断肠散是什么?那是剧毒之物,萧世言心里也很清楚,也想吐出来,可是那种东西在他肚子里发热,萧世言难受至极,“我吐不出来,感觉有些黏。”
“我帮你一下,你一定要吐出来。”花未拂拿来扯下来的竹片,深入萧世言的口,压着萧世言的舌根。
“呕——”竹片被迅速抽出,萧世言恶心地捂住了口,总算吐出了一些,“咳咳。”
“再来,张嘴。”
殿外,息绝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来,赶去药房,匆匆之际,和一个侍从迎面撞上了,救命大事,息绝推开侍从往药房那边跑去,没跑两步,撞上他的侍从看出了他的意图,上去拦着他,“公子别往那边去了,着火了。”
息绝皱眉,停了下来,“什么?”
“秋日天干,那边堆了一堆树叶,不知怎么的起火了,火势很大,我们已经阻断了火势蔓延,但是药房烧塌了。”侍从回答道。
这都是花焉知算计的吗?息绝难以置信,这个人真是疯了,行事如此极端。不行,无论如何,萧世言性命垂危,他都要过去看一看。
“公子。”侍从没办法,拦不住,还不知晓大殿里发生了什么的侍从打算先过去回禀花焉知和花未拂。
大火还在继续燃烧,烟雾弥漫,侍从们为了救火,只能放弃药库了,隔断了火势向其他房间的蔓延。“哗哗!”一桶桶水泼了上去,药房火势丝毫不减。世言……世言怎么办呢?未拂怎么办呢?没等侍从们过来拦他,他就寻好一个缺口冲进了火场。
“公子,公子。”侍从们都被惊吓到了,招手叫来人,“快抬水来救人。”他们甚至开始怀疑那个家伙是不是过来寻死的,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哐当!”分类装着药材的柜子在熊熊大火中倒在了地上,药材也几乎葬身火海。在烈火之中,息绝不顾还在燃烧发烫的木头,拨弄着地上散落的药材,这样乌黑,难以辨别,他抓起一把嗅了嗅,都是烧焦的味道,“马鞭草……”药材簌簌掉落,他需要的药材太多了,地上却是乱作一团,息绝内心很绝望,他根本无法成功辨别这堆乌黑的东西,“嗯?啊!”抬头的时候,头顶上的木头被烧断了,马上就要掉下来。
“云公子。”冲进来救人的侍从在危急之时推开了他,两个人都只是被一些火星烫到了手,“火势太大了,这是间老药库了,都是木头,公子还是先出去吧。”息绝被烟熏得一直咳嗽着,侍从招手叫人先把他扶出去。
“咳咳咳。”重见天日了,息绝呛得倒在地上,咳个不停。药材被故意烧毁了,只能出去找医馆了,虽然凭着花焉知的权力,天枢医馆的药材有极大的可能被花焉知垄断了,但是为了救萧世言,一线生机也得试一试,他爬起身来就急忙先走了,留下拼死救他出来的侍从们一脸懵。
“轰隆隆——”事情被花未拂预料到了,天气也阴阴沉沉,横空响起一阵低沉的轰鸣声。
息绝一路跑了出来,累得气喘吁吁,许久没有在天枢转过了,一切太过陌生,凭着仅剩的熟悉感,息绝来到了一家医馆前面,可是医馆已经关门了。“不,不,一定还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息绝不放弃,四处打听着寻找着。
“轰隆!”天际电闪雷鸣,已经下起了星星点点的小雨,花未拂早早把伞给了萧世言,本打算跟他一起去外面散散步,吹吹风,如果下雨,就坐在阶前听雨,可是幻想破灭了。
息绝在天枢来回找着医馆,口中重复着一个“不”字,说是天无绝人之路,余辰诚都在绝处找到了生路,花未拂也有信念活下去了,为什么萧世言被拉入了鬼门关?息绝步子越来越慢,慢慢地停了下来,因为前面的一家医馆也关门了,他伸手任着雨水滴落在手上,换位思考,他体会得到花未拂如今有多紧张。
“嘭!嘭!嘭!”他上去重重敲打着医馆的大门,“救命!救命!有没有人在?开开门……”息绝拍得两手发红,就是不住手。
“吱呀。”医馆的老大夫冒着雨出来开门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医馆里最近缺了十几味药材,没法子配药,再等几天吧。”
老大夫正要关门,息绝阻拦住了,询问道:“我也是学医的,请问龙鳞草、青黛、马鞭草、夏枯草,这些有吗?”
