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身姿婀娜的树妖不屑地哼哼唧唧道:“你们是瞎了么?只有凰鸟大大才是凤皇冕下的官配,那个人族贡品算个什么东西,凤皇冕下连多看她一眼都嫌脏了眼,哪里会碰她啊?肯定是那小浪蹄子卖弄风情,故意扯坏了裙子,呵呵,可不得被冕下扫地出门嘛。”
白鼠精连连摇头:“不好说不好说,我倒觉得熊兄说得更有道理,凤皇冕下只是执行婚约任务,而且据我观察,贡品不仅被撕毁了衣服,甚至还被凤皇冕下单独逐出门外,可见冕下虽然依旨履行职责,对那人族贡品却是十二分之嫌恶,这完全符合当前的情况!”
“……”
城主之女没有理会身后叽叽喳喳的议论,清秀的眉头打得很紧。
虽是被凤皇赶出来的,但城主之女却松了口气。
“她”托着自己的左手臂,虽然凤皇已经替“她”疗过伤,骨折被复位得很好,扭伤处也彻底复原,但是那种锥心的痛感却是实打实地留在了“她”的记忆里。
“她”虽然享受疼痛的瞬间,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身体经历阵阵巨痛却无法自行复原的体验,“她”刚才疼出一身虚汗,眼泪也自行流不停。
仅仅是手臂脱臼就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这不仅让“她”犯愁,就算这副身体真的成功上位了,也顶不住凤皇折腾个前戏吧?
只稍沾上一小撮凤凰火,这具凡体就该被烧成灰烬……
“……”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失策了。
自打引诱失败的初夜过后,城主之女难得消停下来,也不再见缝插针地跑到凤皇的面前晃悠。
是日。
听说凤皇昨夜离殿去处理私事,城主之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近黄昏,也即是凤皇已经离殿多时。
凤皇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万耀殿,“她”觉得很是奇怪。
万耀殿在阿尔黛执掌的百年间,扬武威,耀凶名,此间理念,凤皇并不能够认可,凤皇重新代政,肯定要废旧立新大换血,只是不知道他会从哪里先下手。
日暮昏沉,城主之女凭栏而立,沐浴在暖黄色的霞光里,翘首盼着凤皇从天而降。
可惜“她”没盼到凤皇归来,倒是又跟凰鸟碰个正着。
凰鸟一身红衣如怒放牡丹,她明明是百鸟之王,可一遇见城主之女就像一只愤怒的母鸡,振着翅膀俯冲而来,一路咯咯叫得响亮,扬着尖喙要和城主之女一决高下。
虽然城主之女觉得逗凰鸟失态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逗得狠了,凰鸟不管原初殿下的命令对“她”下死手,那“她”可不得当场入土为安啊。
城主之女正想避开凰鸟和她的随身侍婢的锋芒,忽见漫天霞光红得更加热烈,他们一齐转头望去,只见连天的霞蔚被那一团“火”烧得通红。
在火光明灭间,凤皇轻点地面,落在走廊正中。
城主之女的凡胎肉眼还没能适应从强光回归光线昏暗的环境,凰鸟已经先一步凑到凤皇身边,一口一个“凤皇哥哥”撒着娇。
石壁上的夜明珠自动焕发出莹润的光芒,城主之女看着柔光下的凤皇和凰鸟,凤皇对凰鸟向来礼让且包容,整个万耀殿,甚至是在整个妖界里,都会认为他们是最登对的天娇配偶。
城主之女倒没有很难过,“她”不过是抱有遗憾而已。
遗憾自己和他们从来都不是同类。
城主之女站在他们对面,正巧,一根石柱的倒影横亘在中间,将城主之女和凤皇凰鸟分割在分界线的两边。
许是城主之女太安静了,凰鸟得意洋洋地霸占了凤皇身旁的位置,倨傲地扬起下巴冲着城主之女耀武扬威。
可在这时,凤皇却动了。
他主动走过分界线,停在城主之女面前。
他比城主之女高了许多,城主之女得仰头才能在逆光中对上他的眼睛。
凤皇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他没出声,而是凭空取出一支带有三两片阔叶的树枝递给城主之女。
城主之女低头一看,疑惑道:“啊这个……是什么啊?”
