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向宛平时就和古箴走得近,是将他当哥哥看,现在忽然被亲近的人关心到,竟是眼圈泛红,险些又没克制住,还是乔朗畅帮她起了个头,才把摔伤脚的前因后果略去那些不能说的,其他不分巨细细细说了遍。
对着小女生那双白兔般楚楚可怜的眼睛,古箴想了想,建议的口气:“我看这样吧,天还早,而且回去的路还挺长,上坡下坡也比较频繁,朗畅一个人背你太累,要不你在这里等我一阵,我完成任务后和朗畅轮流背你走,这样轻松一点。”询问的目光转向乔朗畅:“你觉得怎么样?”
点点头,乔朗畅表示没意见:还算他有几分良知,没有上岸就忘记同伴。事实上,就算古箴不表态,乔朗畅也会大方自荐,他就不相信面对虞向宛这样一个文文弱弱人畜无害还伤了腿的小女孩儿,有人能当着镜头冷下脸赶他们走!
现在第一步计划已顺利实施,但对失意二人组而言,仅仅留下来还不够,他们得设法挤进这个团体。这件事上古箴没有发言权,好在乔朗畅并不介意腆着脸自荐。因为这段劳动体验的设计初衷只是为扶贫计划做调研,明面上并不涉及竞争,所以节目组没有阻止,陆鸣涧又没表示反对,大花也就不好多话。一切水到渠成,乔朗畅顺利带着虞向宛搭上了这趟顺风车。
挖药材不像采蘑菇,还是需要更多耐心,找到药材后也不是一撸可走,毕竟是摘叶子还是刨根,技巧方法都有讲究,更别说有些药材生长在陡坡峭壁上,挖取有难度。
这片山谷比较多的是野生天麻,向导刚刚发现两窝,数量还不少。乔朗畅作为实干派代表,又是自荐入组,当然要积极踊跃一点,一马当先无需多言。天麻生在地下,收取不用爬高踩低,就算腿脚不便,虞向宛也得到了表现的机会——索性跪地挖取。只是天麻根茎脆弱,挖到下面时不能用工具,只能徒手清,这就带来一些麻烦。
乔朗畅两手在潮湿的黑土里扒拉,忽然就听到一声惊呼,晃眼见一团黑色的东西从眼前划过——
“蚯蚓!”虞向宛尖叫的间隙终于喊出那两个字。
一大步后退,后背顶到什么,但乔朗畅无心去管,仔细盯着那团黑色的东西——幸好,从他身前飞过去了。长舒一气,却听到后面不重的声音:
“你也怕?”
瞳孔一缩,乔朗畅回头,见那张很少露意味的脸上挂着抹已经不能算陌生的邪笑。反应过来,乔朗畅尽力敛住眸子里的慌乱,撇撇嘴:“我只是怕女孩子尖叫而已。”偷瞄眼镜头,只希望这一幕没被记录下——从小就怕这种黏糊糊的长条状动物,从蛇到蚯蚓,无一例外,他也没办法。
“是么?”那人保持原先的笑意,没再多话,但乔朗畅猜他是完全不信自己这鬼话的。不过也是这一回瞥,让他发现个略尴尬的问题:他和陆大佬现在,是屁股对屁股蹲在两个坑边,稍微后退一步就会顶到对方,实在不雅观。考虑了下,乔朗畅决定换个方向——反正大花暂时去休息了,陆鸣涧那坑也缺人。
难得同框,乔朗畅心觉应该说点或做点什么活跃下气氛,沉吟良久,开口却是:“陆总,你累么?”
抬抬眼皮,陆鸣涧手里的刨土动作没停:“不累,我脚力好。”停了片刻,或许觉刚才的回答简单得显孤高了,加一句:“你呢,背着人走这么久,也不累?”
乔朗畅自负一笑,脱口:“不累,我腰力好!”
腰力好……腰力好——腰力好??乔朗畅说完就懊恼:这用词明显不准确!但,否则要怎么说呢?背力好?腹力好?核心好?都不太对吧?那不是只有“腰力”这么个词听上去稍微正常点么……哎,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心想那人肯定正鄙视自己,乔朗畅一时半阵也不敢抬头,更不再出声。正值冷场,节目组忽然宣布了个消息:前面的山壁上发现了棵野山参,但要攀岩去采,让大家自由报名。
眼前一亮,乔朗畅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起身:“我去!”
