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的莱森恰好将他接在怀中。
霍里奇深吸口气,终于下定决心,骤然抬起头,望向白丧钟存在的区域——
一道红色的影子,已然出现在白丧钟的身前。
……
红色暴君如此巨大,与白丧钟不相上下。
血一般深红的身躯,皮肤下隐隐透出炙热的红光,以及超出比例的修长的四肢。
在霍里奇看来,与那苍白的年轻人同一时间,红色暴君对着白丧钟缓慢的抬起了手臂。
白丧钟那双灰色的眼睛,单调的望着不远处的红色暴君,前进的脚步已然凝滞了,好一阵,那纯洁无情的面容,才露出了类似困惑的情绪。
白丧钟朝着红色暴君的方向张开了薄唇,口腔中似乎有一点刺眼的光线——
空气沸腾了,是真正的沸腾。
仅仅感受到白丧钟即将释放出的攻击,都令所有人产生剧烈的头痛,浑身的骨头像是将要融化一般。
暴君的精神力,不亚于桑德射线,无论是来自暴君的攻击还是抚摸,更无论是战舰还是人体,都会被从根源彻底摧毁。
……
一道巨大的防护罩,猛然自红色暴君的掌心中膨胀开来,炮弹一般将白丧钟包裹其中。
下一秒,红色的影子抬起脚步,疲惫、拖沓的向前走去。
白丧钟被它释放出的精神力防护罩控制在原地,防护罩中仿佛有无形的飓风,寸寸剐着白丧钟纯洁的皮肤,削断银色剔透的长发。
红色暴君终于慢腾腾、刻意折磨般到了近前,放下举着的那只细长手臂,换为另一只手,手掌纤薄的滑开空气,松弛的五指骤然弯曲,攥成了炙红的拳头。
一拳挥出,它猛然击中了白丧钟的下颚!
又一拳划破空气,霎时间,一只白色的掌心,迅捷的接住了那记铁拳。
但此举显然无济于事,红色暴君行动同时突然加快,粗暴、凶狠的勾住了白丧钟的脖颈,将后者按向地面,白丧钟膝盖弯曲,孩童一般跪倒在地。
两名暴君皮肤接触的地方显然产生了什么极恶的反应,那附近空气剧烈的扭曲,随着接触的时间越长,空气越是扭曲,宛如形成了黑洞般的磁场,连四周的建筑,都开始颤动、发出巨大沉闷的吱呀响声,某个瞬间,原本就破碎的建筑彻底解体,无数碎片向两名暴君弹射飞去——穿过它们,砸进另一头的地面,再次颤动起来……
但红色暴君显然拥有粉碎对方的决心,任凭白丧钟试图站起来,它始终坚定不移的按着后者的颈部,将那双膝盖死死的摁在地面。
空气震动的越发恐怖,不敢想象红色暴君对后者究竟做了什么。
突然,情形急转直下,白丧钟洁白发光的手,抓住了自己后颈处那血红的手腕,坚定、不可动摇的移开了它。
所有能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在这令人屏息的时刻,白丧钟再次停下动作,仰起脸来,那精致的唇瓣无声开合,竟然像是……在说话?
空气令人头皮发麻,人们眼前眩晕,仿佛有无形的声波扩散开来,却没有任何人听到只言片语。
但想必不是什么好话,因为在白丧钟双唇安静合上的同时,红色的那一位不知道做了什么,白丧钟就在它的手下,身形表面浮现水波般的频闪,随即缓缓消失在了空气中。
红色的影子在片刻停顿后,也如泡沫般一点点消散在了建筑之间。
消……消失了?!
外界所有人那紧绷发胀的头皮瞬间一松,纷纷瘫软在地,许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等人们终于回过神来,心中只有阵阵后怕——刚才那个东西,就是所谓“不堪一击”、“无能的战败者”白丧钟?
另一位呢,那保护了联合星,似乎还并不稳固、但强大的可怕的精神体,又是谁??
红荆棘?!!