凰鸟却是脸色大变。
凤皇淡淡说道:“此次外宿,从我栖息的梧桐树冠上摘下来的。”
城主之女面上疑惑不减,凤皇眉头微皱:“既然给你,你就拿着。”
城主之女忙表现出受宠若惊地接过枝桠,凤皇像是不愿意与“她”多呆,转身便走。
城主之女把玩着这根来历不明的小树枝,指尖捏着树枝的低部转啊转,“她”和颜悦色地询问凰鸟:“好姐姐,你知道凤皇冕下送了我这个是代表什么意思吗?”
凰鸟脸色非常难看,气得像是要把城主之女咬碎了吞进肚子,她的眼眶又像是含着泪花儿在打转。
——凰鸟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凤衔梧桐飞万里,只为求娶心上凰。
第153章
另一边,许砳砳和原初离开刀剑村之后,根据许砳砳这位临时导游的不专业推荐,下一站的目的地是不夜城。
不夜城的四面都被毒荆棘封锁,唯独留下城门这一个豁口,这是进出不夜城的独木舟,此地正被一班地头蛇妖怪包圆。
不夜城是大妖怪们一掷千金的销金库,城门外则是地头蛇敛财的聚宝盆。征收过路妖怪们的通行费,是驻守此地的地头蛇们的主要来源之一。
但近日来,被不夜城带动的过路费行业却不十分景气,当暮色四合,城门灯火通明,城中喧哗吵闹,城门外却是另一番萧条衰败的景象。
两个值班的妖怪守在摊位前,俩妖晃在躺椅上晒月亮。
数日之前,由于老大在争夺黄金地段的车轮战中战败,他们的摊位便被塞在路段的中间,距离外围不近,距离城门又太远,近期本就只能夹着尾巴,盼着其他妖怪团伙的手指缝里能漏点好处,谁知道赶上经济下行,行业寒冬,已经多日没有入账了。
顶着一头杀马特发冠的山鸡精正翘着二郎腿抠爪子,旁边那青酮蛇发的蛇妖盘着半截蛇尾巴,更是闲得发慌地扣一扣蛇麟的缝儿,先是把鳞片缝里的污泥尘土擦干净,再为磨损的鳞片涂一层墨绿色的指甲油,接着呵气吹上半天,把指甲油吹干,小红唇撅得性感,涂着黑色指甲油的兰花指翘得妖娆,可以说是十分讲究了。
山鸡精化成人形后有严重的凸嘴困扰,一张嘴抱怨就喷口水:“最近运来不夜城交易的养宠太少了,这都几天等不来一批货了啊,日他娘,咱们还得起早贪黑地守着这个破摊位,啊呸。”
花蛇妖张嘴吐息,一阵妖风乱起,将山鸡精嘴里喷射而来的唾沫星子反向弹了回去。蛇妖的心态显然占优,只听她巧笑着开导山鸡精道:“我倒是觉得咱们运气不错诶,这一次的团战,对面两家蛇鼠一窝才把咱们老大给干翻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抢到一次主动权……喏,现在才是急得跳脚呢。”
蛇妖媚眼一抛,山鸡精瞟了眼最外围,只见守摊子的老鼠精正抱着树墩磨牙。
山鸡精哼唧道:“你倒是豁达,连自己都骂。”
蛇鼠一窝都不是个好东西。
可他刚觉得幸灾乐祸,就眼尖地看到远处来了一队人马。
远远看着,尘土飞扬,空气振幅及地表颤动表明这队人马是一只大肥羊,还未近前就引起这群饥肠辘辘的妖怪们的窥伺。
占据外围这一有利地势的老鼠精当下就蹿起两米高,敲锣打鼓地招呼着,支在摊位前面的「独鼠一帜」的横幅迎风招展。
抵达不夜城的是一支全职的狩猎队,只是最近上头风声稍紧,听说竟然草拟人族聚集地的保护政策,据悉,这一政策是为禁止过度捕猎而提出的保护手段,目的是增长生态效益。于是,习惯了无法无天的他们也被迫变成了偷猎小队,干的还是捕猎“宠物”的老本行。
车队抵达,押队的五个领队是A级的灾煞大妖怪,都是狼妖。这是一支由狼群带领的野战队,队伍里还有十个B级的凶灾妖怪,十余个C级灾祸妖怪。
