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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短信(近代现代)——海森堡的门徒

时间:2021-04-11 08:32:52  作者:海森堡的门徒
  “急什么,你选啥我就选啥不就得了。”贺军翔说。
  “那你等会儿怎么解释题目?老师要每个选项都解释清楚的。”
  “没事,怕啥,又不是你没写。”贺军翔老神神在在地说。
  靠,我才不想被你牵连好吧。等会你偷看我答案,被老师发现了怎么办?杨子夏腹诽着。
  7.        The Pearl River Delta is the place _______ the Pearl River flows into the South China Sea.
  A. which
  B. that
  C. where
  D. /
  孙小虎坐下后,何燕又解释了一遍他没能讲清楚的地方,接着便轮到了杨子夏。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试卷举在面前。
  “这道题选C。The Pearl……Poor River De……Delta is the place where the Pea……Poor River flows into the South……China Sea. 呃……这句话的意思是,Pearl……River De……Delta是,是Pearl River流进……呃……南中国海的地方。”
  “嗯,”何燕点点头,“杨子夏同学,你能解释一下,Pearl River Delta是什么意思吗?”
  “呃……”杨子夏绞尽脑汁地回忆着,他明明昨天查过这个词组的啊,怎么一下子就想不起来了。不过不是有个乐队叫Pearl Jam珍珠酱吗?至于那个Delta,他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了。
  “呃……这个词的意思是……珍珠……珍珠……河……”
  何燕用试卷挡住自己的脸,绷不住笑意。“哎哟还珍珠河呢,这是珠江啊!”
  有几个同学笑出了声来。杨子夏摸了摸额头,全想起来了。他改口道:“嗯嗯对!是珠江、珠江,然后这个第一个Pearl……River Delta,呃,说的是珠江三角洲。”
  “那,这个题目你为什么选C?”何燕循循善诱道。
  “呃,这是个定语……嗯,不对,是同位语从句。这个where,是连接词,后面的从句,呃,是the place的同位语。”
  “嗯,那你为什么不选A呢?that作为连接词,也能用在同位语从句里啊。”
  “呃……不知道,读起来感觉怪怪的,还是where比较通顺。”杨子夏说。
  “好吧,这回只能说是你的语感又救了你一命。你先坐下吧。”何燕朝他挥了挥卷子,杨子夏坐回座位上。何燕继续道:“大家知道这里为什么不能选which吗?”
  教室里一片安静。
  何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来我上周的同位语从句又白讲了。大家认真听好了,that和where都能引导同位语从句,但是where作为连接副词,在从句中会起到补充地点状语的作用。而that一般只能跟在……”
  杨子夏边听着何燕的解释,边在卷子上做着笔记。贺军翔扒着他的胳膊,连忙从他那里抄剩下几个选择题的答案。
  “第8题为什么选A啊?”贺军翔低声问。
  “嘘,别说话,认真听讲。”杨子夏一边说,一边记下关键的语法点。
  “马上就到我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夏神。”贺军翔就差没有双手合十了。
  “哎哎行了我知道了。”杨子夏只好中断听讲,埋头帮同桌读着第8题的内容。这就是学霸的烦恼吗?杨子夏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自己坐在王座上,脚下跪着贺军翔、孙小虎之流,朝他顶礼膜拜的景象。
  杨子夏在的班是高二(7)班,开学刚文理分科完。他们班原来的大部分同学都选择留在这里上理科,只有十几个人被分到了文科班。带他们的物理老师米娜说,他们这届可能是最后一届文理分科。
  杨子夏既不擅长文科,也不擅长理科。不过因为他不喜欢背记教条式的东西,而哥哥又上的是理科,所以也选择了理科。至于大学要学什么专业,他完全没有头绪,也许是跟软件工程或电路有关的专业。他知道自己压根连一本的边都挨不上,只能在二本里找个合适的窝呆着,而在那种学校里,很难说到能学到什么东西。
  不过,对于未来,他还是有一点自己的心思。他想继续玩乐队,看看能不能在这方面闯出点名堂。
  他的哥哥,杨旗,从小就教他弹琴,后来还把他拉进了自己的乐队当贝斯手。他们的乐队只在一些小场馆或大学的社团表演里演出过,不过在Z城的高校乐队圈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杨子夏从没跟身边的同学说过这些事情。他想把两个世界完全隔绝开来,一边是理想,一边是现实,二者就像油和水,彼此毫不相容。
  放学回家的路上,杨子夏又拐去了水族馆唱片店。
  唱片店的老板叫小宋。杨子夏还上初中时,就经常来这儿淘碟。杨子夏买不起昂贵的黑胶和正版CD,只能买10元一张的刻录光碟,用CD随身听放。老板小宋记性好,杨子夏报个专辑或乐队的名字,他就能从库房里找到对应的光碟。
  店里有套过万的音响设备。没客人的时候,小宋就用这机器给杨子夏试听碟子,一首首地听过去,直到杨子夏满意为止。
  这天放学,杨子夏推开唱片店的门,空调的冷风让他感到阵阵惬意。他扯着后背上被汗粘得湿津津的T恤,跟老板抱怨道:“这天太热,真受不了,足足有37度。”
  “那可不,听说明天更热。”小宋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杨子夏进来,便把报纸折起来放在一边。他用纸杯从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水,给杨子夏递过去。杨子夏三两口就喝光了它。
  “今天没被老师留堂?”小宋问。
  杨子夏把书包放在沙发上,用手背抹去额头的汗水,在小宋对面坐下。小宋把茶几上的烟灰缸收到了底下。
  “没留堂是没留堂,就是被叫到办公室臭批了一顿。”杨子夏把胳膊肘撑在腿上,翻看着茶几上的几盘光碟。塑封边缘处的标签贴纸上写着歌手的名字。
  “莎拉……布莱曼。”杨子夏念了出来。
  “上个客人留下的。”小宋说。
  杨子夏把光碟放了回去。“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乐队,你找到他们专辑了吗?”
