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喝药。”李灼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唤道。
早上真正的大夫来给孟寒看伤，下午就由李灼扮作大夫的徒弟来送药。
这些日子他来得勤，门口的守卫都已经记住他了，进出方便了不少。
他将药碗往桌上一放，便顺势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等着孟寒自己过来喝药。
然而等了一会儿，床榻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李灼微微蹙眉道，语气严肃了起来：“不喝药？你还想不想好了？”
原本装死的人立刻就翻身下床，认命般地走了过来；“来了来了，这就喝。”
知道李灼只是装装样子，不会真的生气，他边走还边不满地嘀咕；“别人受伤喝药都有人喂，我那么可怜，居然还有要自己过来喝。”
孟寒嘴上这么说着，手却还是很自觉地把药端了起来，乖乖喝完了。
瞥了一眼喝空的药碗，李灼满意地点点头，又接着低头整理手头的公文。
之前请病假，孟寒把他的公务都推掉了，如今他又开始接手，要做的事多了不少，他怕赶不及，只好带一些来孟寒的房间处理。
“有人送药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又不是小孩了，喝个药还得靠哄。”李灼头也不抬地道。
孟寒听出他言外之意是在说自己幼稚，闻言微微挑眉。
“再说了，你怎么受伤的你自己……”说到气处，李灼抬头瞪他，奚落的话却突然被尽数堵了回去。
孟寒有些强势地将他半圈在桌椅间，俯身吻住了他。
这个吻来得突然，李灼一时间忘了反抗，他甚至尝到了这人留存在唇齿间的清苦药味。
“你！”李灼刚想推开他，孟寒就已经先自觉地半举着双手往后退开了半步。
“你别动手啊，我现在可是伤患。”孟寒一本正经地威胁道，“没有应有的待遇，我自己争取一下甜头不过分吧？”
被他这么一打断，李灼彻底没了脾气，打不得说不得，他还真是摊上了一个祖宗。
李灼轻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拿他没办法，懒得和他再计较，又低头去看公文了。
见李灼没生气，孟寒唇角上扬，得寸进尺地拉过来一个凳子，紧挨着李灼坐下了。
李灼手头所处理的事务，孟寒也能帮忙看看，但李灼顾及着他还有伤在身，一般没看多久，就会赶他去歇着了。
其实休养了足足半月，孟寒的伤确实好了不少。
除了每次跟李灼没脸没皮地讨完甜头后怕挨揍，故意装出一副伤病在身，可怜柔弱的样子，其他时候看着都像是没什么大碍了。
但李灼依然不敢大意，伤及筋骨，外伤好了，内伤却没那么容易治愈。
没一会儿，孟寒就再次收到了李灼的逐客令，被贬回床上独自躺着发呆去了。
李灼坐在那边专心致志地处理公文，他就侧卧在床榻上，专心致志地盯着李灼。
念及这位“大夫”和自己的关系特殊，这半个月，孟寒骨头都快躺酥了，却依然不敢违背“医嘱”。
让喝药就喝药，让休息就休息，李灼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可以说是十分配合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乖孩子才会有糖吃。
回味起刚才那个吻，孟寒意犹未尽地轻舔了一下自己的薄唇。
忙了好一会，李灼才终于把手头的事全部处理妥当了，他放下手里的公文，大步朝孟寒床边走来。
看到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李灼就头疼：“休息是要闭眼静养，你难道不知道吗？”
孟寒闻言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李灼：“……”
他不和有伤病的傻子计较。
“罢了，手伸出来，我给你诊个脉。”李灼坐在床沿无奈地道。
话音刚落，孟寒已经将手乖乖地伸到了他面前，原本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李灼几乎生出了伸手去捂住那双眼睛的冲动，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看着伸出来的手，李灼慢慢将自己的指腹贴了上去，视线落在虚处，细细感受着孟寒的脉象。
这些日子他天天出入药膳坊，又以大夫徒弟的身份自居，这么一来而去的，还真的学会了一些医术。
用孟寒的话说，他就像是突然打通了医学的任督二脉，终于发现了自己在医学方面惊人的天赋。
技不嫌多，既然有这方面的天赋，他自然也不介意自己多学一些。
现在他每次来，除了给孟寒送药，帮他诊脉也已经成了习惯。
“我们一起离开孟家吧。”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孟寒突然出声道。
