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掉这一个,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吧,你们答应我的到底什么时候实现。”审神者冷漠的声音丝毫不像平日里与刀剑付丧神相处时的那个温和善良又柔弱的姬君。
“当你成功从根底上毁掉这里的一刻,就是你的愿望实现的时候。”男人玩味的声音从通讯的另一端传来,似乎在好奇这彻底堕落的巫女到底能做出什么来。
“你骗我,如果我彻底毁掉了这里,也就是我对你来说彻底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到那时我将毫无用处。”审神者轻声道,略带嘶哑的声线中只剩下歇斯底里即将崩溃的疯狂。
“哈但你别无选择,不是吗?”
巫女眼中闪过一抹悲哀,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但她毫无办法,只能徒劳的拽着这最后一根稻草挣扎。
“主君?”太郎太刀轻轻的敲响了部屋的拉门,惊醒了陷入自己思绪中的审神者。她看着这把一如既往般纯净强大的大太刀,终于下定了决心。
虽然面前的太郎太刀不是她曾经拥有过的那一把,但是他们却拥有着同样的灵魂。
她已经救不了真,也救不了自己,但不能让这把曾经在她最危急的时候坚定的挡在她面前,因为试图保护她和阿真而碎刀的付丧神和她一起葬送在这里。
这场肮脏的游戏,到了应该结束的时候了。
“那之后她就选择死在了太郎太刀的手上,而你,甚至曾经在战场上多次和她率领的付丧神队伍擦肩而过。”天御川看了眼目光呆滞的真,淡淡的道。
“好了,故事讲完了,作为吾曾经的眷属,吾给你选择的机会。”
“你想要怎样的终结?”
第177章 真之死②
人类真是充满了矛盾的生物。
自私又无私, 至善又至恶。
有人可以以微薄之身散发出让神明也会为之侧目的坚定信念,也有人有着污浊到让人一眼都不愿多看的灵魂。
天御川没有难为真,但也没有再对他报以更多的关注。
背弃于他的人,不值得他再以目光投注。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收回了那些原本属于他的力量, 顺手废掉了真身上大半的灵力,就没有再去管他,而是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时之政府。
——该做的事他已经做了, 余下的凡人之间的恩怨就要由凡人自己处理,无需他去管。
更何况这么麻烦的琐碎他才懒得理会。
“江雪,准备回去吧。”天御川的手指轻轻抚过手中太刀寒凉如水的刀刃,慢慢的将那些跳跃在太刀表面上的纯白光焰一寸寸压了下去, 将之还原成本来模样, 随手向身后递去。
“是。”犹如冰雪铸成的太刀付丧神闻声出现在天御川身后,他微微俯身接过自己的本体,便安静的垂首站在金发审神者的身后, 眼神中看不见丝毫波动, 仿佛之前那把请战的太刀不是他一样。
小乌丸眨了眨眼,内心对于江雪左文字的变化着实有些惊讶——这把即使是在时之政府中也因为特立独行和格外难搞而出名的太刀,并且还是暗堕过的江雪左文字, 竟然也会有这样听话的时候。
“啾啾!”漂亮的金色小鸟趾高气昂的趴在小乌丸鸦羽般的发髻上蹦了蹦,发出兴奋的叫声。
小一和小乌丸在一起, 还真是让人觉得愉悦的组合。
天御川看了他们一眼, 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既然表面上的罪魁祸首已经暂时解决, 他也该去看看那能影响他的真正的东西了。
天御川隐隐有一种预感, 那会是和他的过去休戚相关,可以解开他许多疑惑的东西。
“恭送殿下。”藤原安纪低眉敛目,恭敬的执古礼拜下,身上略有破损的古式圭衣在地面上散落,恭敬却不卑微,她身后众多的审神者下意识的照做,眼神或惊魂未定或隐隐茫然或恍然所悟,种种姿态,不一而足。
……
时间溯行军退去后的战场上一片狼藉,差一点就完全坠落的时之政府本部正在侥幸存活的审神者和巫女们齐心协力下缓缓上升,原本被暗堕气息染成了浓厚黑色的外表也渐渐脱离了黑雾的侵蚀,隐隐露出其下古朴的本色,只是因为之前的破坏而显得格外残破。
无数从那倒悬式钟表建筑上剥离掉落的残破金属碎片和质地奇异的碎块遍布整片大地,残留的鲜血和黑雾始终笼罩在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难听声音。
不断的有步履匆匆的时之政府工作人员经过染满鲜血的土地,却无人愿意多做片刻停留。他们从大地上小心翼翼的走过,为在这场灾难中失去生命的同僚收揽遗体,整齐的摆放在唯一完好无损的广场上。
而在这些遗体中最显眼的,便是那位昔日权势滔天的大宫司。
久弥千家沉默的跪在众多同僚的遗体前,眼圈有些泛红。他跪在原地良久,脑中翻涌着无数思绪,最后俯身重重的拜下,然后便转过身,大步走向了战场的中央。
在浸满了鲜血的大地上,真茫然的跪坐在战场的最中央,他有些怔怔的看着自己此时已经恢复了本来颜色的双手,又看了看四周这片被时间溯行军所肆虐过的空间,眼神有些空洞。
这双曾经作为历史守护者,斩杀了无数暗堕付丧神、暗堕审神者和时间溯行军的手,在他堕落的这些年中,到底沾染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又制造了多少罪孽?
