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行了,都别闹了,今晚跟我回山。”
弟子齐齐道:“今晚???”
沈青竹道:“没错,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弟子道:“什么日子?”
沈青竹道:“青玉坛祖上,青城的祭日。”
池柳道:“可明日,不是您回山的日子吗?难道,您打算给青城办祭典吗?”
“如此,您不是要被百家耻笑吗?”
明天,分明是回山大典,却用来做祭典。
沈青竹道:“青城是我青玉坛的先祖,不论我何时回去,这祭典一定得办,我青玉门人,最不能忘了这份恩德,要世世记得心上,既然是青玉坛的弟子,便要心怀感激。”
“百家耻笑我一身丧气,可这又有什么大碍呢?”
弟子不语,沈青竹句句在理,他们无法反驳。
沈青竹看着弟子们,道:“别忘了,没有青城就没有青玉坛,没青玉坛,就没有我沈相沉。”
池柳默念:“根生青玉.....”
后面弟子玩笑似接道:“此生不悔。”
怎么说....
土气横生。
沈青竹不愿承认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弟子。
谁又知道,他还是选择了从后山偷偷摸摸,悄悄咪咪的爬了上去。
说是为了训练弟子们的耐力与耐心和勇气,总而言之,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弟子们可不信他,但也只是嘴上嫌弃。
“等等!”其中一位弟子没了血色。
“怎么了?”其余弟子都停下脚步。
“我踩到了.....”他慢慢的伸向脚下,弟子们则瞪大双眼,咽了咽唾沫。
那名弟子从脚下拿出一块头骨,正要扔开,池柳抬臂夺过。
池柳道:“掌门,是万玄宗。”
他先用青火照亮了四周,又扒开草丛细细查看,一番动作后,他道:“这里曾有万玄宗布下的陷阱,但....”
沈青竹道:“是沧雨吗?”
“不,在那之前。”池柳发现有不少打斗的痕迹。
至于他们说的千沧雨,是池柳有一次看见,千沧雨在夜里去往了青玉坛的方向,事后便告知了沈青竹。
池柳道:“我等下山已久,不难猜测出万玄宗的动机。”
“你们先回去。”
沈青竹眺望断桥。
“掌门,一切小心。”池柳嘱咐后便带着余下弟子上了山。
沈青竹跨越断桥,上了绝尘峰头,他踌躇片刻,喊道:“令郎君!”
绝尘弟子看见他,如同见了鬼,忙跑入大殿去通报了令郎君。
看来他今日没跑出去挑事。
“谁?沈相沉?”令郎君抽搐的笑了笑。
“他不是早死了吗?”
“没,没死。”弟子指着门外。
“我倒要看看。”令郎君推开大门。
他愣了眼,那人确实是沈相沉,和当初一模一样。
“令郎君。”沈青竹再叫了一遍。
“何事?”令郎君紧握双拳。
“谢谢。”沈青竹向他一拜。
万玄宗这些日子定是谋算过青玉坛,那些痕迹足以证明,能打退他们的人,只有邻近的绝尘峰。
两人注视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沈青竹先转了身。
令郎君到最后也没说一个字,他明白沈青竹的意思,不过能打败万玄宗,其实是因为他接到了一个神秘人送来的密笺,才得知了消息。
唇亡齿寒,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青玉坛沦陷。
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沈青竹插手时也这样告诫自己,因此帮助道家。
可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而令郎君也查探出,当年毁绝尘大殿的并非沈青竹,只是居寒的陷阱罢了,经历了这么多,他已没了复仇的心思,只想把绝尘峰延续下去,发扬光大。
还没过一时,沈青竹回山的消息就传遍了五湖四海,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逝世”已久的沈掌门,竟回到了青玉坛。
他回来做的第一件事,竟是为了给自家先祖办祭典?
沈青竹刚上去,就见兰花并盛,鸟栖枝头,屋内更是一尘不染,不用多猜忌,千沧雨消失的那晚,来的就是青玉坛。
他着手准备祭典,献祭的东西,沈青竹没作打算。
青城也不喜欢这些虚伪表象。
况且青城的祭典,根本不需要大张声势,如果只是用这种方式让世人记住,青城自己也不愿意。
☆、第一百零二回 了解
一草,一木,一床,一凳,一墙,一瓦,一屋,无不似从前那般。
他已阔别了太久太久....
