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虞良的目光从乌发游移到红棕色的栗子上,接过来捏开,栗肉旋即爆出来,空中的香甜味也浓郁了几分。他扔进嘴里咀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真实。
“就是这种甜软细密的口感……”真是让人落泪的味道啊,比娘亲做的炒栗子甜多了,也香多了,可心里却异样的苦涩。
秋虞良凑到石桌前,捏起另一颗栗子,爆开扔嘴里:“好吃……,阿幽,真的好好吃,你也快吃呀。”
偏幽好笑地摇摇头:“就算味道尚可,吃多了也不好的,容易积食。”说着说着,偏幽也捏起一颗颗糖炒栗子吃起来,两人的手变得越来越黏,最后手指之间的张合都起了些微的阻力。
放下手中的栗子壳后,偏幽挑了挑右眉,问:“你的衣裳怎么回事?受伤了?”
秋虞良鼓啷啷的脸颊抬起来,含糊道:“没事,没事,就是在秘境里受了点小伤,回去修炼一晚就好。”
“真的?”
“真的!”
“好吧,”偏幽笑笑,“别吃啦,一会儿还得做晚饭呢,你吃多了我可就不做你的了。”
秋虞良闻言睁大眼睛,连忙摇摇头,咕咚咕咚将嘴里的栗肉全咽进去后,丧着脸说:“阿幽,我也要吃晚饭。”
“你个修士吃那么多干嘛,会耽误修行的。”
“哪有?”秋虞良腾地站起来,一双黑眼珠闪烁着炯炯的光,他利落地取出长剑,旋即就在这方院子里舞了起来,“幽,你看,我的剑术又进步了!现在,就算让我对上筑基巅峰的人,我也能胜!”
偏幽看着在院子里一言不合就舞起剑来的秋虞良,有些牙疼,一定是炒栗子时糖放太多了的缘故……
“好,很棒,超级棒的!”
偏幽能说什么呢,还不是只得给自家傻弟弟打call。真真是小孩子脾气呀,不过也才十八九岁,心性都没定呢,确实还是小孩子。
偏幽笑着欣赏了一出少年郎雄姿英发的剑舞,看着些许树叶被他的剑风舞落,沾到了他的衣衫上,一腿脚翻转间,又落到地面去了。
舞完了剑,秋虞良微喘着气落到偏幽面前,急促呼吸两下后,他平缓下来郑重道:“阿幽,我会赢的。”
偏幽微弯了眼,眉梢眼角都透出了几分温柔:“好。”
他拂过手去,注意到手上的黏腻糖渍后又收了回来,只微微弓下腰身,将一枚新落到秋虞良肩头的叶子吹落在地。
靠近的呼吸,靠近的琉璃绀色的幽香体味,秋虞良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脸颊也涌上了潮意。
“不过阿良,欲速则不达,不要太心急了。”偏幽直起腰身,嘱咐道。
所有的毛孔打开后又一个接一个地合上了,包裹住了幽香,和自身的汗渍融为一体。秋虞良感到自己在发热,偏幽的声音缥缈又遥远起来,而那张红唇离他好近好近,似乎只要一个站不稳,就可以吻上那两枚唇瓣。
下唇微厚,看起来好甜,比樱桃红,比桃汁润……对上偏幽疑惑的目光时,秋虞良心下一紧,那股绮思忽地远了。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这样的我和此刻躺在灶房里的那具尸体又有何区别?
秋虞良握紧手中的剑,发热的身躯慢慢凉了下来。他勉力扯开嘴角,露出标志般的八颗大白牙,特意促狭道:“阿幽,你就放心吧。我是谁?我可是平平无奇小天才,北罔山新一代天赋流小修士!”
偏幽失笑:“嗯,好好好,小天才,你低头看看你的剑跟你的手,都快被糖渍连在一块儿了,还不快去洗洗。”
秋虞良低头,看到自己脏污黏腻的手,微囧。他连忙跑到灶房旁,用木盆接水把自己的手洗得干干净净,又仔细地洗净了剑柄。偏幽也过来准备洗洗手,秋虞良本来已经洗完了,见着偏幽,又把手放进了盆里。
“一起洗吧。”他笑着说。
偏幽把手放了进去。隔着水的波光,一双手玉质细腻,一双手满是茧子。秋虞良看着那双嫩白纤长的手,心颤了颤,直想把自己这双粗糙的大手覆上去,从幽的指间开始摩挲,一直抚摸到手腕,随后不经意似的紧紧握住。告诉幽,你看,我把你的手洗得干不干净?
