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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世界编号:4
春雨如酥, 一直绵绵不停休,山间这局棋也在继续。
郑照捏子看着浅紫色的半枝莲随风摇曳,姿态闲适, 而在他的对面,杜访风则正襟危坐, 眉头蹙起, 锁住人间许多愁, 名唤苏念的妓子垂手侍立在旁, 神情却比杜访风更加紧张。
黑白胜负早晚会分出来, 半个时辰后, 杜访风笑了笑, 信手把白子一抛, 便说道:“公子, 你赢了。”
郑照看了一眼棋枰,白蛇未断,黑帜未空, 便摇头说道:“现在胜负还未分。”
杜访风笑道:“公子你看这棋局觉得它胜负未分, 是因为你知道接下来如何落子, 而我却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只能就此止步,至多也只能再强撑七十二手。”
郑照与人对弈从不算棋,每逢落子只就当下形势而为, 所以轻快果决。方才他见棋盘上地方还大,故而觉得应当有些变数, 此时听到杜访风说胜负已分,便低头仔细去推算。过了好一会儿,郑照抬起头, 对着巧笑盼兮的杜访风说道:“姑娘又说对了,正好是七十二手。”
杜访风一面招手让南晴过来收拾棋奁,一面笑着对郑照说道:“公子说的像是我赢了一样。”
郑照微微叹气,他总觉闲话琐事,虽然消磨时间,但说起来无聊,便换了个话题:“燕山虽在京城近郊,可风景不如九方山秀丽,往来游人向来稀少,只有金风庙香火旺盛,值得称道,姑娘携婢子上山是要拜山神?”
杜访风听闻他突兀此言,只挑了一下修眉,神态自若的说道:“小女上燕山确实是为了拜山神,但不是去金风庙烧香跪拜,而是在要在这燕山的山林里拜会山神。”
“拜”与“拜会”,一字之拆,两种态度。
杜访风说完看了眼竹棚外,见小雨将歇未歇,起身走到檐下,伸出手接了几滴雨水,“公子呢?公子上这燕山是做什么?”
郑照淡淡道:“在下的燕山之行与姑娘一样,也是为了拜会山神。”
杜访风闻言回头,笑着说道:“如果不是这场雨,公子进来躲雨形容急切,我在山中遇到公子,必然会以为是遇到了神仙,或许就将公子你当做燕山的山神。”
郑照垂下目光,看着那半枝莲滴露,说道:“姑娘言谈高妙,在下今日遇到姑娘,心中喜悦欢欣胜过遇到燕山的山神。”
苏念见他们二人互相恭维,掩面一笑,“就是今日下了这场雨,我走进这竹棚时看见公子和师父,也以为是遇到了神仙眷侣,而后得师父提点教化,更是三生有幸。”
神仙眷侣……未等杜访风说话,南晴就瞪着眼睛道:“你说话小心些,我家姑娘是大家闺秀,要清誉呢。”
苏念听闻这话,才反应过面前的杜访风不是她那种秦楼楚馆中交好的小姊妹,而是国舅爷的掌上明珠,忙屈膝向杜访风道歉:“南晴妹妹说得对,徒儿方才胡言乱语来,请师父责罚徒儿,切莫生徒儿的气。”
杜访风伸手虚扶起她,说道:“南晴所言清誉,其实我不在乎。”
苏念低声道:“师父不生我的气就好。”
雨渐停,天乍晴,群山林木新绿,清露从竹叶上滴落到石上,溅出小小的水花,蚂蚁颤抖着探出触角。
杜访风笑道:“人家话本上说都一个人才能遇到神仙,我们这么多人看来见不到神仙了,看天色时候不早,雨也停了,我便先回了。”
“师父!”苏念急声道,“那徒儿送师父下山。”
杜访风点了一下头,说道:“可以,你路上正好告诉我,那个负了你的郎君是谁?我提醒永昌注意一下。”
苏念听闻这话才想起来京城众多传闻之一,访风姑娘和永昌公主不仅是表姐妹而且感情亲厚。她看了一眼杜访风那张清淡如同水墨画的脸,低声说道:“他是礼部侍郎的儿子,名唤为朱娄。”
“嗯,朱娄,我记下了。”杜访风应声点头,然后又含笑看向郑照,见他一身青衫白简,毫无赘饰之物,与京中权贵子弟华服宝带的矫揉造作大为不同,心里便对他的身份有了几个猜测,不外乎是几家地方士族。此时她却不拿话挑明,只笑着说道:“公子若有闲暇,可来杜府寻我论道,只是论道。”
郑照颔首道:“早有此意,只是怕唐突姑娘。”
