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埋怨道:“喂,是你叫我改口,我这说不对,那说也不对,到底该叫你什么?”
勺老道:“要叫我诗人前辈。”
沈青竹心中火气升腾,道:“老头子。”
诗人刚要打他,沈青竹就连声哭喊,一边道:“你都活好几百年的人了,我这么叫你,有何不对?”
“你不讲理!”
“你杀害好人!你狼心狗肺!”
诗人道:“你真是不把我当前辈看啊....”他忧愁满面。
沈青竹见此,知玩笑不该再开下去,道了两声“诗人前辈”。
态度良好,语气温和。
“前辈,这酒酿你可知解法?”
诗人道:“什么酒?”
“我也不清楚...”沈青竹正犯迷糊。
“谁给你喝的酒?”
“上兄。”
诗人神情一僵,而后大笑,当沈青竹询问他时,他道:“上长寻哪里会酿酒。”
这一句点醒了沈青竹。
肯定是使了什么小把戏。
诗人两指用力,劲道不凡,沈青竹当即吓的魂飞魄散,忙护住了身子。
...........
他与诗人觑面,两人都忍不住指责起上长寻。
诗人道:“我从前也被他骗过,这小子撒起慌来,总叫人难以分辨。”
普普通通的点穴,竟让沈青竹信以为真,他恼道:“上兄这般框我,可还讲往日情义。”
诗人道:“他确实没什么情义可言。”
沈青竹神情冷峻,道:“不,他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前辈以为,他认不出你吗?”
“此事却是无关轻重,可沧雨....”
诗人已经从上长寻哪里听说一二,知晓的事情的大概,他现在有足够的把握,可以告诉沈青竹,千沧雨已经不在了。
沈青竹半带试探问道:“前辈通彻万物,明晓天地,可知那失传已久的唤魂之法?”
诗人被夸奖的面色潮红,便没了头脑,道:“知道知道!我就是这唤魂之法的原主。”
沈青竹笑容颇异,道:“前辈?”
“那可不行,你死了,谁做青玉坛的主,谁做鬼界的主?”诗人这才恢复了理智。
“鬼界的主?”
沈青竹并不想做鬼王,接替千沧雨的位置。
诗人道:“是啊,上长寻已经派人去找他了,找不到的话,就决定由你来当这个鬼王了。”
沈青竹道:“可我又不是鬼。”
“不。”诗人从怀里掏出个纸牌,上面写了个大大的“鬼”字,他塞到沈青竹手上。
“现在,你是了。”
沈青竹疯了般的抓着头皮,撕碎了纸牌,道:“你们为什么不再找找呢?为什么这么着急就要易主呢?”
诗人劝他冷静下来再作思考,可沈青竹压根不听他的话,甩下诗人就要出门,诗人拿他没法,便圈了个法阵,道:“鬼界无主已是常事,可你看看那天边晚霞。”
沈青竹知道,这是千沧雨的象征。
晚霞不谢,千沧雨就仍在,晚霞一谢,千沧雨也就逝了。
如今已经开始下沉,只能见到缥缈的几丝浮烟。
“沈青竹,我要你继承千沧雨的衣钵,好生料理鬼界,我要你静守初心,护好青玉坛,我要你放下芥蒂,不拘泥于表面。”
“前辈....那为什么,青城逝世时,你要随他而去呢?”
诗人被问的愣了,他道:“你想说什么?”
“他是我的命。”沈青竹怅然若失。
“相沉,其实我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你聪慧,身上还有几分青城的果决性子。”诗人做下,要沈青竹聆听他的故事。
“从前我经常飘荡,在各地寻找青城的气息,一转就到了你上任的时候,你年轻气盛,与青城相比丝毫不差,可越是如此,我越是替青城感到不公,你知不知道,你登任时的年岁,正好是青城逝世的一千年。”
“你登任时,又恰好与他年龄相仿。”
“本该是青城的祭典,人们却将他遗忘。”
诗人苦笑了番,他想沈青竹应该理解他为何要大闹一场,再毁了青城的心血了。
没人记住,没人留念,才是最可叹的吧。
沈青竹道:“前辈.....我死后,会像你一样,成为亡魂吗?”
