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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卫生车送去医院抢救。”谭汉英看到顾晓梦浑身是血，已经陷入昏迷，向姚中承说道。
“是。“姚中承应了一声。
只是四五分钟的功夫，四个卫生队的士兵就抬着担架过来，每两人一组，一组去抬着头，一组去搬着脚。
李宁玉此刻却死死的抱住顾晓梦的腰，一刻都没有松开。
早在把她拽出车的时候，李宁玉就察觉到，她的腰间别着一把枪，这枪被藏匿在腰间，必不是保密局配发的公务用枪。
一定是击杀季光民的凶器，李宁玉马上做出判断，顾晓梦还没来得及处理凶器就被击中，撞车昏迷，她暗自庆幸，自己是第一个发现的人，还有销毁的机会，如果这枪被谭汉英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们两个女人，都不怕死吗？”谭汉英看到顾晓梦满身的血，无奈的感叹道。
李宁玉置若罔闻，她要护住藏匿的凶器不掉出来，又静静的感受到顾晓梦微微起伏的呼吸，生怕漏掉一拍。
顾晓梦终于被几人安置上了担架，就在她放平的时候，李宁玉听到顾晓梦轻咳了一声，回头看过，见她眼睛也微微张开。
李宁玉见状立刻松开抱在她腰间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庞，帮她擦去血水和泥土。
“玉姐……我不怕死，我怕……我怕到死都来不及告诉你……我爱你。”顾晓梦妮妮喃喃的说道，她气息奄奄，眼神已经迷茫，只觉得目光所及的地方一片的白色，其中似乎是玉姐的身影在晃动，只是自己再没有力气去看清。
“晓梦。”
李宁玉泪水决堤。
第38章
顾晓梦将死之言，让谭汉英不禁眉头紧锁，他留意到那位一向矜持自傲的李宁玉，竟然为了顾晓梦哭成泪人。
他心里陡然间明白，李宁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勇闯火海。
这一切，都源于一种神秘的力量，这力量摧枯拉朽，叫人震撼。
“卫生队车辆上有从美国引进的，最好的吸氧设备，顾处长一定会没事的。”谭汉英不再像刚才一样，语气变得缓和不少。
李宁玉轻轻仰头，伸手擦了擦眼泪，然后难得挤出一丝微笑，向谭汉英颔首致谢。
四个卫生员紧急给顾晓梦止血后，合力将担架运上车，李宁玉紧跟着他们，眼神一直盯着顾晓梦，生怕他们不知道轻重，磕碰了她。
“李管家。”谭汉英突然叫住李宁玉，李宁玉闻言，转头看向他。
“我很敬佩你。”谭汉英说罢，竟然站直了身子，右手抬起，给李宁玉敬了个礼。
他这一反常态的举动，使得周围人都愕然不已。
“谢谢理解。”李宁玉只是回了短短的一句，然后转身就随着上了卫生车上。
“局长，我不懂。”姚中承凑过来，小声问道。
“曾经也有一个女人，为了救我失去了生命，那个时候我也不懂。”谭汉英自嘲的说完，看了看码头一片的死亡的场景，一具具被烧焦的尸体，如同恶鬼一样狰狞，这场景如同地狱一样。
“况且这地方，她敢闯进来，不值得我去敬佩么？”谭汉英反问了一句。
姚中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虽然经历过战争，可那是男人的战争，他又看向已经离去的卫生车。
“这个女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决绝。”姚中承说道。
“是啊，她假如是延安的人，恐怕我真的能网开一面了。“谭汉英哈哈一笑，他话虽如此，但心里已经明了，李宁玉绝对不可能是延安的人，无产的信仰是会牺牲一切，去换取人民 的利益，而李宁玉的所作所为太过小家子气了。
姚中承左耳进右耳出，他现在暗自高兴，季光民已经阵亡，顾晓梦也受伤不轻，估摸着多半年都不可能恢复正常工作，现在第七保密局，他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两个竞争对手，相继出局，副局长的位置已经唾手可得。
李宁玉坐在卫生车上，扶住顾晓梦的担架，看着卫生员把氧气面罩带到了顾晓梦的面上，面罩即刻被顾晓梦呼出一片雾气。
看着顾晓梦呼吸尚存，李宁玉这才放下心，四周打量了一番车里，这个卫生车小的可怜，也没有什么地方能藏匿手枪。
“要关门了。“一个卫生员喊道。
李宁玉一挑眉，赶紧蹭到闷得边缘，故意用背部顶住卫生车的两扇门，手紧紧的抓住顾晓梦的担架。
外面的卫生员只当是她怕顾处长不稳，也就没有留意李宁玉的举动，双手开合抓住两扇车门的把手，用力重重的关上。
李宁玉悄悄的又向后挪了一寸，两扇门关注的一瞬间，稍微用力，待插好门插，门下掾却露出一条缝隙。
她低头看了看，心里甚是满意，这缝隙足够塞出去手枪。
汽车缓缓启动，李宁玉看着窗外，觉得这车开的奇慢，心想救人都是争分夺秒，这第七保密局的车，却反常的很，难道是怕颠死他们的顾处长？
