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列架里是顾锦年和宋黎大学期间参加各类活动或项目得的奖杯奖状之类的,书柜里整齐排着他们的课本和喜欢的书籍,两本厚厚的相册被放在最显眼的一排中间位置,展台上是顾锦年的毕业设计,一个造型奇特的商业大楼。
旁边有他们住在一起时一同做的手工和拼的模型之类。
宋黎看着它们,陌生而熟悉。
它们本该在他记忆里。
顾锦年抽出相册坐到地毯上,宋黎坐过去和他一起。
"这张,"顾锦年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是我们刚在一起的寒假,我实习结束没多久。"
照片上宋黎戴着帽檐很大的遮阳帽,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白得刺眼,他斜背着一个大水壶,看起来幼稚可爱,顾锦年站在他身边,手搭在他肩膀上,笑得张扬。
他们是两抹不同的色彩,却异常融洽地紧挨在一起。
宋黎被照片上的情绪所感染,心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但他完全没有印象。
"所以我们大四就在一起了吗?"
"嗯,我们确定关系后就搬出来住了,"顾锦年继续翻着相册,"然后瞒着他们所有人一起去热带旅行。"
宋黎认真的看着每一张照片,像在看另一个自己:"可我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顾锦年和他的头挨着,蹭了蹭他的头发,"你会好起来的,也会全部记起来。"
宋黎看着看着就不太高兴了,兴致缺缺地靠在顾锦年肩膀上。
"怎么了?"顾锦年停下手中的动作,问他。
"我吃醋啦。"宋黎说。
"我不想看他那么开心和你在一起,"宋黎越说越难过,"你也很开心。"
“可这都是你呀。”
宋黎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继续着自己的思路:"你比现在开心。"
顾锦年没办法对宋黎看着不存在在记忆里的自己而吃醋感同身受,但他不想看宋黎不开心。
他合上相册,把宋黎搂在怀里:"没有啦,我和小栗子在一起就是最开心的。"
"你骗人。"宋黎委屈巴巴地说,他自己打开相册,寻找反驳顾锦年的证据。
证据太多了,每一张合照都是,就连只有宋黎自己的单人照片,都能看出拍照的人的用心和爱。
那是顾锦年眼里的以前的他。
"你很自由。"他说。
顾锦年隐约明白了点宋黎的意思,但他不知道如何解释。
重生回来的喜悦,不得不做的事,还有不可预知的能否阻止宋黎27岁的死亡,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昨日如死,来者可追。
他能够回来,能在当下紧紧抓住宋黎就己经是最幸运的事了。
宋黎又睡着了。
顾锦年猛然意识到宋黎好像越来越嗜睡了,有时候说着话就能睡着,看来周末去医院的时候得再检查一下。
他把相册放回原处,抱起宋黎去卧室,然后简单跟楚景和交流了宋黎的表现,也躺下抱住宋黎睡着了。
顾锦年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感觉怀里空了,他意识到不对,瞬间清醒过来。
宋黎不见了!
那一刻顾锦年脑子"嗡"的一声,心脏都似停住了,他连滚带爬地起来打开卧室的门,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客卧的灯亮着,顾锦年从虚掩的门缝看到宋黎背对着他坐在地毯上翻看相册的背影,心又落回肚子里。
他推开门,走近宋黎:"怎么起来了,相册可以白天看嘛,还是不开心吗?"
"嗯?"宋黎回过头,表情柔和,"你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都收集在一起的?"
"回国之后啊,你不是知道吗?"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宋黎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什么时候出国了?"