……
“全面封锁联合星!”霍里奇下令,又转向阿斯兰德:“剩下的交给你了。”
后方卓戈家一名卫兵赶忙垂下视线——军部的屠刀将要出鞘了。
阿斯兰德看向另一个方向,他那张向来无忧无虑的面孔,在今晚,却丝毫不见笑意,深色的瞳仁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空洞。
霍里奇顺着阿斯兰德的目光看过去,片刻后走向莱森,后者背对着他,格外宽阔的后背几乎将怀中的另一人完全遮掩,只有落在地面那只惨白松弛的手,以及年轻人均匀修长的双腿。
如此可怕的危机,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弭,一号星最为繁华的城市毁掉了半个,日光酒店停机坪上根本没来得及逃走,就在事态变化中彻底傻眼的宾客打开了终端,铺天盖地的新闻立即抢占了所有频道——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到暴君级别的精神体,”身处第一线的主持人慌里慌张的讲解:“但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这位突然出现的救世主,它会是红荆棘吗?让我们来联线这方面的专家塔里学士——”
“最好不要抱有如此天真的想法!”瞬间,回应已经迫不及待的响起,一个严肃的男声说:“精神体一旦出生,外形不会发生改变,而我们看到,它们之间明显有很大的不同,但不可否认,它的确可能是我们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强大的武装精神体……”
第32章 麦洛麦洛
上千艘联盟战舰集体停泊在临时港口,窗外是异星表面翻滚的灰白浓雾。
异星整体环境古老又野蛮,哪怕感应器扫描不到任何生物,那外面深不见底的浓雾,说不定还是会带来未知的麻烦。
但这里的浓雾深度足以没过大型战舰的最顶端,是天然的掩体,能找到这样一颗未记名的小型星,在前线实属难得。
而且任何未知的麻烦,在帝国这个强敌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麦洛·卓戈站在无法透光的舷窗前,非常享受此刻的宁静。
“麦洛,”一道冷静、低沉悦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麦洛浑身一僵——他找来了。
而我竟然忘记他还在等我,就在这里无谓的愣神,真是愚蠢。又或许不该提出与他共进晚餐,该让他早点休息。
“怎么了,吓到了?”
对方平淡的询问让麦洛立即转过身,心中不由更加懊恼:“雷欧大人……”
当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麦洛忍不住将手背在身后,攥起了拳头——以此来缓解突如其来的心跳。
“我有时候在想,你为什么总要将手藏起来。”
对方的声音不疾不徐,声线如此优雅,令麦洛垂着目光,又深又缓的将空气自唇齿间凉凉的吸进肺部,感到身心愉快的要膨胀了。
“原来你真的是个很克制的人呢。”
“……什么?”
那个人平静的说:“这种事情不用忍耐,麦洛,想揍我的话,我可以随时陪你去训练厅的。”
麦洛格外茫然的抬起目光,揍你……?!为什么……我怎么会想做这种可恶的事情?!
但瞬间,麦洛明白了,脑袋嗡一声响。
他回过头,自己的背影清晰的倒映在舷窗上。
不,不是的!
但他过于紧张,嘴反而闭的死紧,脸色估计也是一贯的“难看”了,因为那个人脚步动了,就要转身离开了。
麦洛眼睁睁看着对方用后背对着自己,似乎不打算再回头看他一眼,明明情形如此紧迫,自己脚下却扎根一般难以动弹。
突然,一道烙铁般的红光,自寂静中出现,贴着舷窗一闪而过,很快又融入远处深沉的浓雾中。
麦洛被恐惧的感觉惊动了。那神秘的红光,宛如人类最原初的力量,通过他视网膜一角,钻入了他的身体中。
他的身体骤然轻便了。
“别……别走!”
天呐,这简单的一句话,他像是想说很久了,仅仅自声带脱离,都让他一阵雀跃。
“恩?”
那比起一般领袖要高挑许多的身影闻声站住了,麦洛眼眶有些发热。
“去哪?”麦洛发觉自己愈发大胆了。
甚至雷欧也惊讶的缓缓睁大双眼,那形状精美的浅色眼睛——他犹豫的竖起一根手指,指向甲板的方向。
麦洛的目光忍不住在那根手指上停留了片刻。
他想起那根手指的触感,以及对方每根手指的触感——冰凉的指尖,坚硬细长的骨节,仅有一丝温度的手心,还有数道由于延误治疗而留下旧伤口的细痕,自己总趁对方不在意时抚过它们,有时也有身体的其他部分,小臂,双肩,胸口,瘦削的腰部,脚踝……反复雕刻的记忆在脑海深处渐渐地拼凑成了一个秘密的领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领袖。
对方明显已经很疲惫了,双唇几乎失去了血色,麦洛赶紧阻止他开口,免得还要向自己解释去处,同样浪费力气。
“没关系,”麦洛听到自己的声音,但内容又不太像是自己会说出的话:“你去哪都可以,无论你想去哪,请你,雷欧,请你带上我——”
麦洛的话音截止了,因为雷欧抬起头,目光同样望向甲板的方向。
心中的快乐随着雷欧的充耳不闻逐渐减弱,麦洛终于意识到那手指似乎是在提醒自己什么,他缓缓抬起头。
头顶一片黑暗,战舰的天花板不见了。
炽烈的狂风猛然自头顶深而高远的黑色天空卷下来,温度高的像是他正站在火堆中,要将他不中用的身体化为一把灰烬。
“雷欧,”麦洛急忙看向领袖的方向:“雷欧!小心——”
那个人消失不见了。
麦洛的心登时紧缩成一团,发热的眼眶瞬间变得干燥了。
等他的余光发觉头顶的黑夜转为白昼的时候,那种纯白,是他此生最为厌恶、恐惧、仇恨的白色。
暴君白丧钟正向他走来。
身体犹如被卡住一般,四处传来剧痛,麦洛猛然清醒,看到机甲驾驶舱外联合星城市的景象,终于想起自己其实是在孤军奋战,敌人正是时隔多年再次出现、死而复生的帝国余孽!