杜访风见此开怀笑了,“我若不提,你就不说,那我们不就此错过了?幸好小女问了。”她说完就走出竹棚,行为洒脱胜过男儿,步履有松柏姿。
郑照低头一笑,更觉不虚此行。
杜访风三人走下燕山,就看见山道上有马车相候。南晴先扶了小姐上了马车,才与苏念一起坐在门帘后。马车行至齐良坊,苏念便下车作别了她们。杜访风看着苏念走进了小巷,侧首看向南晴问道:“家里的牌子可带在身上了?我们现在就进宫。”
南晴把手伸进衣裳里一模,从胸口拿出来一块玄铁牌子,上面刻着小篆“朱雀门”三个字。
“带了。”她笑着说道。
御道上车轮辘辘,马车一路向北,经过熙攘人群,没多久就缓缓停下。南晴跳下了马车,把玄铁牌子递给守在皇城门口的禁卫军。
大卫初年,法度承接前朝,但都尚未完善,进出宫门只需递出牌子报上家门便可以,更何况是杜访风这种名满京城又与永昌公主交好的皇亲国戚。禁卫军接过牌子没有认真核对,只看了一眼就把牌子递回给南晴,堆笑着说道:“南晴姑娘,我们都认得你和这车,牌子就不看了,卑职搜下车底就行。”
南晴笑着把玄铁牌子拿回来了,也不计较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非让他核对牌子,只说道:“你搜便是了。”
“卑职冒犯了。”禁卫抱拳拱了一下手,就带着几个人一起搜了车底,也没去看车内。“没有藏人。”他说着挥手了下手,命其余禁军让开宫道。
马车前行,到内宫朱雀门前停下。杜访风下车,又让太监们查过一回玄铁牌子,便往万寿阁去。一路宫女见到她,认识的便过来行礼。一路走走停停的,好不容易才到永昌公主的寝宫。
“永昌公主在吗?”万寿阁门口,南晴拦住一个宫女。
宫女看见是南晴便知道杜访风杜小姐来了,眉开眼笑的说道:“我们公主往承乾宫去了,与皇后娘娘说话。”
杜访风问道:“永昌何时过去的?”
宫女笑着说道:“公主下雨之前就过去了。”
“嗯,那应该快回来了。”杜访风点头走进了万寿阁,南晴连忙和宫女一起帮她解下外面的斗笠,露出一身干净衣裙来。她走到窗前案几坐下,回头对宫女们笑道,“我就在此处等一会儿,你们自去忙吧,不用管我,有南晴在呢。”
宫女们对视一眼,连声说道:“奴婢们哪能不管姑娘?公主回来要是没看见我们在您面前伺候着,非得给我们好一顿骂不可。”
杜访风摇头道:“有我在这儿呢?永昌也只是骂你们两句罢了。她虽然性子急躁,但只是心直口快,在嘴上说说而已,论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她天性如此,又养在深宫人未识,不曾见过苦难,就算当年姑父那么难,也未让永昌知道,便以为天底下都宠着她,经些时日便好了。”
宫女们一听都默不作声起来,垂首在旁边伺候着。这些话杜访风能说,是因为她是皇后娘娘疼爱的侄女,永昌公主亲爱的表姐,而她们不过是低人一等的婢女,听都没资格。
杜访风见此叹气,她拿起桌上白玉如意,笑着对宫女们说道:“闲着也无事,不如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宫女们闻言又都抬起了头,眼睛里面闪着光。
访风姑娘会讲故事是全京城都出了名的,在外面听到一个故事可不容易,何况她们在禁宫中整天都提心吊胆的当差,也没什么玩的,这会儿有个新鲜故事可以听,几乎所有宫女都跑到了这屋子,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甚至有隔壁宫殿的宫女,见自家主子没事,都偷偷跑了过来。
杜访风用白玉如意轻轻叩了一些掌心,抬眼看向这些年岁不大的小丫鬟们。
“早在上古的时候,比尧舜禹还要往前的时候,大地上人很少,几乎都聚在一个都城,其余地方都是未开化的蛮族。都城早年夜不闭户,但随着日子慢慢过去,却还是出现了鸡鸣狗盗之徒,于是他们建造了一个巨大的牢房,里面关着的犯人都犯了大错要关上一辈子。那时人们没有法,只有一个规矩,每个牢房里的犯人都有一次跟大家说话的机会。犯人被典狱带到王宫前,人们聚集在那里等他要说什么。如果他说完,人们高呼,他就可以出狱。你们觉得这规矩怎么样?”