可现实是,幽一个人洗完了手,站了起来。秋虞良蹲在地上,默默地洗着自己翻来覆去摩挲个遍的手指。
“再洗下去,手就发皱啦。”偏幽笑。
秋虞良也笑起来,傻乎乎的样子,只不过他没抬起头,不敢看偏幽。
作者有话要说:注:设定该世界十九岁成年,故事开始时偏幽已满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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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仙宗炉鼎
秋虞良倏然间觉得寒气刺骨, 木盆里的水像被端去极地冻了几个日夜,此刻令他的手掌刺痛、胀痒、流脓般破烂。他感到自己潜藏的爱意,真真切切地存在于每一寸肌肤, 每一个呼吸之间,让他面对阿幽就像在舔舐裹了蜜糖的针, 舍不得那份甜,也害怕露出针尖。
他不想那根针刺在他和幽之间, 可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舔那份蜜糖。如果他是女子, 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地追求阿幽,而不用担忧被阿幽视作将他当成炉鼎的那批人。如果阿幽不是纯灵圣体,如果他们不在这晏云宗,多好……
秋虞良从地上站起来, 扬起笑脸,露出一颗颗闪亮的白牙,乐道:“我洗好了!”
偏幽捋开被微风吹到嘴畔的鬓发, 笑着回应:“那你今晚想吃些什么?我给你做。”
我想吃什么?我想舔舐幽的手指, 想抚摸幽的手腕, 想幽永远只看着我一人。
“我想吃的可多啦!醋鱼带柄、辣豆腐, 还要杯大烤茶!”
“这些也算多么, 哈哈, 既然阿良发了话,那咱们就吃这些。”偏幽说着抬起右手, 用修长纤细的玉白手指点了点厨房, “再给我搭把手吧,去把那尸体所在的地方用灵力包起来。”
秋虞良笑着点点头,面色如常,好似在尸体旁炒菜是无比寻常的一件事, 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他快步走进灶房,运转灵力包向尸体,确定一丝血腥气味都没了,才朝院落里呼喊:“幽,可以啦!”
偏幽走进灶房,浅笑:“你等等。”
随后从专门储藏食物的保鲜储物戒里取出草鱼一条,牛肉、豆腐、豆瓣若干。又取下刀柜里的一柄菜刀,利落地将草鱼的脊肉剔了下来,并快刀切成如薄纸的鱼片儿,放置一旁,备好。又将牛肉快刀切成碎末,豆瓣同样切成末,备好。
下锅,倒油,煸炒牛肉末、豆瓣碎,转小火,加各类佐料并放入切成小块的豆腐,等汤汁慢慢收入豆腐了,起锅,洒上一层川花椒末,装盘。又清锅,加入秋油、麻油、酒、盐、姜、葱各类,炒浇料,滚烫后盛起,直直淋入装薄鱼片儿的盘子,薄如纸的鱼片滋滋作响,很快就熟透大半。此时粗陶烤茶罐里的茶叶已在炭火上烤得半焦,用厚巾帕端起来,揭开盖子,将半焦的茶叶倒在两个瓷碗里,倾入沸水,茶香扑面而来。
厨房里,一方是早已死透的人尸,一方是方才阵亡的蔬菜果肉,一时之间倒也和谐无比。
块块儿豆腐,红油诱人,偏幽尝了口,热烫的麻与辣蕴藏在嫩豆腐中在口腔里陡然炸开,牛肉末没有喧宾夺主,只是更加地衬得嫩豆腐辣香麻人。又夹起一片鱼肉,发甜的薄片儿又鲜又脆,口感肆意而畅快。滚烫的大烤茶,放置一会儿后偏幽端起来,吹几下并慢慢啜饮一口,茶叶的焦香与本身的清幽味结合,比寻常的茶水口味丰富浓郁得多。
好在这个世界的宝器品类多而繁杂,炒菜并不需要自己点火架柴,不然一时半会儿也弄不上几盘菜。听说这些功能繁多的各类宝器还是上一代的某位大能修士创造发明的,着实为偏幽的独居生活省了不少事。
“好了,我们出去吃吧,今天就不做饭了,吃吃菜。”
一直眨巴着眼的秋虞良连忙从角落里站起来,上前端菜。盘里的佳肴颜□□人、香气扑鼻,秋虞良快步跨出厨房门,将肴馔一一地摆在了小院的石桌上。偏幽浅笑着缓缓走过来,将筷子跟小盘子递给他,秋虞良“嘿嘿两声”便接过来坐下开吃。
好吃,真的好吃……肉质嫩而脆,豆腐滑且香,喝一口茶水,焦香入脾。本是人间美味,秋虞良吃着吃着却有些心疼起来,五味杂陈,酸涩难言,连口中的佳肴也苦涩了几分。
他的幽啊……本应该被众人高高捧起,踏足世间都是赏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被变相囚禁在晏云宗,被人用猥亵的言语谈论着。他的幽本就该站在最高峰,其他人都只能匍匐在他脚下,抬头看他一眼都是亵渎,而不是现在这样……把幽当奴隶,当炉鼎,当玩物……
他的幽只能一个人呆在这间小院子里,自己做菜给自己吃,自己洗自己的衣裳……他知道幽不在意,并且做饭做菜也乐于其中,可是秋虞良就是舍不得,只想捧上这颗心,让幽踏上来,免得行走在世间脏了脚,污了鞋袜。
可是他不能,幽不需要。他只能做幽的朋友、玩伴,或者是兄弟。他的身躯也好,五脏六腑也好,对幽来说,一文不值罢了。
秋虞良咽下口中的鱼肉,抬起眼睑,欢欢喜喜地说:“阿幽,真的好好吃,我好开心,有茶有肉有朋友,这才是生活。”
偏幽闻言轻笑一声,素手端起茶碗,道:“来,以茶代酒,干一杯。”
“干了!”