她见车行自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四下人少，她便顾晓梦的身下掏出那把手枪，急匆匆的顺着缝隙扔了下去。
鲁格P08从卫生车上滚了下来，七磕八摔的轱辘到墙边。
“唉，老鬼真是变了个人。”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随后这个男人从墙边捡起抢，在长袍上擦抹了一番，揣进怀里。
这个男人又跨上大自行车，转头不再跟着卫生车，而是向照相馆的方向骑去。
第39章
李宁玉处理掉这个烫手山芋之后，这才稍微安心的坐回到顾晓梦的身边，此时，静静的看着顾晓梦大臂上的包扎绷带上已经有血迹渗了出来，面容惨白，身子之随着汽车颠簸轻微摇晃。
她使劲呼了口气，胸闷之感充斥上来，鼻子发酸，双手不由自主的搓着顾晓梦制服的衣角。
“晓梦。”李宁玉想起平日里生龙活虎的顾晓梦，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消停，让自己陪她聊到好晚，才肯睡去。
可现在，她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的面前，李宁玉第一次见她这么安静，不再闹大小姐脾气，不再阴阳怪气的骂第七保密局，更不再明眸善睐，盯着自己看个没完没了。
李宁玉伸手抚上她的面庞，从额头到鼻梁到嘴唇。
这一刻，李宁玉仿佛看到顾晓梦在裘庄凄切的眼神，她仿佛经历着顾晓梦躲在屋中默默哭泣的每一个夜晚，仿佛听到那钢琴曲如同哀歌，响起了就是诀别。
“晓梦，你要活下来。”李宁玉双手捧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感觉她的手越来越冰凉。
“女士，第一军区医院到了。”卫生员停车之后，朝后面喊道。
李宁玉闻言，陡然间清醒，第一军区医院？这个医院方位几乎是在码头的对角线上，加上这一路汽车行驶缓慢，李宁玉渐渐冷静下来，大脑开始思考，这救援的举动太反常。
“这可是第七保密局的顾处长。”开车的司机跳下车，就急忙嚷道。
李宁玉被这句话一下子点醒，脑中似乎点亮了一盏明灯，是顾晓梦的身份！
也许顾晓梦能成为战争的幸存者，可下一秒就会在无声的政治角逐中丧命。
她的脑中闪过姚中承那颇为直爽的形象，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李宁玉看向外面的第一军区医院，闪过一丝阴森的寒意，也许等待顾晓梦的不是挽救，而是一场谋杀。
就在这个时候，还没等她弯腰站起，就见后边的车门打开，几个卫生员忙不迭的上手，将顾晓梦挪出车。
“失血过多，迅速备血，进行抢救。”其中一个领头的军官喊道。
李宁玉已经恢复了理智，她要阻止这次谋杀，绝对不能让顾晓梦无声无息的死在手术台上。
她抢先快步走进医院，见进一进门的问询台上放着一部电话机，李宁玉不加多想，拿起电话机拨通了顾民章办公室的电话。
“喂，我是顾民章。”电话铃声只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接电话的不是其他人。
“顾先生，我是李宁玉，晓梦受伤了，现在在第一军区医院，请顾先生马上赶来，我会监视手术过程，在此之前，给院长打电话知会。”李宁玉急切的说道，还没等顾先生答应，就匆匆挂断电话，她此刻已经没时间解释。
就在落下电话听筒的时候，顾晓梦的担架已经被抬了进来，李宁玉见状赶忙跟在后面，看到急诊室最里面是手术室，已经站着好几个医生，因为外穿白大褂的关系，李宁玉看不到制服上的军衔。
“女士，马上要进行抢救，不能进来。”一个小护士看到李宁玉也跟着走进来，赶忙阻拦说道。
李宁玉看都不看她一眼，黑眸直盯着面前的几位医生，疾言说道。
“这个伤者是第七保密局译电处处长顾晓梦，她是中国航运大亨顾民章的独女，戴老板任命的上校军官，并亲自委派到天津执行任务，这次她是在与延安的交战中受伤顾晓梦必须活着，如果她死在你们手上，顾先生就会去重庆政府反间局检举，你们通共罪名，就在刚才，顾先生已经给军区医院的院长通电话，我受顾先生委托，监控手术全程。”
她一口气说完，竟然感觉气喘吁吁。
第40章
听完她的一番话，在场的医生都面面相觑，随后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看了看昏迷的顾晓梦。
“话已至此，你们知道该怎么办了吧。”李宁玉稍微平息了一下呼吸，说道。
众位医生都点点头，这才开始各自忙碌起来，李宁玉接过护士送来的白大褂，套在身上，可眼睛从未离开顾晓梦，生怕自己一个走神，她被其他人害了性命。
在手术台上，一个个明晃晃的手术刀排列起来，李宁玉秀眉似蹙非蹙的看着，似乎能想象到曾经自己也和晓梦一样，只是那种画面太过模糊。
而眼前的顾晓梦却是真实，李宁玉就这样站在手术台的边上，看着医生划破顾晓梦的皮肤，一颗子弹完整的取了出来，再继续缝合，包扎。
看似简单的手术，这每一刀，每一针，都是割在李宁玉心上。
