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幽勉力举起手,砸了一下秦伏然的胸膛:“我不要跟你躺一起,你的呼吸烫到我了。”
尽管偏幽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对秦伏然来说也就是撒娇一样的力度。他换了个姿势,将偏幽死死压在自己身下。健硕的躯体遮天蔽日一样压下来,偏幽被挡得完全看不见除了秦伏然以外的事物。
“你干什么?”偏幽不解。
“干……干……”秦伏然说得断断续续,像个结巴。
偏幽蹙着眉,有些厌烦。
秦伏然吐了口热气,从床上爬了起来:“没事,时间到了,我送你回去。”就像在对男友说,亲爱的,时间到了,我送你回家。
他把偏幽重新置入了囚笼。
隔着透明的玻璃,他望着自己的小吸血鬼,感到热意与灼红一起翻涌。夜晚的黑暗被泼上了岩浆,融化在这片玻璃上。
他的小吸血鬼孤零零地趴在笼子里,掀个眼帘也有气无力,直想叫人靠近他用手指轻轻剥开,露出那双无辜又迷惘的瞳孔来。
真……真可爱呀。
秦伏然的喉结上下涌动,他最后看了一眼,确定偏幽不会再望他了,才大踏步地走出了这片围困之地。
要做的事很多,要计划的也不少。带一只吸血鬼逃亡,这在之前,秦伏然肯定会觉得是个冷笑话。然而亲眼见到,亲手接触后,神话里的吸血鬼变得真切起来。那双眸子会说话,那软乎乎的手也是。
杀一头野兽很简单。
杀一只会说话的精灵,却让人不忍。
小幽那么柔软、稚嫩、天真,比小羊羔还无辜,人类怎么能那么残忍地折磨或杀害他呢?
就是捧在怀中,也得忧心化了。太阳的炽热未免太残酷,不留情面。它温柔地对待大地上的人类与生灵,却不肯给黑夜里的潜藏者一点柔情。用火刑对待他的小幽,怎么可以?不可以。不成。不能够。
秦伏然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偏幽被带到族地里,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燃烧、融化、灰飞烟灭。那块儿冰一样的吸血鬼,应当被爱意暖化,而非酷刑。
·
支开其他人后,秦伏然将自己打发不走的大哥迷晕了,用的是准备给吸血鬼的药物。
他相信大哥醒来后不会给秦家报信,毕竟自个儿是他亲弟弟,说不定还会帮忙隐瞒。
他带着自己的小吸血鬼离开了,为了防止偏幽跑掉,他将剩下的松弛剂一并带上。秦伏然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控制不住一个体力正常的吸血鬼。
他开着车,将偏幽放在副座,一路往人烟稀少的地区驶去。偏幽瘫软在座驾上,没有表现出高兴或者激动的情绪。他只是软软地坐在那里,且慢慢往下滑落着。
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小地,秦伏然才去找了家无需登记的小旅馆准备休息。他用外套挡住偏幽的脸,将他抱了进去,对上旅馆老板挤眉弄眼地示意,秦伏然回以心照不宣的微笑。
老板心下暗啧两声,让开了路。
偏幽被衣裳罩住,像个见不得光的暗.娼。
廊道里路过的人停住脚步,一丝不苟地瞧着,好似他一.丝.不.挂。
在那些隐晦的视线里,偏幽暴露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们瞧着他露出来的漂亮小手,心下暗叹,这小地方的红灯区也有这么嫩的人吗?一个本准备外出观景的旅客,转身往房间里走,并取下了插在门缝里的红粉小名片。
门“啪”的一声关掉了,可惜隔音不好,旅馆座机的嘟嘟声轻悄而清楚地传到了偏幽的耳朵里。
他置身于朦胧的黑暗中,听完了一出迅速达成的不合法交易。票子换皮肉,交换新细菌,那些摸不到瞧不着的微小生物在这座名不见向传的旅馆里,暗自蔓延着,扩张新领地。微小生物从不嚣张,偶有得意的,也立马披层隐晦的壳,不让人类察觉。
流通的不止是肉花花,还有隐藏在暗处的他者审判。
此时此刻,被放在床榻上的偏幽,也面临着一次审判。秦伏然问他:“高兴吗?我带你出来了。”神情很真挚,眼眸却并不纯粹。好似若没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就要加重最终的刑罚。
他像个极度审慎的审判长,提起十二分精神,誓要字斟句酌地揣摩犯人的每个字眼,力图做出最公正的宣判。
繁多黑睫,雀翎似的,压得偏幽的眼皮迟迟掀不开,只能半耷着。秦伏然蹲下来,望着偏幽半阖的眼,等待他最终的答复。偏幽在挑衅他与应付他之间游移,疲惫的身躯让他给出了答案。
“高兴。”他轻声说了个词,为表示诚意,还点了下头。
虽然很简短,可秦伏然不打算追究下去了,他坐到床榻上,将偏幽环抱在怀中,亲吻了他的眉心,以示嘉奖。
“今天有些累,明天再喂你,好么?”
