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画中人的眉目,与黄延的养子有三分相似,风闻因此更是吃惊,不由低声自语:“这个人为什么和天离哥哥……难道……”
未说完,一阵脚步声却已经逼近,风闻猛地回头,吃惊而慌张,手中灯盏不由坠落,碎了一地,灯油弥漫,火焰便跟着燃烧得更旺,熏黑了上方的字画,片刻间,连字画也着了火,烧毁了一幅,火焰没有罢休,又跃到临近的字画,继续吞噬。
黄延止住步伐,身侧的双手握紧成拳,嗔目怒视,一言不发。风闻见此,登时跌坐在地,无路可逃,亦也没有立起的勇气。
深夜,已在梦中的莲幂陡然睁开眼,一阵恐慌,却不知为何恐慌,不知为何从梦中惊醒,撑起了上半身,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又望了望屋里的那些熟睡的武士。
到底是怎么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夜也睡不安稳。
次日,老天似乎是怜悯他,为他解开了这个谜团。
他洗漱完毕后,像往常一样,一个人步入食堂,那时几乎满座,所幸他及时抢到了一个空位,早饭一落入碗中,他便吃起来,一点也不斯文,出身于市井,又是一介武夫,饭来便大口大口吃,没什么礼数讲究。
他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了几个人,和某一桌的人说了几句话以后,便有消息传开了。
众人互相低头窃语,还侧目悄悄瞥了莲幂一眼,但莲幂并不放在心上。从进入山庄开始,每日都会遇上这样的目光,莲幂早已习惯,但直到那个叫玄宁的男子进到食堂来。
“掌门有令,命你到翠心阁把弟弟接回去。”玄宁到桌前开门见山。
“我弟弟?”莲幂抬头,微微错愕。
玄宁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一笑,便转身离开。
黄延平日唤风闻服侍时,向来都不命人传达这样的命令——莲幂一直都晓得的,不由觉得蹊跷,匆匆吃完早饭便离开食堂,前往翠心阁。
刚到那座小楼,莲幂便见到负手等待的黄延,走上前微微躬身,问道:“掌门唤我来接弟弟,那我弟弟人呢?”
黄延不慌不忙,只先道:“昨夜,你的好弟弟风闻反叛,你可知道?”
莲幂吃了一惊,忙脱口:“掌门!我弟弟尚且年少,不可能会背叛掌门和暮丰社!”
黄延淡淡道:“那便是受你指使?”
为了自保,莲幂急忙辩解:“莲幂若敢造反,何必派弟弟出手?掌门也知道莲幂很是疼爱弟弟!”
黄延说道:“你弟弟昨夜反叛已是事实,本座已经处罚他了,你把他带回去吧。”
话落,一旁的武士便领命,转身退下。
过了片刻,武士带了两个人回来,扛着担架的两个人,担架里躺着的正是风闻。
莲幂见状,震惊万分,即刻冲上前,担架在他面前落下,他半蹲下来,轻轻蜕了蜕风闻,一遍又一遍地叫了‘风闻’,但风闻只是紧紧闭着眼睛不动。
他又抓起风闻的一只手,莫了一莫,登时睁大双目,沃着弟弟的那一双手颤抖起来,眼珠子也湿润了,回头看了黄延一眼,又低下头,悲痛难以抑制,低呼一声:“不……我的弟弟……我的弟弟怎会……”
黄延重复道:“你弟弟昨夜反叛,本座处罚了他,你可以带他回去了。”
莲幂抑制住快要滑出眼眶的泪花,内心的悲痛生出了对黄延的仇恨,但此刻,他必须留着一条性命,将风闻好好埋葬。
他松开风闻的手,将风闻横着报起,离开翠心阁,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似乎那般沉重,悲痛几欲撕碎灵魂。
走在小径上,只有寒风拂面,一路宁静,出了这样凄惨的事情,却是晴空朗朗,老天爷没有为他落下半点雪花。
走了一半的路以后,他便无法再挪步,报着风闻陡然跪下,腾出右手,一拳重重击打在石板上,疼痛从指骨开始弥漫,但他满不在乎,他将拳头握得更紧,牙缝里因为含着仇恨而咬牙咬得更紧。
黄延……!我莲幂……一定要……一定要你血债血还!
他心里含恨这般想了,低头望了望风闻无比惨白冰冷的脸庞,晶莹的泪珠滑出眼眶,无声地打落在风闻冰冷的脸颊上。
“哭也是无用,悲伤更是无用,还不如放下这个包袱好好干一番大业。”
一个女子的声音,陡然降落。
莲幂抬头,却见上元贺香已经近在咫尺,但只是沉默无言。
上元贺香继续说:“你弟弟反叛,还活着的你,如果带着这份悲伤与仇恨在身,有朝一日也会像他这样的下场。”
莲幂脱口:“我不在乎!!若不是为了风闻,我根本不会来这里!”