沈相沉躺在自己昔日的床榻上,翻了个身,便开始嚎啕大哭,门外弟子敲了敲门。
“掌门....?”弟子有些不确定。
沈相沉收了哭声,道:“夜深天凉,怎么还不睡?”
“我听见....可能是我听错了。”
“告辞。”弟子很有先见之明的跑远了。
沈相沉在弟子走后继续捶胸顿足的大哭,直至哭的乏了,哭的双眼肿胀了,才方可消停。
可他就是不肯入睡。
便穿好衣服坐在后山看月亮,眺望着山下光景,他竟有一丝失意,一份没趣。
他忽然想到儿时和千沧雨一同看的戏文里一句词:年少无知许诺言。
当真是年少无知,竟自己先走了,背离了当初诺言。
旧人重来....
若旧人真能重来,也不会出现在戏文中了。
若是回当初,弃之亦无妨。
沈青竹直视前方,突然扒开衣服,在胸前感受金丹。
一阵撕裂般的痛感随之而来,他仍没有停手,直到脸颊出现血丝,他头脑发热,晕了过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身子如同火烧火燎般灼热,但青城的祭典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沈青竹换上青衣,束好发带。
他径向大殿,一出门便惊呆了他。
老的少的,各类门派分支,平日想见都见不到的,居然都赶来了?
这和他当年上任时的场面,很是相似。
钟鸣三下,祭典开始。
沈相沉没什么想说的,过程也如同大多数祭典一样。
大概是因为人数众多,使沈相沉心感不快,这些人仿佛不是为了青城而来,只是想确认沈相沉是否真的回了青玉坛。
从眼神便可以感觉到。
“此次祭典....”
“等一等。”台下有一人走上台阶,双手奉上字画。
“前辈。”沈相沉微微欠身,接过了字画。
“前辈不自己留着吗?”
那人摇头,道:“这是青玉坛的东西。”
沈相沉看着画上的青城,笑道:“放心,青玉坛从不会忘记他。”
那人道:“您是第一位为他举办祭典的掌门。”
沈相沉道:“还望前辈原谅我接下来的鲁莽。”
那人道:“你放宽心就好。”
沈相沉站直了身,高呼道:“往后千年,青玉坛与鬼界,结为同盟,共计千秋。”
“不谋私利,不分地界。”
台下众人纷言,觉得沈相沉是得了失心疯,和鬼界联手,等于玩火自焚。
“三年已过,我必须得给诸位一个解释,就如同你们想的一样,我的夫君,是鬼界鬼王,千沧雨。”
“这些年,我确实饱受争议,而不敢将这关系公之于众。”
沈青竹脱下外袍,腰间是千沧雨留下的无痕。
“我不认为我有什么罪,自然也不肯认错。”
弟子们都觉得——沈相沉实在太帅了!
台下有人道:“这青城也是个断袖,难免....”
沈相沉不怒反笑,道:“我更不认为我先祖有什么错。”
如此庇护自家人,沈相沉这番行为简直是护短的典范。
在沈相沉眼中,青城做法确实有些偏激,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心爱之人,一个人若是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那不是废柴一个吗?
沈青竹深感,自己就是那个废柴。
“我不是什么大魔头,也不是什么善类,我只信守一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撇向台下。
这句话算是一个下马威,一下子就把众人震住了。
弟子们更是,仰慕之情快要溢出眼眶。
台下一位身着黑红相间长袍的男人笑道:“只会夸夸其谈。”
旁边的随从道:“峰主,您不是说今日静养吗?”