偏幽对秦伏然没有悲悯之心,并不体谅他的疲惫之说。他露出獠牙,轻轻磕碰在秦伏然的颈上,用行动表明了明天不行。
秦伏然摸着偏幽的后脑勺,想到自己竟然在养个嗜血的怪物,并没有感到恐惧,另一种勃发的欲望席卷了他。他放纵了偏幽的举动,也放纵了自己。
在小怪物低头饮血时,秦伏然撩开他的衣裳,抚摸他的腰肢,亵玩似的,低俗地来回揉捏。
直到他感觉自己身体变冷,才意识到这次忘了节制小怪物,让他喝了个饱。趁着偏幽正因血液晕头转向时,秦伏然取出针管,又给偏幽扎了一针松弛剂。
血液是吸血鬼的力量之源,可以喂他点小点心,却不能让他吃饱。秦伏然好不容易才带出了这只过分可口的小怪物,怎么能让他轻易就逃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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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小吸血鬼
偏幽倒了下来, 晕眩无力地望着天花板。秦伏然抱住他,俯视他。
牙上的血碰着了唇,他用拇指替他擦拭。
“你喝得太多了。”秦伏然下定义似的低语, 将那抹血从唇瓣一直氤氲到下巴颏儿,“太多了。”
或许多的不止是血, 秦伏然的眼神糖蜜一样滴落,他凑近, 又凑近,偏幽将头侧开了。
“不要离我那么近, ”偏幽说, “影响我的食欲。”
秦伏然将头埋在偏幽颈间, 用力嗅闻。
“小幽没有味道, ”他继续向下嗅闻, 仍旧什么都没闻到,“没有……”
他用相对软的唇去碰偏幽的锁骨, 像用一朵花去揉捏石头。什么都得不到, 只有自身的汁液流淌。唾液不可避免地润湿了锁骨,秦伏然轻柔地舔尽了,像一块尽职尽责的抹布。
偏幽望着天花板, 白灯、黄灯、米色的灯,没有扑火的飞蛾, 只有膨胀的灰影。
“别舔了,”他说,“像条狗一样。”
秦伏然神色微动,那双过分华丽的丹凤眼显得缱绻:“我可能留不住你了。”他这一路都在自欺欺人。
秦家家大业大,怎么可能让他留住一只吸血鬼呢?
他带着小幽出来,真的是想救他吗?
“小幽, 你还能活多少日子,我不知道。”他没抬起头,仍旧触着偏幽柔冷的肌肤,“狗能舔上骨头的话,做条狗……好像也不错?”
“只是……”秦伏然使劲咬了下偏幽的锁骨,直到牙齿酸痛,才抬起头凝视着偏幽,“我不会是条忠犬。”
“只会是条噬主的恶狗。”
然而他这条恶狗注定要失望了。费尽了全身力气的齿牙没能在偏幽身上留下半点痕迹。一个普通的人类,怎么能肖想用皮肉骨头牙齿或其他的一切,驯服一只吸血鬼呢?