离她最近的宫女说道:“奴婢觉得挺好的,跟现在万岁爷开恩典差不多。”
杜访风闻言笑笑,只说道:“是的,这规矩听起来极好,便实则不然。这机会一辈子只有一次,我们先且不说人们是否会高呼,光是这机会何时来,就够折磨人的,因为什么时候能去王宫前的高台不是由犯人做主的,而是由典狱做主的。可能你刚进入这牢房就被带出去,也有可能从十几岁等到七老八十。所以在牢房中的每个犯人都很焦躁,大家总是想着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渐渐的你就什么都时候都在焦躁。而且最恐怖的那点是,你不敢和别人闲聊了。”
靠在门口的宫女眨了下眼睛,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声,“为什么?不敢和别人闲聊了?”等到说出了声,她才捂住自己的嘴,一脸害怕的看向杜访风。
杜访风笑着说道:“你们想问就问。”她说完看向那个宫女,“不敢和别人闲聊,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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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世界编号:4
宫墙生春草, 风吹动檐角的铃铛。
万寿阁里的宫女们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一个年长的宫女试探着说道:“是怕说漏嘴吗?”
杜访风闻言笑着看向她, 鼓励道:“接着说。”
年长宫女手松开衣角,眼里生出光彩, 略显激动的说道:“牢房里的人们应该每天都在想自己如果被带出去, 要怎么跟民众说, 因此他们都觉得自己想到的话独一无二, 定然能让大家感动, 同意开释他, 让他离开牢房。假如跟别人聊天, 就会忍不出炫耀, 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想法。如果知道的人先被带了出去, 会被抢先说掉,那等自己出去就完了。”
杜访风点头说道:“清秋说得对,有些第一遍听起来可能会感动, 但一而再, 再而三的说, 大家便无动于衷了。犯人们都了解这点,所以他们一方面不和别人闲聊,另一方面想要打听别人都说过什么。但每个从外面回来的人都拒绝告诉其余犯当时自己在高台上的情形,跪地哭求有没有用, 承诺贿赂有没有效。“
“应该有用吧?”一个头戴花钗的宫女屈膝行礼,起身后说道, “如果有人愿意给我为奴为仆,不用一辈子,二三十年就可以, 我会同意给他高呼。”
杜访风闻言看向她,便笑着说道:“怪不得永昌常对我说她身边得用的没几个,只花萼一个还算机灵。在这个故事里,确实很多人这样做,那时候虽然还没有奴仆这一说法,但许多人因此家中平添了壮劳力,自己不用耕田就有饭吃,甚至有许多人在当场就会问高台上的犯人愿意当奴仆吗?对于高墙内的犯人们而言,他们几乎忘记了别的,活着的目标就是为了要出去,因此也心甘情愿。可随着愿意当奴婢的人多了,外面的人也开始挑挑拣拣起来了,只要年轻身体好的男女,稍微老上那么一点,就没有当奴仆的机会。”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多宫女都垂下双目,似乎想着自己的心事,当初她们为什么进宫。
杜访风看着手中的白玉如意说道:“有这么一个人,他被带到了高台上,不愿为奴为仆,却得以脱身了。”
“怎么脱身的?”众宫女异口同声的问道。
杜访风把白玉如意放到案上,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如果要说他是怎么脱身的,那该先说清楚这来看他讲话的都是些什么人。这些人里面有文人,有官吏,有将军士兵,有农民工匠,总之士农工商齐全,不是能简单说出偏好或者倾向的,而且他们携家带口的过来,与其说是倡行天下为公,倒不如说是来看个热闹。人们一向喜欢看热闹,尤其是看理所当然的热闹。如果是孕妇摔倒,老幼乞讨,固然看起来也好笑,但人们良心会不安。犯人摇尾乞怜的模样虽然可笑,但他们是有罪的,人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放声嘲笑。”
“犯人被嘲笑是罪有应得。”年岁较少的宫女说道。
杜访风闻言笑了笑,但她这次却没有与宫女交谈,只是继续说道:“这个犯人既然最终能离开,就想到了这些,因此他走上高台,看见喧闹的人们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而人们看着高台上的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也发出阵阵嘲笑,偶尔还吹着口哨,说起下流脏话。”
“许多犯人看到这情形都会慌了手脚,就算你再能演善辩也需要有人听。而高台之下的人们从来不听,因此这间牢房已经许久没有犯人能作为自由身走出去,每个被带出去的,又都被带回来了,无一例外。”
“这个犯人临时才知道要去高台讲话,连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都没有,但他却不怎么惊慌。因为他和其他犯人一样,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思考,思考轮到自己的时候要说什么。”
“他站在高台上,面前是黑压压的人群,久违的阳光刺得双眼都难以睁开。他躲闪的神情和苍白憔悴的脸,使得高台底下的笑声越发热烈。人们都问他,这回是想八十岁的老母亲,还是惦记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抑或是觉得自己无辜无罪?可任凭台下叫嚣,他仍就一言不发。”
“曾经来到这高台的犯人,面对喧闹人群不是愤怒的大喊大叫,就是跪地哭求人们安静。这个犯人沉默以对,反而使人们不知所措,渐渐地安静下来。他不出声,人们只能面面相窥。终于,有人开始用软和的声音求他,你说话啊,你说什么我们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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