这些人,有些是他曾经交付后背的伙伴,有的是曾经把酒言欢的同僚,还有些是曾完全信任他的下属……现在却都因为他的作为而死。
即使是以复仇为名,伤害无辜者的罪孽也不会因此减弱半分,那位大人说得对,他确实……罪无可赦。
“你来,是要亲手了结我吗?”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真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平缓的陈述,声音嘶哑。
久弥千家没有说话,一向好脾气的审神者看着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一身鲜血的昔日友人,忍不住握紧了手掌,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怨怼。
“那位大人是这样吩咐你的吧。”真轻声道,旋即他又停顿了片刻,摇摇头推翻了自己刚刚的结论,“不,或许那位大人什么也没说。”
“我这样的罪人,想必是不会被祂放在眼中的。”
“你猜的很对,殿下确实没有留下处置你的意愿,但我不会放下。”
“仇恨,真是可怕的力量,它使你放弃了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信念,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久弥千家慢慢的平复下内心的激荡,缓缓抽刀,直直的指向真。
“无论你是因为什么,亦或是被人蛊惑,罪孽已然造下。”
“阿真,你还有什么遗言吗?”久弥千家轻声问道。
“请动手吧。”真垂首闭眼,没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雪亮的刀光闪过久弥千家的眼,映出了真平静的面容和飞溅的鲜血,一抹肉眼看不见的淡淡微光从倒地的身躯中渐渐浮现,凝聚成了小小的灵魂光球,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
异空间的另一端。
立于一处本丸门前的天御川若有所思的看着手心中静默的灵魂光球,突然觉得有些兴味索然。
“啾啾!”一只金色的毛团从小乌丸头顶鸦翅状的发髻中蹦了出来,像模像样的拍拍翅膀蹦到天御川手心打了个滚,讨好的睁着一双豆豆眼叫了几声。
一边叫着,它还一边嫌弃的踹了一脚那团光球,用翅膀将对方挤到一边的角落中,自己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天御川的掌心。
“不喜欢待在这里?”天御川挑了挑眉,没有理会那团委委屈屈被挤到角落里的灵魂光球,而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小鸟嫩黄的喙尖,轻笑着问道。
金色毛团啾的喙尖在他的手指上蹭了蹭,点点头。
“那便走吧,也让吾看一看,能够对吾产生这样大影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178章 膝丸与髭切
“果然。”
天御川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轻轻的逗弄着正在他掌心中翻滚讨好的金色小鸟,似是漫不经心的抬眸扫了眼对面那座本丸,若有所思的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样看来,他之前会突然被这个世界本身排斥到异时空, 甚至暂时神力失控变成了最脆弱的幼年形态——这件事果然不是意外。
但是单凭真的力量,是做不到这样的。
虽然真的力量不知为何发生了扭曲,但是无论如何, 那最开始是源自于他的赐予。
他又怎么会允许有人用他赐予的东西反过来影响他呢?