  “嗯,那个乐队可不好找啊,他们只出了两张专辑,而且11年之后就再没消息了,”小宋起身往库房走去,“我可是在Discogs上才找到他们的实体专辑,从美国那边寄来的。”
  “就知道拜托你准没错,”杨子夏的笑咧到了耳根,“老板威武!”
  “先别急着捧我,这碟子寄过来之后我还没来得及试听。”小宋的声音从库房传了过来。过了一会儿,他才拿着两盘CD回来。
  这两个CD盒没有塑封,表面残留着划痕,其中一张的封面是个蓝色小孩侧脸的水彩画,他的头发被绘成了花朵的剪影。
  “Impossible Landscape……”杨子夏念着专辑上的名字。
  小宋从另一个专辑里取出光碟,放进CD播放机里。显示屏亮起,时间在往前走。一串轻微的电流声后,合成器音层从音响中流了出来,充满整个空间。吉他的碎拨伴随着快速的鼓点立刻将杨子夏带入一种情绪。他用脚打着节拍,仔细寻找旋律中贝斯的低音层。
  小宋倚靠在沙发上,透过眼镜盯着店外。骑自行车的路人从外面驶过,炫目的日光照在沥青马路上,香樟树浓密的树冠偶尔被风拨动,影子翕忽。
  曲子在流动。整个唱片店被浑厚的摇滚乐充斥着,好像有个无形的乐队在空气中表演。音响的音量有些大,但没有到令人心烦意乱的程度。这乐队的歌曲干净,明亮,但在高/潮处又有足够丰富的音色。每当节奏快得要溢出时,又会奇异地慢下来。杨子夏跟随鼓点一下下点着脑袋,不知不觉已经听过了半张专辑。
  “好了。”他说。
  小宋摁下播放器的停止键,把碟子取了出来。他取碟的手势很小心,食指插在CD中间的圆孔,拇指和中指抵靠在CD的边缘,以免在碟面上落下一丝指印。
  “另一张还要听吗?”他问杨子夏。
  “不用了,我两张都买,”杨子夏从书包里取出钱包,“多少钱?”
  “两张150,我不算你运费了。”
  “老板,能不能再便宜点啊?我这周饭钱快用完了。”
  “再便宜不了了啊小夏,这可是正版碟,而且他们是自发行,数量很少。”
  杨子夏一脸肉疼地把钱包里的纸币全部取出来,一张一张地数好,凑成150的整数,从茶几上推给小宋。小宋接过钱,也没有怎么点,就收进了口袋。
  杨子夏捧着那两张专辑,翻来覆去地看。一张是发行时间是2009年,另一张是2011年,那会他在干什么?好像还没从小学毕业,连贝斯整一个八度的音阶都爬不全。
  “这乐队已经很久没出新专了,”杨子夏自言自语道,“也许他们是快解散了。”
  “那很正常,乐队分分合合,就是这样,说不定再过几年他们就又重组了呢,”小宋说,“怎么?你最近开始听前卫摇滚了?”