“顾处长只是手臂受伤，没什么大碍。”主刀的医生抹了抹脸上的汗，语气并不友善说道，带着埋怨李宁玉小题大做的意味。
李宁玉哪有闲情逸致去与之计较争辩，见手术算是圆满，快走到顾晓梦的身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包扎的伤口，这才算是安心。
她抬头又检查了一遍点滴的液体，一切都如常。
“等麻药过了之后，顾处长就能苏醒，还得留院观察，需要家人陪护。”医生看到李宁玉警觉的样子，目露出寒光，在卫生队的车到之前，姚中承就派了个下属提前和他打过招呼。
要将顾晓梦留在太平间。
可就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出现，张口就是戴老板，顾船王，这让他只能临时放弃这个计划，毕竟通共的罪名可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为了一个姚中承实属不值。
“我就是她的家人。”李宁玉平静的回答道。
等顾晓梦被推出手术间的时候，李宁玉出了门口就看到顾民章已经等在大门外，她向顾民章轻点头，给他报了个平安。
“辛苦了。”顾民章看着还在沉睡的顾晓梦，心疼不已。
李宁玉苦笑了一下，并没有再接话，二人只是默默的走着，直到走进病房，待一切办妥，顾民章这才叹了口气。
李宁玉理解这丧明之痛，看着顾民章爱怜的看着顾晓梦，她缓缓退出病房，让他们父女二人独处，她出门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手里攥着的正是从顾晓梦身上去下的子弹。
不到一个小时，顾民章就从病房中走了出来，李宁玉看着他，仿佛只是进出门的功夫，就苍老了不少。
“还得麻烦宁玉陪床照顾，我还有事。”顾民章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大踏子纸币，递给李宁玉。
李宁玉低着头接过钱，只是应了一声，再无多话，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不敢抬头看顾民章。
“你没有错，晓梦有你，我放心。“顾民章看到李宁玉自责，拍了拍她的肩膀，和蔼的说道。
李宁玉闻言抬起头，再不能自控，眼眶几滴眼泪落了下来，滑过脸庞。
“生逢乱世，保护好她，也保护好自己。”顾民章又是一声长叹。
“对不起。”李宁玉心里难过到了极点，顾晓梦受伤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计划，她最知道顾民章的舐犊之情，这个时候，除了抱歉李宁玉绝无解释之言。
顾民章摇摇头，再不耽搁时间，朝着病房的门口指了指。
“你去吧，晓梦醒来的话，第一眼要看到是你。”顾民章说道，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顾晓梦不知道睡去了多久，这一眠她感觉自己要睡死过去，头昏昏沉沉，口舌干燥，而全身的酸痛感让她不愿意清醒。
“水……”顾晓梦实在感到口干，嗓子就像着了火，眼睛都没睁开就勉强挤出一个字。
没有任何反应，顾晓梦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幅幅场景，交战区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出来，她猛地清醒，睁圆了双眼。
眼中是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她侧首看了看，见一个点滴的架子摆在身边，这才明白自己是在医院，窗外已经深夜，没有拉上窗帘，月光点点的照了进来。
胳膊上的疼痛袭来，她险些咧嘴叫了出来。
“玉姐……”顾晓梦想要喝水，可手臂疼痛，坐不起身，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她勉强抬起头，却见李宁玉伏在床边，头枕在双手之上，似乎是睡着了。
顾晓梦赶忙闭嘴，生怕吵醒了她，更不敢再要水喝，抽出另一只手，探到床头的桌子上，可偏偏这水杯放的远，伸手却没有探到，反而把桌子上的水果碰掉了地上，发出一阵响动。
李宁玉听到动静，一下子坐了起来，看到顾晓梦半起来身子，正伸手去摸索桌面，不由的好笑。
“一醒来就不老实了。”李宁玉揶揄的说道。
“看玉姐睡着了，不敢打扰，可我又口渴的很，就……”顾晓梦话没说完，就轻咳了几声。
李宁玉一挑眉，赶忙站起身去桌上拿起水杯，递到她面前。
“胳膊好痛，抬不起来。”顾晓梦此刻想起李宁玉曾经给吴志国喂过粥，那场景至今想来她耿耿于怀，她也要玉姐给自己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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