不过无论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是什么东西,想必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
而如今,他的做法显然是破坏了对方的布置,躲在后面的人要么就是顺水推舟直接躲起来——那样的话他也懒得花费时间精力去深究。
要么……对方就是布置了什么东西, 等着他的到来。
而在天御川看来, 敢于戏弄算计他的这个人,绝不会是前者。
天御川抬头看向面前的建筑。
这是一座看上去格外秀丽雅致的本丸,复古的日式庄园外, 原木质地的门扉上还残留着他上次降临这里时留下的浅浅烧灼痕迹。
透过空荡荡的正门向庄园中看去, 整个古朴质雅的庭院就毫无遮掩的映入天御川的眼帘。庭院中满树樱花盈盈盛放,潺潺溪水静谧流淌,蜿蜒的青石小路和重叠回环的长廊上一尘不染, 整个本丸安静极了,没有半点声响。
金发审神者微微抬手, 金色小鸟便乖乖的自他掌心飞离, 在他面前不远处的高空振翅盘旋。
他仰着头, 看着面前这座乍看上去和他上次离开前好像没有任何不同的本丸, 唇角微微勾起浅淡的笑意。
“你不打算出来为吾领路吗?”天御川翘起嘴角,手指不轻不重的敲打了几下悬挂在他腰间的纯白刀剑。
太刀默默的晃悠了几下,一如既往的装死,仿佛他真的是一把什么也不知道的普通刀剑。
“啧。”审神者摇摇头,好脾气的放任了某只付丧神装鸵鸟的行为。“既然三日月不愿意,那么小乌丸,便由你来带路吧。”
“是,大人。”黑发红衣的太刀少年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稍稍上前半步,长长的水袖轻拂过门褴,熟练的做出恭请的手势。
看来大人是认真了,那么藏在这里面的那个家伙似乎要倒霉了啊不过为父也很想知道,一直以来把付丧神们当做物品般随意取用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面容稚嫩的老祖宗级太刀付丧神弯眸,狭长的眼尾后藏着跃跃欲试的戏谑和一闪而过的冷冽,转眼就又全都收敛了下去。
天御川若有所思的看了小乌丸一眼,轻笑一声便随意的走了进去,江雪左文字则是以一种太刀绝不会有的机动默不作声的跟在天御川身后,仿佛一个无声无息的影子,。
小乌丸:“”
所以说为父总觉得这只江雪左文字哪里不太对的亚子。
在天御川走近之前,本丸一座极为宽阔的昏暗房间中。
这是一间极为宽阔的房间,说是房间,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似乎更像是仓库。无数大大小小的木质桌架遍布房间四周,架子上更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刀剑——其中的每一柄,似乎都能在时之政府审神者手中的刀帐上看到他们的踪迹。
而与拥挤的四壁相比,房间的正中央却是无比空荡,除了两个‘人’之外,这里什么也没有。
有着一头漂亮的薄绿色长发的青年半跪在房间正中央,身上的黑色西式西装和白色衬衫上挂满了刀痕,血液混着尘土粘在他的脸上,衬得面上两道泪痕十分明晰,让他的模样看上去显得格外狼狈。
而在他的怀中,正躺着一个和他面容极为相似,身着黑色衬衫外罩白色西式军装外套的付丧神青年。
付丧神有着一头微微泛金的白金色半长短发,和与他同出一源的弟弟极为相似的面容苍白的甚至呈现半透明的状态。此时他金眸紧闭,面色安详的躺在膝丸怀中,身上似乎没有半点伤势,气息却微弱的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阿尼甲呜。”
膝丸手指微微颤抖着握紧,声音近乎哽咽,他垂着头,眼眶通红的看着半躺在自己怀里气息奄奄随时都有碎刀可能的兄长,内心几近绝望。
谁能来救救阿尼甲?审神者也好,时之政府也罢,哪怕是时间溯行军,只要有谁能救他的兄长,他什么都可以付出。
“毫无意义的眼泪。”
冷漠而带着几许嘶哑的声音从房间的角落中传来,靠坐在墙角的男人微微抬起头,看向膝丸和髭切的目光毫无波动。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是奇怪的男人,他有着一头月白色的短发,头顶戴着一顶面具,面具上的白羽从他头顶覆下,露出清俊眉眼。一身华贵金色和服滴溅上鲜红血迹,袖间白羽零落满地,却不掩他身周高华气质,一眼看上去时宛如神明。
只是此时他一双金色的眼眸中却含着浓厚黑雾,面上更是有血纹若隐若现,给人一种可怖的感觉。
那些血纹看起来像是活物,在男人面上蔓延,不时的会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制回去,但很快又会飞速显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血纹的颜色也随之越来越深,似乎很快就会失去控制一般。
“不能打败自己,就只能沦为鬼物。”男人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忍耐,似乎在与什么在暗处对抗。
“谁也救不了他。”
房间周围的架子上摆放着的刀剑身上此起彼伏的闪烁起不详的血色光芒,晦暗的光芒闪烁间,躺在膝丸怀里的髭切发色开始逐渐趋向灰白,头顶似有暗红的角质慢慢滋生,深重的妖气试图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又被什么狠狠的压制住,冲击的髭切的身体开始发生转变。
“阿尼甲”膝丸垂眸看着怀中的兄长,手指缓缓移动到了腰间的本体刀柄上,眼中带泪,却神情坚定。
“我不会让你变成鬼的。”
“在此之前,我会做出决断。”
第179章 御馔津
高空上。
“大天狗和鬼切快要坚持不住了。”
头戴金饰衣着华丽的白发少女坐在一只巨大的灵狐背上, 注目着脚下的本丸,她的目光温柔而悲伤,纤长细嫩的手指抚摸着手中黑金相间的长弓,语气轻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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