“嗯？”李灼的心思全在他的脉象上，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刚刚是说了什么。
“我说……”孟寒突然撑起身子，将脸凑近了他，笑道，“我带你私奔，你愿意跟我走吗？”
眼前的笑容有些过于晃眼了，李灼怔了一瞬，愣愣地问道：“你想带我去哪？”
他倒是一点也没纠结自己话里那个私奔的用词。
“都依你，哪儿都行。”孟寒的心口突然就被熨得温热，“最好能去个你喜欢的地方，然后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李灼也难得地笑了：“你想法倒是单纯。”
“这样不好吗？你不喜欢？”孟寒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
“喜欢，但是……”
“没有但是。”孟寒及时打断了他，“只要你想，我就能做到。”
说罢孟寒起身，将轩窗推开一条缝，一只体态轻盈的灵鸟突然就飞了进来，停在了他的肩头。
孟寒在他面前从不避讳，李灼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只灵鸟了，他认得，这是孟寒私下里养的那只，一般只传私人信件。
用灵力细细读取了灵鸟体内传来的信息，孟寒温声道：“我们和苏尧合作吧。”
那头传信的居然是苏尧？李灼微讶：“你要和他们联手？”
“我知道楚叶璟中的毒的解药配方。”孟寒淡淡道，“这算是我们合作的诚意。”
说着，他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交由灵鸟又传了回去。
“等到了丧宴，我就带你走。”
听他说细细说完整个计划，李灼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原本以为孟寒说要带他离开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他早已做了如此周全的打算。
他确实是想摆脱孟家的。
也许他当初借助孟家的力量摆脱掉他的父母，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只是从一个泥潭掉进了另一个更深的泥潭里而已。
但是现在，孟寒向他伸出了手，问自己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出去，永远脱离这个地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提前计划好了一切，而他需要做的，居然只是一个愿不愿意的决定而已。
眼眶莫名有些酸涩，李灼抬手轻轻拥住了他：“好，我和你一起。”
几日后，丧宴至。
孟辞这回倒也不避讳，直接大大方方地将丧宴的地点设在了秦城，在表面上可谓是下足了功夫。
除了试炼场被以孟家重地的缘由严格封锁了起来，其他地方倒是都没有设限制。
各个门派各怀心思，全都汇聚于此，等待共赴这场并不简单的孟家丧宴。
按照制定好的计划，楚家自然也是要来的。
孟河枫已死，孟寒和李灼又选择了合作，白洛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白家独子的身份被人识破，便直接以楚家弟子的身份和楚云萧一同赴宴了。
原本苏尧是不同意这个安排的，白洛只要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他就没法安心。
更何况孟家丧宴危机四伏，让白洛深入敌营，自己在外面等着接应，他根本不敢去想行动失败的后果。
可孟家谨慎得很，一个门派最多带两名弟子，如果楚云萧带的人太多，计划很容易就会暴露。
而且留在外面接应的人如果实力不够强，不能应对突发情况，那所有人很有可能都会有去无回。
最重要的一点，在外面的人一定要是能够绝对信任的。
里应外合最怕的……就是里应外不合。
如果等在外面接应的人不足以信任，那么这种深入敌营的行为无疑是在自投罗网，和送死没有区别。
其实楚云萧也有一些私心。
只要白洛还在里面，苏尧就不可能会临阵倒戈或者退缩逃跑。
他做事向来谨慎，虽然苏尧值得信任，但这并不妨碍他再加一层保障。
对于楚云萧的安排，白洛倒是没有异议，就算掌门师兄不让他去，他也会想方设法跟着去的。
这不仅仅是楚云萧一个人的战斗，他会与楚家共进退。
最后还是白洛说服了苏尧，众人这才正常依照计划展开了行动。
楚云萧带着白洛和另外一名楚家的弟子共赴丧宴，而苏尧和楚七等人则守在城外，负责接应。
孟家丧宴一共要办三天，他们准备在第二日夜里行动。
今天是第一天，他们只需顺利进入秦城，打探一下内部的情况便好。
三人来到秦城的时候，正赶上一批道友进城，看样子来的人还真不少。
丧宴办得很正式，孟家派头不小，光是一个城门口，都派了不少孟家的精英弟子把守。