顾锦年僵住。
宋黎没注意他的表情,回过头继续看相册。
"你看,这是我们刚在一起去热带旅行的时候,"他手指在照片上的顾锦年脸上摩挲,这是之前顾锦年指给没有这些记忆的他的照片,"我说怕冷,你提议去温暖的地方旅行,反正下学期没课。"
"我整个旅途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教授叫我谈毕业论文。"
"但我很开心。"
顾锦年僵着身子坐下:"嗯……"
"哦,还有这里。"
宋黎指的是他们穿着情侣卫衣的照片,上边画的是有点丑兮兮的板栗。
那次是去一个古镇。
流水潺潺的江南水乡,身处其中仿佛脱离尘世,所有的步调都慢下来。
顾锦年牵着宋黎的手漫步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宋黎和他说着话,转头眼尖地看到隐藏在青砖绿瓦中的一家DIY小店。
宋黎以前没有玩过,兴冲冲拉着顾锦年进去。
他们选了两件纯白的卫衣,顾锦年提议在上边画上栗子。
宋黎红着脸被顾锦年抓着手,一起歪歪扭扭地在衣服上画图。
等衣服上的颜料干了,宋黎拉着顾锦年穿上,然后请店主帮他们拍了照。
宋黎指着照片上卫衣的栗子:“太丑了,一点也不像我。”
顾锦年头生疼,他用掌心包住宋黎还在到处指的手,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宋黎觉得他很奇怪,他们的住处也很奇怪,哪里都奇怪。
他把手从顾锦年手中抽出来:“你攥疼我了了。”
顾锦年恍恍惚惚的,他想现在就叫楚景和过来,但三更半夜的,有点不太好。
这大概就是宋黎另一个样子。
他以前也像这样,会跑到他们曾经住的地方一遍遍看他们共同的回忆吗?
顾锦年心疼得呼吸不畅,他把宋黎圈进怀里,吻他的耳朵。
宋黎大概是被他蹭痒了,一边躲闪一边笑。
“我有点困了,”宋黎回抱住他,“明天醒来我还能看见你吗?”
顾锦年一时失语,许久,他松开宋黎——
“你每天醒来都能看到我。”
宋黎满意了,沉沉睡去。
顾锦年抱他回卧室后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他,直到天亮。
宋黎梦到他和顾锦年一起在海边散步,走着走着就看到一堆大闸蟹成群结队从海里出来。
他觉得惊奇,偏头要跟顾锦年感叹,却发现自己是在和一只大闸蟹牵着手,他的手被夹的又红又疼,他一边叫顾锦年一边让大闸蟹松手,然后看到夹着他手的大闸蟹开口说话了——
“小栗子,是我呀!”
宋黎一下被吓醒。
顾锦年正握着他的手,趴在床沿睡着了。
他眼下乌青,睡着了眉头也紧皱着。
宋黎怕他着凉,晃晃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想把他叫醒叫他到床上睡。
顾锦年被惊动,激灵一下直起脑袋,吓了宋黎一跳。
“你睡觉怎么这么不老实呀,都睡到地板上了。”
顾锦年看到宋黎还在,放下心来。
“你快点到床上来睡吧。”宋黎催他。
今天是周六,没什么事,可以再休息一下。
顾锦年去换了身干净的睡衣,重新躺回床上。
宋黎学着以前方禾给他掖被角的样子把顾锦年裹得严严实实的:“你快睡吧,我今天勉为其难地再让你尝尝我做的饭。”
他果然一点也不记得昨晚的事,顾锦年想。他迷迷糊糊闭上眼,睡着了。
宋黎动作尽量轻的关上卧室门,跑去玄关打开他跟顾锦年从他租的地方搬来,他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箱子。
里边有他的量杯温度计小电子秤之类用来测量水温和食材用量的工具。
他住过来之后还一直没用过厨房呢。
宋黎把东西找出来放到台子上,又从柜子里翻找用来熬粥的米。
他找着找着突然顿住。
他看到在柜子角落的透明收纳盒里,放着和他放在台子上的测量用具一样的工具。
它们被妥善保管着,小烧杯之间还用防撞棉隔开。
原来他们以前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做饭吗?
宋黎错乱了,他看到自己以前用过的东西被顾锦年精心收起来,心里暖烘烘的,又有些发酸。
那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他有他没有的记忆,有他不知道的经历,他似乎更外向一点,他更有趣。
人体每分每秒都在新陈代谢,细胞每120到200天就要更新一次,每6到7年就会全部更新一遍①。
现在的他也并不完全是曾经的自己。
顾锦年爱的是谁呢?顾锦年更爱谁呢?
宋黎觉得自己不可理喻,竟然为这样的事纠结。
顾锦年睡了很久,睡到宋黎的香菇鸡丝粥的米粒吸饱了水黏在一起,睡到宋黎又开始犯困。
他的头还有点疼,但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打开卧室的门,发现宋黎双手支着头,手肘戳在桌子上头一点一点的。
顾锦年拉开椅子,这声响让宋黎稍稍精神了点。
"醒了啊,你昨晚没能好好休息吗?"宋黎改了下问题,"我昨晚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是我的另一个人格跑出来了吗?他是不是做了坏事?"