“我也去。”旁边的人也站起来。
古箴的伤并不允许他参加这种有强度的运动,虞向宛更不用说,倒是大花犹豫了下,但终究还是放弃了,应该是真没那体能。
乔朗畅和陆鸣涧并肩走在山道上,持续冷场。
经过这一阵的冷静,乔朗畅也算回味过来了:野山参这种珍稀药材,中午聊天的时候就听村民提过,是可遇不可求。所以哪有这么巧,人家山民一年半载遇不上一回的好事,他们一来就给碰上了?这显然又是一出订制戏——服务对象当然是陆大佬。这样的话,乔朗畅心知肚明,自己就是来做陪衬的,可以表现,但不能喧宾夺主,所以得有保留地释放。
节目组当然不能让现场气氛冷凝,开始授意两人搭话。乔朗畅围绕野山参起了个话题,陆鸣涧聊得很敷衍。跟随导演忽然在后拉了拉乔朗畅,给他递了张纸条,乔朗畅接过,知道节目组这是要手把手教他聊天了。
这很常见,很多嘉宾上节目时会拘谨,有些是性格原因,有些是出于各种方面的考虑,不想说错话,而乔朗畅是两种原因都占,所以跟不熟的人相处容易冷场,这时节目组就会现场“提词”,出些话题让他说,只是大多数时候是工作人员直接插话,后期剪辑掉就是,今天可能考虑到大佬未必喜欢“被安排”,才悄悄给乔朗畅下指令。
慢走几步,乔朗畅瞄了眼纸条上的字,乍时呆滞。上面写着:问对方会不会经常带孩子去远足!
孩子???
乍觉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乔朗畅目瞪口呆:什么孩子?他已经结婚了?!但……不对啊,人物百科里没提到过,而且苗宝晶也说他……难道是……隐婚??!
太过震撼,即便身后人又戳了他好几下,乔朗畅还是没反应,就这时——
那个本来应该被提问的人转身,嘴角噙着乔朗畅熟悉的笑意:“小乔,你谈恋爱了么?”
“我……”乔朗畅手一抖,差点把那张攥着的纸条抖落。费了好几秒才令目光重新聚焦,细巧的喉结上下动了几动,艰难张嘴——
作者有话要说: 若干年后,当乔朗畅第N次因为那个“孩子”和陆鸣涧吵架后——
魏津哲的办公室。
放下电话,平时没露过怯的魏总长吁短叹找来人事经理,要求按末尾淘汰制裁掉一个合同将到期而绩效最差的员工。
人事经理苦着脸:“魏总,这已经是今年第四个了,咱们裁员名额已满,再裁下去就违反劳动法了。”
“你以为我想啊!”魏津哲烦躁,“还不是当年那个傻批节目组……现在人家盯着要我给说法!这么多年过去了,剧组那么多人,我怎么知道造谣的是谁?但要不给个态度,就陆鸣涧那说到做到的狗脾气,还不分分钟亲自上门砸掉我招牌!”
第12章
“我没谈过恋爱。”乔朗畅管住表情,“我工作比较忙,没什么时间谈恋爱。”
“哦,”陆鸣涧笑得随和:“是没时间谈恋爱,并不是不想谈咯?”
这问题是个坑!乔朗畅咬咬牙,忍住骂人的冲动:虽然他现在只是个小透明,没太多人关心他的感情生活,但万一以后火起来,这道就秒变送命题!无论答“想”还是“不想”,对于别有用心的人都可解读出太多信息,一不小心就会造成滑坡效应。所以一般知趣的人就算试探性问出第一个问题,也会在得到“目前单身”的回答后适可而止,像陆大佬这样的,就是公然挑事了。
或许他是不了解粉圈常态吧。乔朗畅叹口气,说服自己陆总只是开个他自认无伤大雅的玩笑。压下有些上头的火气,继续控制表情:“感情这种事,还是随缘吧。我目前以事业为重,其他不会想太多。”一面找准镜头,露个天然无邪的微笑:“那陆总你呢?”一字一顿,“一定家庭美满吧?空闲的时候,会带孩子出门远足吗?”既然是他先挑起,乔朗畅扔出这杀伤性武器也就平铺直叙。
一句话在那张天高云淡的脸上掀起半秒的茫然,看他摇头:“我还没结婚,也没孩子。”表情诚挚,但鬼知道话是真是假。
也是问题出了口,乔朗畅才开始转动脑子:如果他没孩子,那节目组提这种虚构的问题岂不是太无厘头?但若是真的,大佬的反应显然是不想让外知道这件事(私生子?),节目组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确定不是作死?还是说,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活跃气氛而已?……
搞不懂,乔朗畅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这或许是节目组给自己挖的一个坑,从最大安全系数的角度考虑,他决定见好就收,咽下这口气——沉默好过惹祸!
前方已经看到悬挂了安全绳的山壁,两人加快脚步。
山壁不算太陡峭,高度也就十来米,乔朗畅目测下来,认为相较他们途中遇到的挑战,这难度只能算一般。
工作人员开始给两人上安全绳,乔朗畅打心眼儿里觉这举措多余,瞄了眼一边的人,看不出什么情绪。目光再下移,安全绳收住腰身的缘故,那人黑色T恤下的身材轮廓显露无遗,结实的胸腹、修长的脊背,还有那明显强健有力的腰——乔朗畅一个激灵:就这……他真的需要自己放水?
安全绳系好。
“听说,攀岩对腰腹力量要求很高。”陆鸣涧像随口。
乔朗畅收了收目光,没说话。
“话既然放出来了,记得让我看到你的实力。”追加的话语,像是一种善意鼓励。
这是……提醒他不要放水,还是自信到了一个新高度,完全没把他这个小透明放眼里??抿抿唇,乔朗畅用力点头:“放心,我一定尽力!”