这一支队伍的实力可算出类拔萃,再加上他们闯南走北,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团队合作更是不容小觑,团队间对彼此的能力和术法了然于心。正因此,他们才能在行业萧条的当下,还能捕获到猎物。
这支队伍是固定往返不夜城交易的强队之一,但是尽管如此,他们抵达不夜城城下,也会主动向守摊的C级灾祸老鼠精上缴必行的过路费。
虽说A级别的灾煞大妖怪一发起疯来,对战C级凶灾妖怪也能以一敌百,但此地可谓鱼龙混杂,多股势力盘根错节,哪怕是不夜城内那头S级天灾级别的青狮精,也对家门口这片混沌地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又能保证这浑水没有他出的一份力呢。
不夜城的过路费规则已经存在近百年,没有人想以己身去挑战规则。
至于通行费的收费分为两档,其中一档消费用等量低价,打点此地每个摊位的摊主;另一档消费是直接雇佣某一摊位的妖怪,让其将车队“护送”到城门下。
美其名曰“护送”,本质上就像找个本地人带带路,而这佣兵费用自然是比过路费高出数倍有余。
领队之一的夜月狼深谙其道,按照惯例付给拦路虎“保护费”。他一爪撕开手下用毒藤蔓搭建的囚车,老鼠精凑过来,圆溜溜的黑眼珠精光乍现,窥视着囚车内的情况。
与夜月狼同行的一头灰狼精,体型比他的同伴壮上一圈,刀疤脸大花臂,浑身上无不下写着「我不好惹」四个字,此时正抱臂倚靠在荆棘囚车的旁边,眯着一双棕黄色的眼睛,危险地盯着这只断了尾巴的老鼠精。
另外三只A级灾煞大妖怪分布在囚车的前后左右,谨防突遇暴乱。
老鼠精对如芒在背的眼神警告不以为意,饶有兴致地端详囚车的结构。他的双手都只有三根手指,分别是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妖怪化形并不受原相限制,老鼠精这副人形原本也该有整齐的十指,然而他的无名指和小拇指都被切除,紧贴手掌的连接处,切得整整齐齐。
老鼠精用仅存的三根手指摸一摸荆棘壁,拍一拍大车轮,精明的目光扫过囚车里的一众货物,一大七小,男女对半,他们抱团蜷在囚车的角落里。
当荆棘囚笼被外力强横地撕开一个可容两人通过的缺口时,车上那八个俘虏瑟缩在中间,他们和荆棘编织而成的笼壁保持一臂距离,他们两眼空洞,泪痕还未干,表情却已经变得麻木不仁,被恐吓和洗脑成功之后,他们不再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个个都有了作为货物的高度自觉。
途中,货车摆尾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瘦弱的身子被惯性推着撞向车壁,两指粗的荆棘刺就近在眼前,眼见小女孩就要撞得头破血流,她的眼神呆滞,空洞洞的双瞳似是无法分辨眼前迫近的危险性。车上其他人也都睁着懵懂的眼睛目睹小女孩下一秒的遭遇。
小身躯向前倾倒的时候,在空气中撞开一阵贴身掠过的风,疾风灌入眼睛里,眼睛干涩导致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忽地,一股外力攀上她的手臂,手掌攥紧手腕的肌肤相贴并不陌生,久违的是抓住她的那一只手,正用力紧握着她的手腕。
那既不是危机边缘颤栗的报团取暖,也不是粗暴对待她的强制拖拽,她滑向荆棘壁的身体被扯了回来,她跌进身后的人墙,而取代她被甩向荆棘墙的虎口中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少年的眼睛和小女孩一样空濛濛的,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拉小女孩一把也只是他的本能动作。