男人道:“给我闭嘴。”
台下众口纷言,有人觉得沈相沉几乎是发疯了,有人觉得他不顾青玉坛安危,至弟子于险境,不是个称职的掌门,自然,也有人钦佩于他这份勇气。
祭典完毕,足足五时,沈青竹双腿麻木,站在大殿上看着散去的人海。
他眉峰冷冽,手上握着的却是无痕。
回房之后,他难以入眠,只能点着灯看门外的青竹。
“相沉。”
沈青竹并没有起身,而是道:“进来。”
来人正是古莫尘,不过他奇怪于:沈青竹为何深夜不眠?
“相沉,你状态不佳。”古莫尘在他身旁入座。
知道沈相沉回来后,他无不兴奋,这才风尘仆仆的赶来,只是为了询问他近日状况。
沈相沉无神,道:“前辈,我大概,真的得了失心疯。”
“前辈,我好想,再下山除一次邪。”
不久后,他又道:“还是别了....”
古莫尘道:“你这次回来,千万别像往常一样,得放过自己。”
沈相沉道:“我爹要是知道他儿子这么不成器,恐怕会打死我吧。”
古莫尘正要抚慰沈相沉情绪,沈相沉就躲避性走向桌边,他吹灭了灯芯,道:“前辈,我倦了。”
“是该早些休息。”
古莫尘并没有离去,而是站在门外,他似乎听见一阵小声的抽泣声。
沈青竹起的很早,早到一晚未眠,他撑起身子,站在门前更衣。
做完这些事后,他便坐下阅览书信,恰好池柳来寻问情况,沈相沉顺口道:“想去鬼界吗?”
池柳在一旁整理书册,道:“掌门若是想去,那便去。”
沈相沉道:“还是罢了。”
池柳将书放下,道:“您看起来很憔悴。”
的确,沈相沉形若枯槁,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气。
池柳道:“要去看景吗?近日兰花开的很好。”
“兰花....罢了。”沈相沉傻傻的望向窗外。
“掌门。”池柳翻开一本册子。
上面是青玉坛弟子的名单,甫郎就在池柳左边。
记得他刚到青玉坛,正要在这本册子上签字,甫郎就挤开已经排好了的队,伸手夺笔,池柳便因此不满他。
出言训道:“你可懂礼仪廉耻?”
甫郎揪着池柳衣领,笑道:“我杀的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说我懂不懂礼仪廉耻?”
池柳打开他手臂,道:“青玉坛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甫郎道:“那我就做这里的大师兄,让你听命与我。”
池柳道:“只会杀人,不是什么好事。”
甫郎抓住他,低声道:“我跟你不一样,你们这些人,生来便贵为少爷,我不一样,像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只能提心吊胆的活着,这便是宿命。”
这话是甫郎一位哥哥告诉他的,那位哥哥,在他眼中是于旁人不同的,这些话也是从他那里听说来的。
那位哥哥常说的便是“生来注定。”
池柳道:“从来没有这种说法,只是看你自己选择什么样的路罢了。”
甫郎道:“身为少爷的你,可体会不了。”
两人见面只说了这几句话,但从这些话中,池柳不难感觉到,甫郎是一个本身戾气就很强的人。
他一时间没了反应,直到沈相沉推了他一下。
“这么入神,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些琐事。”
“池柳,陪我去鬼界一趟吧。”沈相沉整理好着装,他去鬼界之前一向喜欢整理好形象,这几乎是一个改不了的习惯。
他正要高束头发,想了半刻,又散了下来。
“掌门?”池柳很奇怪,以往沈相沉是不会以如此形象出门的。
“就这样吧。”沈相沉唤上清心。
他眉头始终不解,这种状态让池柳看了也很不舒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垮掉。
临走时,沈青竹写上书信,问候的是苏殷卿。
苏殷卿虽然在外,却也是他师弟,又帮衬了他不少,沈相沉打心底关切他。
更盼望他能过得比自己好。
可苏殷卿,此时正拉着一张驴脸。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了许久。
苏殷卿先动了筷,道:“你们只看我一个人吃,这让我怎么下咽?”
显然已经是摊了牌,互相知根知底了。
“殷卿....”苏歧已经道歉了几日,可苏殷卿面色还是不见好转。
苏殷卿道:“这饭就全当作散伙饭,我请客。”
萧海棠道:“苏公子,你别太激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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