诗人道:“也许吧,可像我这种亡魂,一般活到一千年就会彻底消散,是千沧雨给了我容身之处,我不会忘了他的恩德。”
沈青竹突然恳求道:“前辈,请放了我,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我还有我的弟子,我的使命。”
诗人见他没有想寻死的念头,便将他放了,惜别时,诗人像他一拜。
沈青竹张皇道:“前辈这是干嘛?”
诗人道:“替我谢他,鬼王夫人。”
沈青竹付之一笑,道:“还是算了,往后年年,我都要守活寡咯。”
看着沈青竹,诗人眼眶酸酸的。他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他想再看到青玉坛的昌盛,如同当年青城在时一样。
☆、第一百零一回 回山
沈青竹回了客栈,他躺在空荡寂静的房间里,聆听门外的声音,他合上双眼。
不一会,他便被惊醒了。
他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弟子哭着问他:“掌门,您不是说,只要做的是对的,便不会失败吗?那为什么,为什么仇艮师兄和甫郎师兄都死了?!”
沈青竹不禁寒颤,他浑身冷汗,穿好鞋就急急忙忙的跑向峡口。
会山静坐崖边,回头望去。
“沈掌门的结界,当真是无坚不摧。”
沈青竹知道这话是在嘲讽他,再看万玄宗等人,个个瞪着沈青竹。
这比让他们死还难受。
沈青竹端坐一方,不紧不慢的整理起发丝。
“沈相沉,想不到你会这么卑鄙!”
“你简直比传说中的更不要脸,修道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无耻小人!”
沈青竹“喂喂”两声,道:“各位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三年前,万玄宗也曾用这些词藻侮辱过他,嫁祸过他。
他拿出那张地图,扔给宁偿,道:“只可惜,你处心积虑,机关算尽,换来的只是一场空。”
“你培养出来的棋子,还是我青玉坛的人。”
宁偿那双眼睛忽然发出光亮,他竟满意的笑了。
“沉哥哥.....”
他很孩子气的望向沈青竹。
沈青竹这时,脑中蹦出无数个想法,或许,这地图,是宁偿特意送给他的?除了宁偿,不可能有人知道的这么清楚详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宁偿需要背负着什么?之前对他的态度只是演戏吗?
有一点沈青竹可以肯定。
宁偿想借他之手,屠了万玄宗。
再看万玄众人,宁偿在其中就像一个傀儡,一个被万玄众人牵制的傀儡。
可这与他当年,并不相符,还是他说了什么...又或者,做了什么?
“宁偿。”沈青竹唤了声。
一阵风雨急骤,沈青竹忙慌站脚,会山倒平平稳稳,不为风雨动摇。
“沈掌门,布阵。”
“可.....”
沈青竹没想太多,收了结界,他召出惑生阵法。
会山望向阵法,惊呼道:“这才是惑生阵,至高无上的惑生阵!”
沈青竹觉得他疯了。
会山确实对青城当年所用的阵法很感兴趣,但也只是仰慕,是敬佩。
“沈掌门,请召死灵。”他此时双目冒金光,如此恳切的态度,沈青竹第一次看见。
“一旦召了死灵,他们都会....”沈青竹暂时还不想动手。
会山道:“沈掌门,你的弟子,你的青玉坛。”
“我.....”沈青竹在他的逼迫下,勉勉强强的召了死灵。
谁知会山激动的几乎快近晕厥,他不敢相信,青城的惑生阵还能重现人世。
可没过多久,沈青竹就收了惑生阵。
“沈掌门,你为何?”
“道长,沈某今日状态不佳,怕是不能与道家同心协力了。”
会山看出他的念头,道:“你打算放过他们吗?”
沈青竹道:“不,我肯定我没有这么想过,只是道长,何不将他们关入地牢,细细盘问呢?”
“你也知道,万玄宗的秘密,那可是千金难买的。”
会山不再威严,而是露出一副商人才有的狡黠模样,他道:“还是沈掌门聪慧。”
他从腰间拿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有四五张符箓,沈青竹与他对视,再一次撒下了结界,会山将符箓贴在四角,如此便算完事了。
沈青竹道:“这是?”