顾锦年被宋黎的描述逗笑了。
"你不要笑,"宋黎觉得自己还没吃饭就气饱了,"他是个坏蛋,让你难过,让你睡不着还让我吃醋!"
"不是的,"顾锦年把凳子移到宋黎旁边然后坐下,"无论是照片上的你,我记忆中的你,还是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跑出来的你,都是你,都是我喜爱的小栗子。"
宋黎不太同意,但他还是把头一歪靠在顾锦年肩上以示赞成。
顾锦年知道一时之间让他接受很难,人总会对未知的东西产生恐惧。
他们两个收拾好已经过了中午了,因为宋黎昨晚的事,顾锦年联系了楚景和,把周日的治疗提到今天下午。
宋黎又犯了看病困难症,扒在门口不进去。
顾锦年提着他坐到楚景和面前。
楚景和已经大致了解了状况,这些都在他的预估之内,是宋黎开始好转的表现。
他带着宋黎去里间做催眠治疗,顾锦年也想一起,但突然来了个电话,便出去找了个不会影响其他病人的地方接听。
是秘书,不知道为什么会用公司的座机打给他。
而且今天是周末,他明明给他们放了假还说不是十万火急的工作不要找他。
"小顾总,顾总夫,不,邱女士来公司,她联系我说帮顾总取忘在这边今晚参加活动要戴的表,我就过来给她开顾总的门了,没想到她……"
"说重点。"
"她进了您的休息室,我没拦住。"
顾锦年烦得要死,不知道邱曼想搞什么。
他叫秘书看好别叫她乱翻东西,他很快过去。
顾锦年放下手机,他得先去看看宋黎。
回到诊室,宋黎和楚景和都已经出来了,气氛很沉闷。
宋黎看到顾锦年进来,委屈巴巴去牵他的手。
"怎么啦?"
"我的催眠对他没用了,"楚景和靠在座椅上表情不太好,"他不愿意让我进入他潜意识的世界。"
顾锦年想到了原因,加上邱曼的事,脑子里一团乱。
他看宋黎精神不振又有点怕被责怪的样子,内心更加痛苦。
"不如先停一段时间?"顾锦年提议。
宋黎肉眼可见地精神起来,点头说好。
顾锦年拿他没办法,跟楚景和道别便带着宋黎离开了。
他直接开车去了公司。
顾锦年把宋黎留在车上等他,自己独自上去。
来的路上他已经给顾云山打了电话,叫他管好邱曼,别让邱曼总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电梯门打开,秘书战战兢兢站在电梯门口。
"不是叫你看着她点?"
"小顾总……"秘书犹犹豫豫的,"邱女士刚走了。"
"她拿手机拍了您桌上的相框。"
那是他和宋黎穿着情侣T恤靠在一起的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年糕:我爸什么时候能看好邱曼
栗子:不治了!不要吃醋!
楚景和:所以我是工具人二号?
某不知名蛋卷儿:①来源于360百科
补:细胞每120天到200天就要更新一次(神经细胞除外)
☆、十四
宋黎一直在在地下停车场等顾锦年,因为太无聊又开始昏昏欲睡。
在他即将睡去时,车窗传来响声。
宋黎以为是顾锦年回来了,立刻按下车窗。
不是顾锦年,是个画着淡妆看起来很年轻的女人。
"您有什么事吗?"宋黎看她有点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
"宋黎你还真是死性不改,"那女人笑着开口,吐出的字眼却冰冷伤人,"你好歹也是上流圈子的小少爷,就那么想给别人睡,还要不要脸了?"
宋黎没想到她会说这些,一时愣住。
"我都已经警告过你一次,隔了这么些年我以为你已经歇了心思,没想到还是扒着顾锦年不放,宋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不觉得自己犯/贱吗?"
自从大学以后,宋黎有限的记忆里就没有再听过这种恶语伤人的话了,他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是不想被家里知道,就立刻和顾锦年分开,别再打扰他的生活。"
"你是谁?"宋黎问。
那女人顿了一下,开始皱眉:"你不记得我了?装什么装?"
"你在这儿干什么?"是顾云山的声音。
那女人听见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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