“青黛还有,另外三个没有了,都被花家的三公子买断了,听说是用来赈济穷人的。”老大夫摆摆手关上了门。
别说整副解药,就连基础的四味药材都没有,谈何救人?息绝又一次崩溃了,身体瘫坐在雨水中,眸中不知是滴进去的雨水,还是盈眶的泪水。
同样崩溃了的,还有在侧殿一直帮萧世言催吐的花未拂。在大殿里,众人还在焦急地等待的时候,侧殿传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花未拂摔碎了瓷瓶,掀翻了桌子,都过了这么久了,萧世言只是吐出了一些酒水,而那些有毒的东西,似乎牢牢地黏在了萧世言的腹部,怎么也吐不出来。
雪白的衣袖拭了拭嘴唇,萧世言忍着疼痛,他的口被花未拂手里的竹片划伤了,他盯着袖子上的血,一瞬间怕了起来,他爬过去企图用温暖的怀抱安慰一下近乎失控的花未拂。断肠散,那是一种能够一直黏附在人体肠子上的剧毒,很难把这种毒素逼出体外,服食大量,如果没有及时解毒,断肠散会逐渐将人的肠子腐蚀断裂。萧世言虽然不了解这些毒物,但是也曾在书里见过,当时没放在心上,于今算是见识到了。
花未拂无策了,知道自己刚刚冲动的举动吓到了他,便咬牙接受了那个怀抱,紧紧护在怀里,“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知道吗?从我醒来的那一天,我就一直被灌输一种思想,那就是保护你,我已经习惯了,我已经改不了了,世言大人。”花未拂的表情变成了刚重生时的那个表情。
门外,秋雨似乎应时一般,“哗哗”下得急促起来,息绝一如最初那般,眼神中饱含绝望,清傲的公子狼狈又落魄,一步一步踏进了花家的大门。侧殿的情况很不好,龙泽川一直在等着他,“可有办法了?”龙泽川似乎是白问了,因为看他神情失落,来时风光映暖秋的公子如今已经淋成了落汤鸡。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也轻飘飘的,“我知道如何解断肠散,但是没有药材,没有药材就算是世言的双亲来了也解不了毒,最晚一个时辰,否则就没什么希望可以医治了。”
龙泽川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忙来忙去的,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萧公子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雨到秋深易作霖,萧萧难会此时心。大雨下了好久好久,花未拂紧紧搂着萧世言不肯放手。夜寻心里过意不去,进入侧殿向花未拂请罪,“二公子还是重重责罚属下吧,是我听从二公子之命,留心家主举动的,没能发觉家主的歹意,还以为家主性子转变,以至于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二公子,请重责夜寻吧。”他跪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雨横风斜欢已尽,花未拂倍感无力,靠着床框跪坐着,摸了摸萧世言的头发,吩咐道:“等雨停了,送客吧。”
☆、天选之人空自诩
自从萧世言出了事,这一时一刻,夜寻紧蹙的双眉就未曾舒展过,他迟疑了片刻,还是点头退下了。
萧世言在花未拂怀里张了张手指,轻轻叩住了花未拂的手,白衣公子一如往昔冲着花未拂甜甜笑着,可是,真诚的笑容并没有换来花未拂片刻的舒心。萧世言便松开手,努力挣脱着花未拂的怀抱,站起身蹦了蹦,“未拂,你可别忘了,我娘亲是医仙,我爹是医圣,我师父又是个医学奇才,我打小就是个药罐子,什么药都敢吃,区区断肠散还要不了我的命,你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别这么伤心啊,花焉知只是吓吓你也未可知啊。”
看他眯眼欢笑,看他像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花未拂想到了当初吵架后的那次同房,萧世言也是这么蹦的。他强作欢颜,回应了萧世言一个不像笑的笑容,这让萧世言像花儿一般,笑得更加灿烂了。
龙泽川陪同息绝往侧殿走来,眼眶湿润,不知该怎么向花未拂诉说花焉知的狠心,刚进门,萧世言顺手搭在了息绝的肩上,笑盈盈地走进了正殿,果不其然,客人们也都在担心萧世言的安危。“你们可真有默契啊,都是一副样子,耷拉着一张脸。哈哈,我萧世言就是天选之人,百毒不侵,这点儿断肠散还奈何不了我,没听说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你们该不会都盼着我死吧?我人缘没这么差吧?”
“怎么会?”
“世言……”
隐孤云拍了拍徒弟,手上带鞘的逍遥捅了捅萧世言,强笑着说道:“就知道你这小子不是常人,有空一定要去襄阳跟我喝酒,不醉不归的那种。”
“那是。”萧世言上去跟隐孤云击了个掌。
一天天什么都不会,就会编瞎话,还当是小时候呢?息绝看不下去,转身去侧殿看看花未拂,刚才进门就见他精神恍惚,息绝心里还是担心。
花未拂抬头见是息绝,他无力起身,最后还是被息绝搀扶起来的,“花焉知是怎么死的?”他问道,他还是很疑惑,当时明明只是轻轻推了花焉知一下,花焉知竟然吐血身亡。
“断肠散是慢|性毒药,不会那么快就断气的。”息绝思索着,“我当时给他把了脉,他身体极度虚弱,并且气虚血亏,不像是中毒所致。”
“那是因为什么?”