三人刚走到城门口，就被孟家的两个守门弟子给一把拦了下来。
“请出示一下请帖。”虽然用了请字，但两人的语气却并不见得有多恭敬。
楚云萧微微颔首示意，白洛便向前一步，主动递出了请帖。
其中一人伸手接过请帖，皱眉看了半天，才装模作样地叹道：“啊！原来是楚大掌门，真是有失远迎。”
说话的语调听起来就阴阳怪气的，白洛在心底暗骂一声，根本不想搭理他。
楚云萧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扫了说话的这人一眼，便准备带人进去了。
不料几人刚往前走了一步，就又被拦下来了。
第四十四章
“你们这是何意？”这回连楚云萧都忍不住蹙眉了。
要请帖也给了，为什么还要拦他们？
这是在故意刁难，还是说……孟家已经知道他们的行动了？
心底的危机感骤然加深。
按理说，即使他们的计划暴露，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啊，毕竟他们都还没有开始真正的行动。
除非……
心里想到一种可能，楚云萧的面色僵硬了一瞬。
除非有内鬼在给孟家人通风报信。
白洛和那名随行弟子自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一时间三人都有些心绪不宁。
那名孟家弟子却突然笑了：“楚掌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看这……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说着还朝着楚云萧伸出手勾了勾，俨然一副无赖讨要钱财的样子。
被孟家的不要脸程度所震惊，白洛心道：“这和打劫有什么区别。”
虽然孟家的请帖上就写明了赴宴应该带的贺礼，为了能成功进到孟家内部，楚云萧确实也派人准备了。
只是这来客大门都还没进，就被主人家拦在门外讨要贺礼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知道不是计划暴露了，三人都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把我们带的贺礼拿出来。”楚云萧沉声道。
虽然即使计划提前暴露，他们也有别的应对方法，但能按照原计划行事无疑是最好的。
最主要的是，他们能借此确认他们之中到底没有内鬼，如果有孟家人的眼线潜伏进来了，那麻烦才真是大了。
对于楚家来说，孟家要求的贺礼其实并不算什么，但白洛一想到是要拱手送给孟家人，就还是觉得是白白糟蹋了。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白洛还是按照楚云萧的吩咐，把贺礼拿了出来。
大不了之后再想办法拿回来就是了，他们现在还不能和孟家人发生冲突，不能意气用事。
努力说服了自己之后，白洛终于把事先准备好的贺礼递了过去。
两人结果后立刻打开看了一眼，眼底顿时流露出了惊讶之意：“楚大掌门出手就是阔气。”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默契地给他们让出了道：“里面请。”
跟着自家掌门师兄顺利进了城门后，白洛和那名弟子都松了口气，眉眼间的厌恶也不再掩饰。
随行的另一个楚家弟子终于忍不住轻啧出声：“这孟家狗的吃相真难看。”
楚时说这话时的声音并不大，但离得近的白洛还是被他吓了一跳，意识到孟家人听不见后，才又快速冷静了下来。
“时兄啊时兄，你也太敢说了。”白洛小声道。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楚时冷笑一声，接着道，“怎么？他们自己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白洛有些头疼地回道。
直言不讳，脾气急躁，不过这也的确是他认识的那个时兄没错了。
其实楚时在楚家弟子中辈分并不高，按年龄来算，也得排在许多师兄弟后面了，但大家却都习惯叫他“时兄”。
“时兄”和“实凶”同音，其实是实凶实凶，确实很凶的意思。
一开始这么叫，只是因为楚时的性子，经常都是能动手就不开口，有时候甚至急躁得有些可爱，所以大家便偷偷给他起了这个绰号。
但后来师兄弟们渐渐发现，楚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实际上既正直又善良，就是性格有些别扭，而且在修行上十分刻苦，本身的实力很强。
至少目前为止，他是所有楚家弟子中，除了楚云萧之外，实力最强的一个。
所以到了后面，“时兄”已经成了大家对楚时能力的一种认可，也算得上是师兄弟们对他的爱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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