“砰”的一声响,少年干瘦的身躯径直砸向荆棘墙,他的后背和墙壁上的荆棘撞了个正着,身体随即跌落在地。
挂在少年脖子上的平安符从领口滑出来。
除了这一声响,和车子颠簸造成一时的混乱之外,一切如常。
荆棘车照常碾着修缮不利的石板路行进,同车的俘虏们照常当一群鹌鹑,呆若木鸡地盯着那伏趴在地上、艰难爬起的少年。
刚才的撞击很凶险,但好在少年虽然看起来骨瘦如柴,却不想皮糙肉厚,他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一记,不仅没被硬刺凿烂皮肉,甚至都没有见血。
这时,车子急停时左右摇晃,另一个和少年年纪相仿的男孩子眼里也被蒙上一层漠然的釉质,如果他此时恢复神智,他同样会觉得少年活该,谁叫你要多管闲事。可他却在失去自我意识的时候,不假思索地拉了少年一把,他看见少年抬头,那一撞没让少年受实质性的伤,反倒是把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撞得清澈又明净。
那是一双色泽如同蜂蜜般的眼睛。
那也是他的双眼的颜色。
男孩恍然如梦地打了一个颤,身子抖如筛糠,他的眼睛也有如拨开云雾般重见浓郁的蜂蜜黄。
男孩如梦初醒般愣愣地抓住同伴的手,也得到同伴更加用力的回握。
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互相传递着力量,是慰藉,也是希望。
可紧接而来的,却是荆棘囚笼从外面被斩断的撕裂声,等待他们的不是刺眼的光明,而是一群恶魔自黑暗走来,在夜幕之中撕开围帐的一角,露出一双双阴冷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晲着他们。
这下子不仅是两个少年恢复神智,连他们身旁的六个俘虏也都骤然清醒过来,被迫直面地狱般残酷的现实。
第154章
负责检查货物的老鼠精,黑眼珠滴溜溜地转。
半晌过后,老鼠精略显惊讶地出声叹道:“哎呀呀,怎么还有两只小老鼠精混在这批货里呢。”
老鼠精口中所说的“小老鼠”,是指囚车上的两只袖珍白玉鼠,不同于老鼠精的族类,袖珍白玉鼠妖力低微,生性怯懦害羞,再加上他们化形后只能维持半成熟期,相当于人族中的少年少女,在弱肉强食的妖族之中自然也就地位卑微,部分妖族也热衷于将其囚禁为“养宠”。
那对跟人族挤作一团,由袖珍白玉鼠化形而成的小少年约莫人族在十三四岁的模样,但实际妖龄却得超过百岁才可能成功化形。
两人骨瘦如柴,消瘦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双惊慌无措的圆眼睛,尽管他们浑身上下脏得如同在泥沼里打滚过一样,但是天生肤白胜玉的显著特征却直截了当地出卖了他们的身份。
老鼠精手中拿着臂长的教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自己手心,眼中精光闪烁,扭头就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对夜月狼说:“唉,好歹也是同族,就这样看着你们把他们卖进不夜城里,我这也怪揪心,搞不好还是我的远房亲戚,我对袖珍白玉鼠这一种族的好感度可是最好的呢,啊要不这样吧,这趟保护费就把我的小亲戚留下,我这就带你们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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