上元贺香劝道:“进了暮丰社,想要出去是很难的。不如放下你弟弟的事,在暮丰社里好好干。”
莲幂反问道:“他死在暮丰社,试问,我要如何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上元贺香报臂,给出一个干脆的回话:“和我联手怎么样?和我联手,以后我会给你想要的好处!”
气息与决意,与黄延截然不同,莲幂不由怔住,但细细一想,觉得这也许是一条出路,而且……是唯一的出路。
那几日,苏仲明一直在天子寝宫过夜,有时候特意去得很早,趁楼天应还在浴房里沐浴之际,一面佯装不经意地在殿上乱走,一面靠近可能藏玉玺的地方,一阵摸索。
楼天应一回来,他便又急忙佯装出认真地欣赏那些玉器瓷器等珍宝。楼天应见了,便启唇道:“这座寝宫的陈设让你感兴趣了么?”
苏仲明直起腰,转过身来,答道:“我一向嗜好古玩,有什么形状奇妙、质地精良的东西都会瞧上一瞧。”
楼天应不由遗憾道:“这里没什么奇特的东西可以把完,如果你想要好玩的,明日我命人把贡品带来任你挑选就是了。”
苏仲明心里冷冷地想着‘我才稀罕那些东西呢’,表面却含笑着答:“好啊。”
夜已经深,从殿外传来一声提醒:“陛下,该就寝了。”
楼天应便将苏仲明横着报起,并在苏仲明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稳,如同李旋那样。但逢场作戏最讲究的便是演技,苏仲明即便不喜欢也勉强挤出了笑容。
楼天应报着他走向里室,两位宫娥为他们撩起珠帘,楼天应绕过屏风,便把苏仲明轻放于软榻上,随即鸭在苏仲明的身上。
苏仲明即刻应急对付:“刚才外面的说了,是‘该就寝了’。”
楼天应答道:“我知道。但这也是就寝的一部分啊。”
此法不通,苏仲明只得另用他法,遗憾道:“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既然你这么急,那我还是说吧。我今天一共闹肚子三次……”
楼天应听罢,兴致顿时萎了半分,扫兴道:“这么不凑巧……你到底是吃了什么?”
苏仲明随便乱点一通:“叉烧馅的芝麻糯米糕、炸甘薯片、羊肉丝、麻花,而且吃麻花的时候还蘸了花生酱!还有还有喝了一壶乌龙茶,玫瑰薄饼也吃了。总之,吃了很多很多,但只记得这些。”
楼天应不由皱眉:“你吃这么多,胖了可怎么好……”
苏仲明答道:“冬天自然要多吃一点才能御寒。”
这个道理,楼天应无法反驳,只能提醒道:“那你以后吃东西可要注意一点,不是所有好吃的东西都能一块吃的。”随即从苏仲明深上移开,老实地躺在一旁,就这么闭眼,很不甘愿地睡了。
苏仲明心中不由窃喜,待楼天应睡着以后,悄悄翻过身,背对着楼天应,暗暗思念起远在桃夏王宫之外的李旋,还有一起旅行的其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吃得好饱
抗拒不了鸡翅膀的美味
然后准备碎觉
晚安
PS:这篇文疟点不多
往下还继续出轻松滑稽的剧情
☆、第169话
一眨眼功夫,过去了半个月,冬日逝去,初春徐徐而来。
春至,王宫上下便要进行一番忙乱的扫除,越过冬日的尘土污岁等,必须在大祭典之前统统清理出去。
而在苏仲明眼中,这又是一个寻觅天子玉玺下落的好机会。
他将头发全都盘在头顶,用一块素色方形大布巾包裹住,再穿上素色的罩衣,跟着宫娥侍者一块儿在天子寝宫上打扫,与宫娥侍者们将殿内陈设都搬来搬去,拿着鸡毛掸子擦拭各种陈设,还不停指挥一番,弄出一幅繁忙的景象。
如此,才能既掩人耳目又能轻易找到玉玺。但楼天应全然不知他的计谋,一进寝宫,缭乱的景象入目,尤其是苏仲明的那一身打扮,不由迈步至苏仲明面前叨怨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苏仲明理所当然地答道:“大扫除啊!我这样的打扮你看不出来么?”
楼天应无奈道:“我就是在问你,今日是扫除的吉日,你跟着他们凑什么热闹啊……”
苏仲明仍然一副理所当然:“你是不懂了,这是我的习惯,每年春日的祭典之前,我就是和大家一起劳动的,这也是一种健身!”
楼天应只怕他误解,便解释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过得太劳累。”
苏仲明满口轻松道:“你放心!劳动最光荣!出点汗有利于身体健康!”
楼天应拿他没有办法,便撒手不管了,一回头,看到宝琴的身影,又忍不住道:“她怎么也在我的寝宫?”