息绝摇头不知。
花未拂突然想到,这些天来,花焉知很是反常,不是待在房间就是去书房,很少出现在花未拂面前,这让花未拂不由得想到了花显在世时跟他说过的话。“他这几天举止反常,听说,在我的小时候,还未过继到花家,我爹爹和娘亲也是这样避着我的。不过后来,我双亲派人把我送到了花家,不久之后他们就去世了。”花未拂明白了什么,“息绝,会不会是法器反噬呢?”
“反噬?”息绝一边沉思,一边说道:“这种例子我只见过两种。”
“嗯?”
息绝舒了口气,“一个是八卦书反噬,在我父亲留下来的医书中有记载,我父亲息乐当时小有名气,写过几本医术,应该不会有假。书中提到过八卦书的反噬,是他的两个友人逆天改命,那两个人最终也因为反噬,遭遇不测。另一个就是云生寒的虚无幻镜反噬,他走向了镜子更深的地方,达到了人镜合一,同时,虚无幻镜吞噬了他的灵魂,让他迷失了自己,他也因此失去了实体,灵魂只能依附于虚无幻镜。”
听息绝这么说,花未拂更加坚信了花焉知是死于法器的反噬,但是他怎么都不明白,“虚无幻镜在我手中,他根本无从下手,难道是八卦书?息绝,你还记得吗?虚无幻镜曾经显示过八卦书。”
“可八卦书不是早就被烧毁了吗?”息绝一针见血。
突如其来的一场秋雨,一直到午后才渐渐停止了,从侧殿走出来的花未拂思忖着,吩咐夜寻:“带人去搜一下花焉知的房间和书房,务必给我搜出一本绘着八卦阵的书来。”
“是。”夜寻正好可以将功补过,于是先走了。
就在萧世言像个没事人儿一样接着跟朋友们说笑的时候,拘谨的众人可没心思听他乱吹,目光都落在了走入大殿的花未拂身上,“唔?”萧世言也看了过去,随后立刻露出了笑脸,“未拂。”
“嗯。”花未拂握住了萧世言的手,面向客人们致歉:“花家的事情扰了各位的雅兴,今日诸事繁忙,恐无力迎客,改日再请。”
“呃,那就……那就改日再会吧,我们就先告辞了,二公子多保重。”客人们不便留下来给他们添堵,都纷纷告退了。苏冷和徐淑吟他们都很担心萧世言,看得出来这个家伙在演戏,余辰诚已经在心里祈祷了上百次了,只求萧世言不要出事。临走的时候,余祭不舍地拉住了萧世言的手,一直害怕“死”这个字眼的他,第一次面对这种恐惧,他拉住萧世言的手,什么也没说。
“哈哈。”萧世言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祭儿还是跟个弱受一样,哈哈。”
也就萧世言能笑得出来了,在场的人都没被这个笑话打动,只是一个个默默地离开了。
白今明面容上流露着担忧,和白若清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也许是个生死劫,希望萧公子平安无恙地渡过此劫。”
“谢谢美言啦,不过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听说你剑术高超,改天比比啊。”萧世言仍旧是笑,跟这个约了酒,又跟这个约剑。
“一定,再会。”白今明低了低头,随后带着白若清离开了。
今日是花未拂的生辰,没想到这么扫兴,上午还那么热闹,相互敬酒叙旧,现在,整个大殿只剩下了花未拂、萧世言,息绝、龙泽川,以及地上的死人花焉知,客人们都走了。
侍从上前来询问:“二公子,家主的尸体如何处理?”
他会碎尸万段的吧?息绝做了最坏的打算。
“先放进冰棺,派人守着。”花未拂缓口说道,于是侍从听命,上来几个人一起把花焉知的尸体抬出去。他始终看着这具被血色侵染的尸体,一双眼睛全都是对花焉知的恨意,他语气发颤,像是在询问自己,但是更像是在质问花焉知,“已经死过一次了,还不够么?”明明知道死人不能说话,花未拂就是想要个为什么,“为何非要这样的结局?你满意了?你死我都不会有一丁点儿的怜惜。”
“未拂。”萧世言不喜欢这样的花未拂,不喜欢他那么悲观,不喜欢他身上挥之不去的戾气,萧世言用笑感化着他,撒着娇:“我们去看看久长好不好?”
花未拂点头允了,示意侍从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息绝,你先同龙公子下去休息吧,我带世言大人去看看久长。”
红漆长廊上,雨后初晴,空气清新,依旧是萧世言拉着花未拂往前跑着。他的笑在这一天忽然多了些勉强,花未拂的神情已经丝毫不见喜悦了。
刚进久长的小院子,奶娘就退了出去,刚好是久长吃完奶的时候,萧世言松开花未拂自己抢先跑进了房门,“让我先看看我的小久长,嘻嘻。”正好是久长吃饱又无聊的时间,萧世言凑上去推了推摇篮,冲着久长吐了吐舌头,没想到久长居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哈哈!未拂你快来,快来!久长终于看见我笑得这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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