看来“腰力”那句话,对方是上心了,现在拿出来,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不屑,不过对于乔朗畅,这些都会悉数转化成取胜的动力!
虽然从体型上,乔朗畅的确处在弱势,但不排除有些人、尤其是那些需要一副健硕身躯撑起虚荣心的人,只把健身当成塑造体型的常规任务,并不真的注重提升体能素质,这就导致一身腱子肉但外强中干的所谓“健美达人”层出不穷。只是……按照昨天的经验,说陆鸣涧外强中干显然是言过其实,不过乔朗畅也没因此胆怯:一个项目出众不代表所有项目出众,再怎么,自己也比他年轻一大截,体能、耐力、爆发力这些上,总有他不及的地方。
一切就绪。工作人员才发出开始的旨令,乔朗畅就一跃而上——十多米的高度,要赢就不能磨叽,这种比赛,爆发力才是制胜关键!上了大约四五米,眼角余光向侧一瞥,发现陆鸣涧竟然被自己甩落大半个身位!自喜之余,乔朗畅也有点纳闷,大略观察了下,见后者虽然动作有条不紊,攀爬也很稳健,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上几步就要稍作停顿,抬头往上打量后再继续。
不明白他这举动有什么意义,乔朗畅暗自嗤之以鼻,继续开足马力上攀,然而在上去两个身位后,忽然傻眼——一块突出山壁十多公分的巨石横在头顶,有两米多宽,挡死了去路!
认真观察着左右上下的山形地势,乔朗畅一边考虑对策。
保险些的,是原路返回找到个平缓些的点,绕过这块石头再上行,但这样的话,要赢基本没可能了。下望了眼那个不疾不徐往上、跟自己只差了半个身位的人,乔朗畅果断否定这个办法,决定冒点险。
之前有一期的攀岩挑战中,领队曾向他们展示过一些越障的办法,比如类似情况下,可考虑借助绳索把自己“荡”出去,转跃到一个适合的点上再继续,但这有难度也有风险,尤其是在岩石突出的地方,万一“荡秋千”力度没把握好,很容易撞上山石致伤。乔朗畅再想赢,也还没失去理智到拿生命冒险的程度,况且万一撞到脸……
摸着隐约发麻的面颊,乔朗畅眉心微紧。不过好在,还有一种办法。
他现在脚踩的这块岩石是往右延伸,而头顶的“障碍”往右去逐渐隐没,所以他可以贴着石壁往那一侧去,转移到障碍消失处继续上攀。只是脚下这块石头也是逐渐内缩的,越往右越窄,最窄的地方目测都不到十公分,要通过有些难度。看了眼那个即将赶超自己的身影,乔朗畅自觉已没更多选择,保证上半身攀稳岩壁的情况下,向右迈开坚实的一步。
缓慢挪动,乔朗畅一边仔细观察头顶:他总算知道陆鸣涧那个观察动作的必要性了----缺乏远见冒失行事,很可能遭遇僵局,走到绝路上。
头顶的障碍果然是往右侧去就逐渐缩进,大约再过去一两米是一块缓坡,在那边“登陆”,就可以无碍上行。但问题是,脚下的空间已经极窄,攀着的山壁坡度也逐渐变陡,这不到两米的距离,乔朗畅找不到一个稳固的受力点让自己顺利“过渡”到那块缓坡。
“怎么了?”一侧人声忽来。
对上那双不似藏讥诮的目光,乔朗畅稍一迟疑,实话实说:“我这里去到你那块有点难度。”
目光在两人间的山体上来回游走了几圈,陆鸣涧认同:“是不太好走。”想了想:“你要是不想下去重来的话,愿不愿意冒个险?”一手指指前端下方一块突出的岩石,“那个点你应该能站住,就从那里跳过来,我拉住你,只要一只脚能跨上来就没大问题。”回头瞥了眼下方,“这里没太过突出的岩石,你就算没站稳,有安全绳拉着应该也不会有危险,但不排除一些小磕小碰。”
“跳过去么?”乔朗畅目光仔细衡量着两点间的距离,显然在计算成功的概率。
“当然,你如果实在怕受伤,那就算了。”对方轻带意味的目光像慢镜头扫过乔朗畅那张干干净净的脸,嘴角竟还翘了翘。
这是在嘲笑自己娘!
“跳,当然跳!”乔朗畅眸子一缩,微微上扬的下巴展现一重傲娇, “我看这距离应该可以,而且依陆总你的臂力----”唇角勾出和彼者差不多的一个弧度,“拉住我没问题。”所以,如果我掉下去,就是你外强中干!
“我尽力而为。”对方笑意坦荡。
话放出去,乔朗畅不再犹豫,上前一步踩在那块突出的岩石上,看对面人伸手,深吸一气,一大步跨去。一个飞跃后,前脚果然是刚好踩上缓坡边缘,但后腿彻底悬空,加上坡度的缘故,竟然开始下滑!幸好那只早有准备的手即时伸来,拽住他的小臂往前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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