一群平民自他身后仓皇逃走,麦洛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生命就要到头了。
不知为何,他此时竟然如此平静,这或许就是迎接死亡的感觉。
那个人……在离开前,也是同样的感觉吗?
想到这里,麦洛的血液才重新流动起来,他拉起记忆中的那只手,缓缓闭上了眼。
……
地面轰然震荡,麦洛眼皮上一片红彤彤,光线逐渐刺眼起来,他的安宁被打扰了,不得已的,麦洛重新睁开了双眼。
一个血红的武装精神体,挡在了他的面前,直面白色的暴君。
随即红色暴君那疲惫光衤果的脚踝,随着脚步一点点向前方走去。
麦洛嘴唇颤抖起来。
某种发烫的东西,瞬间自他的脸颊滑落。
他张开嘴。
别走……
麦洛望着眼前那片火海,由心口到浑身都发痛——
“雷欧!”
……
“啊!”护工惊慌的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腕。
“别害怕,”一旁的旦提尔轻声道:“他很快就会松手的。”
“大人这是怎么了?”
“只是做梦而已,”旦提尔平静的说。
麦洛·卓戈少将于昨晚直面暴君白丧钟,当时驾驶的机甲受武装精神体的影响自爆,驾驶舱内部在爆炸中起火,好在救援及时,肢体烧伤并不严重。
此时麦洛大人刚刚从修复舱中出来,新鲜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是精神力受到暴君的冲击,意识始终没有恢复。
明明是个没有温度的男人,在睡梦中竟然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女性族裔护工忍不住面露同情,难免想起网络上流传的一些说法。
旦提尔同样看着自家叔叔不安定的睡颜。
既然梦到了那个人。
“……应该是个美梦吧。”旦提尔说。
护工:“……”
护工为难的看着旦提尔脸上的伤口,看起来比昨晚更严重了,大部分都是淤青,但鼻梁上那一处,再不治疗可能要留下疤痕了,真是叫人心疼。
“旦提尔少爷,你进治疗舱躺一下吧,麦洛大人醒来我会来喊你的。”
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建议了,奇迹般的,旦提尔似乎突然对麦洛的伤势放下心来,选择了休息。
结果没过多久,几乎就是几分钟后,旦提尔听到一声短促的尖叫。
“他在哪?!带我去见他——”
“麦洛大人!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旦提尔猛然睁开眼,快速离开治疗舱,抓起外套冲了出去。
“叔叔!”
冷峻的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昨天因为宴会好不容易梳理整齐的头发,此时再次散乱下来,额发的长度几乎盖住那双充斥着寒冰的双眼。
那由完美的肌肉雕琢出的高大身体,一套病服根本无法掩盖。
麦洛站的笔直,浑身紧绷,冰冷的怒火叫四周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早有准备的旦提尔喉咙干涩的滚动:“我知道他在哪!”
麦洛瞬间盯住了他,从小到大,旦提尔从来没接收过自家叔叔如此冰冷的视线。
往日那目光深处总有一丝温度,此刻则仿佛完全消失了。
“我……带你去,叔叔,跟我来。”
……
在莱森戒备森严的私人宅邸外,旦提尔刚走下飞行器,就看到了不远处望着私宅的颀长身影。
是个没有预料到的人,但又像是意料之中。
耶合亚医师。
旦提尔第无数次怀疑,这个人和自己的叔叔,真的是同一个族群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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