“叮当”一声,两人茶碗相碰,茶水也晃悠起几圈小小的波纹来。秋虞良看着偏幽畅快而肆意的笑,心里酥酥麻麻痒起来,手中的瓷碗好似变成了更柔软的东西,慢慢地在手心融化又凝结。对面的幽毫无所觉,像话本里的名士才子般,清远洒脱,恣意随性。
“哈哈,真是寒夜客来茶当酒——”偏幽边喝着茶边吟诵着,“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啊……”
喝完大烤茶,偏幽笑:“其实这些滋味也不过万千之一,若能走遍万水千山,尝遍诸多滋味,那才是真真的让人心生向往。”
“不过而今呀,灶房里摆着尸体,石桌上摆着美食,倒也不失为一种别致的体验。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欲望加身,轮回颠倒,谁能说得清呢。”
混沌迷离的思绪飘忽回了脑海,秋虞良夹了一块豆腐,搁在偏幽盘里,道:“别的人死了也就死了,阿幽,你对我来说是不同的……你不要跟别人一样,好么?”
偏幽浅浅地笑了:“阿良,我总会比你先离开这个世界的。纯灵圣体一般也就能活个六七十年吧,和普通人无异。修士与地斗,与天斗,用拼命搏生命,百年、千年、飞升、不朽……阿良,要努力不朽哦。”
秋虞良的筷子停了下来,面上骤然掠过一丝伤悲、哀痛与不甘之情。纯灵圣体本是天降圣灵,姿容天赐且不朽,若无外人强夺,不过是来这世间过一遭,等时候到了,或百年或千年,自会还灵于上天,身体消散成广袤的灵力,庇佑一方大地。阿幽本是小世界的皇子,是天赐的圣灵,是为庇佑那个国家而生的,如今却被囚在晏云宗,成为修士们提升自己修为的器物,寿命顿减,尊严全无。什么狗屁修士与天斗,窃天而已。欲望无穷无尽,多少村落多少好儿女因为这些大宗的修士而家破人亡。
秋虞良夹住一片鱼肉,神色自若地吃了起来。口中鱼肉甜脆美味,心下思绪却难掩忧愁。夺灵大会,我一定会赢,一定得赢……
“至于我啊,”偏幽托着腮,垂眸浅笑,“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呢,不要为我担心,阿良。”
温柔的话语在庭院里缓缓散去,没有回音,秋虞良咀嚼鱼肉的动作却越来越慢,口中的肉片细石粒般磋磨着口腔内的软肉,他感到溃烂般疼痛。做不到的,幽,我做不到的。
“要吃个果子吗?解解腻。”偏幽看着秋虞良近乎凝滞的状态,问。
“好啊。”秋虞良抬起头,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我要可口多汁一点的大果。”
偏幽笑着点点头,起身走到水缸旁,从储物戒里取出两个桃子,用清水仔细地洗干净。
他回到石桌边,伸手递过一个粉桃,笑:“给。”
秋虞良接过桃子,指间碰到的肌肤仿若捉不住的绸缎很快便滑落了,只有遗留的零星水滴昭示着那不是幻觉。他的幽拿着桃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些许汁液沾到了唇瓣上,红唇润得微微粉,泛着朦胧的微光。他想伸过手去帮幽擦拭,用大拇指,一点点地擦干净。然后再伸回手来,含吮拇指,看看幽唇瓣上的汁液是不是真的那么甜美,让人只是望着就生津止渴了。
他不想离开这小院,今晚特别不想。于是他说:“阿幽,云渊真人现在不在北罔山,我可以在这里留一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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