  “我一直都在听啊,只是最近半年听得比较多。”
  “跳来跳去?你口味可真多变。”
  “核嗓听多了,听听这种转换一下心情也不错,”杨子夏把CD放进书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两张专辑我足足能听上一个月。”
  “我这还有类似的,你下次来再听听看。”小宋目送他走向店门。
  “3Q,我先回了,拜。”杨子夏挥了挥手。
  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杨子夏不由地屏住呼吸,好像这炽热里隐藏着某种生化武器的阴谋。
  他走到自行车旁,把车锁解开,跨上车座。他转头回望,水族馆唱片店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门里,摆放着一排排的专辑。店外贴着音乐人的宣传海报。挂在墙上的空调外风扇呼呼地转着,吹得上面的布条来回翻飞。
  从杨子夏有记忆起,这家唱片店就在那里了,但它会跟那个乐队一样无声地消失吗?
  杨子夏转回头,专注地盯着眼前的路。他微微向前俯身以对抗惯性,用力踩下脚踏板,冲出树荫,闯入盛夏的日光中。
 
 
第3章 
  周五是杨子夏最开心的日子,对大部分学生来说都是如此。高二上学期的他们还能拥有双休日,但再过半年,这就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特权了。
  周五第一节 课刚下,杨子夏就冲到数学组办公室里,把试卷交给了老蒋。老蒋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张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带着怀疑的神色问道:“这是你自己写完的?”
  “那当然,”杨子夏拉扯着自己的下眼皮,“您看我眼底都有血丝了,这可是昨晚熬了一宿写出来的。”
  老蒋从鼻子里出了口气,把卷子拍在桌上。“你早干嘛去了?非得让我拿根棍子戳你你才知道要好好写作业?”
  杨子夏揉了揉鼻子,没敢吱声。
  其实杨子夏话只说了一半,这套卷子是他昨晚用手机查百度写完的。大部分题都能找到答案,那些实在找不到答案的大题,他只好从辅导书上找来相似例题的解析抄上去完事。
  老蒋盯着卷子,没说让他走的话。杨子夏以为他这么快就发现不对,不敢说话。
  “杨子夏,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天天这么吊儿郎当的,还能待在7班,而不是27班?”
  “呃……”反正不是靠关系。杨子夏在心里说。
  “你就是靠英语和生物救了你,你明白吗?你要不是靠这两科拉分,你早就被甩到500名后面去了,”老蒋侧过身子,语重心长地说,“数学是大科,有150分的比重,你要是在这上面丢分,就等于丢了一半往上爬的机会。”
  啊?往上爬?他在说什么?我在7班待得挺好啊。杨子夏心底莫名其妙。
  “你不笨,你要是能像学英语那样认真学数学,你现在可能早就是年级前300了,”老蒋用那张薄薄的试卷拍了一下杨子夏的头,“你就不能好好听课吗?白顶着这么大一颗脑袋,当大头菜卖呢?”
  “啊,老师?你也玩动森?”杨子夏捂着脑袋,脱口而出道。
  “你们那些梗我还不知道吗?我了解你们比你们以为的要深得很,你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什么小聪明。再过两周就轮到你坐前排位置了吧?我看你怎么在我课上打瞌睡,”老蒋朝门口挥了挥手,“赶紧走吧,马上要打上课铃了。”
  “那,老师再见。”杨子夏小声说,麻溜地跑了出去。
  熬过上午几节课后,杨子夏揣着不到3块的饭钱在学校外面晃悠。
  几乎每个馆子里都坐满了人。平常杨子夏经常去的那家馄饨馆,因为有客人吃出来死蟋蟀,举报后被卫生监督所给暂时查封了。
  杨子夏最后只好挑了个农家炒菜馆,和陌生人拼桌。同桌那几人都是在附近链家上班的小职员,穿得西装革履的,忙着埋头吃饭,根本没空打量杨子夏这个高中生。
  杨子夏点了一碗白米饭,服务员问他要什么菜,杨子夏说:“不要菜,就一碗米饭。哦,再来一碟酱油,谢谢。”
  服务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收走那张杨子夏看都没看的菜单,回到了后厨。
  没过几分钟,她就端着一小碗白米饭和一碟酱油回来了。她站在一旁,想看杨子夏怎么对付这顿饭。杨子夏颇为熟练地把酱油淋在米饭上,用筷子把米饭拌匀。深色的酱汁染满了白花花的饭粒,酱油特有的咸香味混合着米饭的热气飘了出来。
  杨子夏装模做样地说了一句“我开动啦”,便埋头大口地吃起这顿午饭来。
  服务员也许是头一回看见这种吃法,大概是觉得新鲜,又觉得杨子夏这穷酸学生的模样过于可怜,给他夹了一小碟凉菜,说这是免费送的。
  杨子夏心里高兴,决定以后经常来光顾这家炒菜馆。
  周五下午一般只有两节课。最后一节是自习,得靠班主任米娜坐在讲台前才能镇住这群学生骚动不已的心。班里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在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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