偏幽望着他,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没有包容,也不厌烦,只是纯粹地不能理解。
“我从不养狗。”他这样说道。语气有些寡淡。
·
第二天,天还未明的时候,秦伏然带着偏幽转移阵地。
然而不过半途,就被带领着其他族人的秦易拦住了。
秦易隐忍着愤怒,让秦伏然把偏幽交出来,回去领罚。
他没答应。
秦易看着弟弟冥顽不灵的样子,决定就地处决偏幽。他开了枪。用的是专门为吸血鬼打造的秘银子弹。
那枚子弹破空而来的时候,被注射了许多松弛剂的偏幽无力逃脱。
秦伏然将他推开了。
那枚子弹射穿了他的肩膀。偏幽望着汩汩流出的血,没有想喝的欲望。
之后一阵兵荒马乱。偏幽被重新关了起来,与秦归衍关在一起。
他问哥哥怎么办到的。
秦归衍说:“大概是我们快死了。”他拜托了秦易,或许是曾经的交情,或许是临近的死期,秦易答应了。
偏幽躺在秦归衍怀里,让他摸自己的小翅膀:“哥哥,它又长大了一些。可我们好像等不到它能飞起来的时候了。”
秦归衍抚摸着翅膀上柔软的黑色羽翼,安慰说:“不怕,等我们死去后,不用翅膀也能飞起来。”
偏幽闻言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说:“嗯。”
偏幽感受着哥哥的体温,想起了曾经听哥哥讲过有关空之岛的神话。他说:“哥哥,如果真的有空之岛就好了。没有喧嚣,没有争吵,没有利益的纠纷。人们活在那个岛上,充实、幸福、自由。”
“每个人都可以飞翔,用一双纯洁的翅膀,往天上飞,飞得高高的,翻过一座座山崖,跃过一个个低谷,飞累的时候,就停在春风停驻的地方,看桃花、樱花、茶花缓缓地开,慢慢地落。”
“一瓣又一瓣的花朵,一丝又一缕的雨水……”说到这里,偏幽不知为何呜咽了一声。“哥哥。”他的声音很小,却让听到的人心里疼,“我……我累了。”
秦归衍紧紧地抱住了他。就像阿黎抱自己的教主,秋虞良抱自己的神明,他抱紧了自家的小吸血鬼。
他的小吸血鬼,他的神明大人,他的……小教主。
别伤心,别伤心,夜深了,教主快睡吧,睡在我怀里,睡在我心里,不会着凉的。快睡吧,快睡吧,我的小教主……
“睡吧,小幽,哥哥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秦归衍哄小孩似的轻轻拍打偏幽的背,一下又一下,“小幽只管往前面走,不管走多远,哥哥都会跟在后头。”
“一直跟着?”
“一直跟着。”他顿了一下,又低低叙道,“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都一直跟着。”
第75章 小吸血鬼
月圆之夜, 稀疏的星星垂挂。
浑身乏力的偏幽勉强站起来,展开自己黑色的羽翼,轻柔地扇动。带起来的风很小, 打着旋儿似的扑腾到秦归衍面上。一次温柔的照拂。
秦归衍走近他,手脚上的锁链哐啷作响。他抬起手, 抚摸偏幽的脊背,慢慢往外延展。羽翼看着是冰冷质感的黑, 仿佛无坚不摧,摸起来却柔柔软软, 暖乎乎的。
“真好看, ”秦归衍低低叹道, “神的诅咒下没有被摧毁的美。”
“哥哥, ”偏幽小声说, “可惜我不能带着你飞了。”声音好轻,几不可闻, 落入月夜里像枯叶落入水中, 涟漪小得几不可见。
秦归衍听到了,他靠得很近,也熟悉偏幽的呓语、浅吟或嘟囔。那细弱的声音会比平时更柔更娇些, 是美感撕裂后的余韵。
“没关系,”秦归衍收回手, 望向窄小窗口外的满月,“没关系的。”
月亮太圆,圆过了头,把缺憾衬得遗憾,让人难以淡然面对。秦归衍口中说着没关系,心里却难掩失落。捉不到的月亮留不住, 留下了的月影看不清。走到这头,它淡了,走到那头,又灰了。
没有落脚地。
·
秦氏族地。
秦小让穿上了妈妈准备好的祭祀服后,看着桌上张牙舞爪的红色鬼面久久不动。他问妈妈:“我可以不戴这个面具吗?好丑。”
秦妈妈闻言严肃地回头对他说:“祭祀大典马上开始,这是规矩。小让,听话。”
秦小让看着那凶恶的鬼面具,无奈地撑着脸说:“妈妈,一会儿就要烧死秦归衍哥哥和那只吸血鬼了吗?烧死怪物就好了,还要烧秦哥哥,我不想去看。”
其实他没见过秦归衍,不过经常从别人口中听说。不知为何,故事听多了就对故事中的人有了感情,并不想亲眼去见证人物的毁灭。
秦妈妈却是见过秦归衍的,不仅见过,还有过很多次接触。今天的祭祀大典会处决吸血鬼跟叛族者,这是秦族数百年以来的坚持,可秦妈妈心中却隐隐难过。她比秦归衍大,把他当弟弟看,以往会做些饼干糕点分给他。秦归衍是他们那辈最优秀的猎人,许多人崇拜他、拥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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