“沈掌门请看。”会山对他态度也比之前恭敬了不少。
众人先是反抗,后来再没了反抗的力气,更是一点法术都使不出来,整个人如同瘫痪般绵绵无力。
这........
“道长,好生厉害。”
沈青竹对会山更加恭敬。
他还是先闪为妙,找个借口赶紧跑,会山的出现简直就是修道界的错误。
会山将符箓贴在沈青竹后背,道“您放心好了。”
沈青竹这才发现,符箓对他起不来效果。
事后知晓,像会山这样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符箓是通通不管用的。
“我得回去照看弟子了。”
说白了,他得回去带孩子了。
会山道:“沈掌门,不想知道万玄宗的事情吗?”
沈青竹道:“其余的,就交给道家吧。”
会山竟以为他是清正廉洁之人,对他的态度又好上三分。
沈青竹匆匆辞去,去寻了苏殷卿,苏殷卿人家倒好,拿着清心够李子。
而真钰道长呢?
估计他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清心。”沈青竹粗犷的喊了一声。
清心不稳,从苏殷卿手中掉落,直直的嵌入泥土。
从树后冒出个人头,沈青竹过去将他揪了出来,道:“又偷果子吃?知不知道青玉坛的山都被你给吃空了。”
苏殷卿直直的盯着沈青竹,道:“这不是青玉坛,而且,他也不是你那位弟子。”
沈青竹松开了手,道:“是池柳啊.....”
池柳道:“掌门,鬼王他....”
沈青竹笑道:“病了。”
苏殷卿道:“真病了?”
“我还能骗你们不成?”沈青竹依旧风轻云淡。
苏殷卿想着也是,要是千沧雨真出什么事,沈青竹也不会是这种状态。
可总觉得,沈青竹哪里怪怪的。
沈青竹道:“池柳,去通知他们,明日启程。”
苏殷卿道:“启程?”
沈青竹道:“是啊,回青玉坛。”
苏殷卿听后一乍,道:“你早说不行?”
沈青竹傻呆呆的,道:“怎么了.....?”
池柳趁苏殷卿怄气,偷偷的道:“他都想好他当掌门的样子了。”
看来是一直在脑补自己的风光日子,所以才忘了真钰一事。
“实在不行,你也可以替我当掌门。”沈青竹递给他一条竹纹发带。
“算了。”苏殷卿接过发带,他熟练的抓起头发,四五下便束好了。
见沈青竹神情痴痴,他道:“我和当初,没差吧。”
沈青竹道:“没差。”
苏殷卿一笑一颦都足以与这景色相配,可惜的是,少年再风光,也回不去青玉坛了。
倒不如说是他不愿回去。
沈青竹走出道门,向后长望,这个方法,说来也并非洁净,只是世人眼中的圣贤罢了,干净风光的表象,确实蒙蔽了不少人的眼睛。
就像世上大多数地方一样,有好便有坏,因此才有江湖,才有正邪。
沈青竹召集弟子们时,说是要去看望旧友,让弟子们稍作等候,弟子们见他像个没事人,都不再担心。
问及池柳时,池柳只称千沧雨病了,需要静养,不方便露面。
池柳心里也有数。
傍晚,沈青竹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沓符箓,人手一张,分的干净。
“掌门,这不会又是你....”弟子们互相对眼。
沈青竹道:“放心,三文一盒的符箓我早就不买了,偷偷告诉你们,这可是我从道家偷来的符箓,是良品。”
弟子道:“偷?掌门你....又重操旧业了?”
“什么重操旧业。”沈青竹拿出一块血玉。
弟子们一股脑的凑上去,其中不少弟子认出了这块血玉。
“掌门,这不是道家贵客才有的通行令吗?”
“是啊,我是道家的贵客,也是迄今为止,道家的唯一贵客。”
弟子们愣了半刻,背着沈青竹偷偷秘语。
“这么假,一看就是赝品。”
“就算不是赝品,拿在掌门手上也像赝品。”
“嘘~小声些,掌门都老大不小了。”
最后一句沈青竹听的最真,“老大不小”这四个字一下戳穿了他的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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