苏仲明答道:“我人在这里,宝琴自然也要来。让她在一梦斋呆着的话,兴许会被别人说是游手好闲,在宫里混,面子是很重要的。”
楼天应便再度不管了,默默地走开。
宝琴回头,迎上苏仲明的目光,苏仲明向她使了个眼神,暗示将计划推入下一步。宝琴很是心领神会,缓缓走开,接近那些陈设,一边卖力打扫一边借机会察看那些看似会藏着锦盒的柜子、抽屉、木箱子等等。
苏仲明命人给楼天应沏上一壶安神茶,意在分散楼天应的注意力。
宝琴带宫娥们继续移动多宝架、金铜制的摆件和器皿,大小瓷器等等。那些宫娥便听她的吩咐,擦拭物件的表面,将尘土清除,之后移到别处,又继续擦拭下一个物件。
忙了一个下午,宝琴忽然有些疲乏了,从腰间取了帕巾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擦一边信步走入里室,却在屏风的一侧偶然瞥见两位宫娥正在收拾软榻上的被衾。羊毛床垫和落地床单一掀起,她便发现床沿下方原来有几个抽屉。
她赶忙转身出去,到苏仲明身旁,此时苏仲明正与楼天应坐在一起,她便含笑说道:“公子,里头的东西都已经擦干净了,但摆放的方位请公子明示。”
苏仲明只先对楼天应说:“我先去看一看。”
楼天应正百无聊赖,也百无聊赖地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苏仲明便起身,跟着宝琴步入里室,此时那两位收拾寝床的宫娥已经将寝榻用品更换完毕,捧着换下来的东西退出里室。宝琴站在屏风一侧,悄悄指了指床沿下方,苏仲明晓得了,走近床榻,半蹲下来,右手撩起落地床单的一角,便瞧见抽屉。
此时并非察看抽屉内部的时机,苏仲明便不急着打开,立起身便去指挥那些宫娥侍者们将移开的陈设摆放回原处。
夜里,从泱华殿而来的宫娥来到一梦斋,只传一句‘陛下请大人共浴’的口谕。苏仲明闻言,顿时不满,宝琴见状,先命宫娥到一梦斋门外等候,不料宫娥刚刚退下,苏仲明便开始低声埋怨起来。
“一起睡觉我忍了,一起吃饭我也忍了,陪聊天我也忍了,这次竟然要一起沐浴!互相袒路相对,绝非不是什么好事!绝对是……,太过分了!”
宝琴劝道:“公子先莫要激动,公子照旧过去,进了浴房之后,就说是已经洗好了,但若新王非要公子擦背,公子便要小心一点,莫要弄湿衣袍,若衣袍被新王故意弄湿,非要公子托衣入浴,便如他意入浴……”
苏仲明诧异,忍不住打断话:“宝琴!你说了这么多,还是要我和他一起洗澡啊?!”
宝琴解释道:“公子,您且听我说完。入浴之后,公子可假装受凉打喷嚏,如此,新王便不会为难公子一起沐浴。”
苏仲明听罢,觉得这样可行,想了一想后,便下了决定,忙吩咐道:“宝琴!你现在去给我准备一桶冷水,要快!”
宝琴困惑起来,问道:“公子这是要……?”
苏仲明答道:“你的计策是不错,但我觉得可以省去中间的部分!快!快去!别让等着咱们的丫头看出来!”
宝琴连忙照办,在浴房里准备了满满一桶冷水,指尖一没入水中,便即刻麻痹,然而苏仲明正是要用这一桶会刺骨的冰冷之水来逃过与楼天应的鸳鸯浴。
浴房里,他托了衣袍,一身晶光,鼓足勇气,举起木桶,将冰冷的水全部倾倒于自己身上,霎时寒气入体,令他不由浑身哆嗦,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擦干深子,穿上衣袍,他仍然在打喷嚏,因一桶冷水而染上了风寒。
立在一梦斋门外的宫娥等得有些焦急,一回头,便看到两个身影缓缓走来,登时松了一口气,可刚松了一口气,却见苏仲明抓着帕巾一面出来一面打喷嚏,虽是困惑,但只是领命而来,不敢管太多,径直领着苏仲明前往天子寝宫。
宝琴看着苏仲明远去的身影,只是无可奈何,缓缓关上大门。
宫娥领着苏仲明入了天子所用的浴房,为苏仲明撩起门口的帐子。苏仲明步入后,第一眼便见到楼天应已经浸在舒适的浴泉之中,浴池里热气腾腾。
不等楼天应出声,苏仲明便用帕巾掩住口鼻,当面打了一个喷嚏。楼天应见状,不由纳闷起来:“这里的热气很熏人么,你怎么一进来就不适?”
苏仲明答道:“今晚确实是身体不适,染上了风寒。”
楼天应微愣,随即问道:“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夜里就染上风寒了?”眼里满是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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