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颂弯了弯唇,推门出去了。
毕竟和大家不熟,他想找个地方坐会儿等着温语寄出来,结果刚推开门出来,就被一屋子人盯住了。
客厅开着门,充足的阳光把屋子里照的亮亮堂堂,他被众人打量的身体一僵……说实话,他还是第一回 被这么多大爷大妈瞩目。
他慢吞吞的拉上厨房的门,对众人礼节性的点了点头,一个头发花白的奶奶,牙齿掉了不少,嘴巴干瘪瘪的,还爱笑,她笑眯着眼睛瞧黎颂,先开了口:“这就是小语的堂哥?长得真俊啊。”
另一个皮肤黝黑的老爷爷接话:“个子也高,身板儿溜直,身体肯定好。”
胖婶儿大嗓门儿笑道:“是吧,我看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有福相,瞧瞧这脸生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黎颂:“……”
北方的邻居都是这样的吗?他们夸人的本事……真是独树一帜。
他想找个地方等开饭的想法破灭了,被葛叔拉在桌子旁边儿坐下,一群陌生的邻居完全没有给黎颂觉得陌生的机会,热情的好像是他们从来都是这么熟悉,认识好久了似的,话里话外都特别亲近,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小胖儿对黎颂挺有好感的,在外边儿跑累了,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大眼睛瞅着他手里的牌。
黎颂刚学会这边常玩儿的扑克牌规则,被几个叔叔阿姨拽着打牌,正在斟酌出什么好。
小胖儿童声响亮,一副我知道的很多的模样,说:“小黎哥没有俩王。”
黎颂:“……”
他把手从王上挪开。
王小妞也进来了,捏小胖儿的耳朵,训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小胖儿捂着耳朵,辩解道:“我不是君子,我还是个小人呢。”
众人笑成一片,黎颂也忍不住笑了。
黎颂换了想法,想稳一稳,出个2.
小胖儿在捂着耳朵的间隙,忙说:“不行不行,我奶奶有俩,会杠的。”
黎颂:“……”
胖婶儿:“……”
温语寄从厨房出来,趴在黎颂的椅子背上瞧他的牌,问:“你们这是玩点儿什么的?”
黎颂弯唇,转头看他,说:“他们说赌咱俩的压岁钱,我赢了今年加倍,输了减半。”
温语寄从他手里扯了个Q,拆了对Q压过前边那张J扔出去,说:“玩儿的还挺大。”
葛叔连忙说:“我杠我杠。”
温语寄低头看牌,呼吸落在他的耳侧,黎颂觉得耳朵有点儿发麻。
牌权到了胖婶儿,她犹豫了一小会儿,忍痛拆了对2,既然黎颂知道了她有对子,肯定不会出了,留着也没什么用。
葛叔:“过,这都是大的了。”
温语寄扯了俩王扔在桌子上,这才是最大的。
黎颂心思全然不在牌上了,他想碰温语寄,他的呼吸越来越近,如果现在没人的话,他一定会吻他。
温语寄弯着眼睛,又扔了张2出去。
王奶奶端着菜出来,温语寄直接把一条顺子扔出去,直起身说:“赢了。”
葛叔耍赖:“不算不算,这把不算,小虎子捣乱。”
王奶奶敲了他头一下,没好气的说:“多大个人了还欺负小孩儿。”
葛叔:“……”
葛叔:“您得讲道理啊,这些小孩儿聪明的紧,我是被他们给欺负了。”
小胖儿在边上小大人似的煞有介事的点头,说:“是我们欺负他。”
葛叔笑开了,他掐小胖子的胖脸,说:“你个小人儿,还能欺负的了我?”
小胖小脑袋转的特别快,忙告状,说:“是他欺负我们。”
他掰着葛叔钳子似的大手,被掐的眼泪叭嚓,说:“你看,罪证,这是罪证。”
好家伙,还知道罪证呢。
黎颂闷笑出了声。
桌子上零食被撤干净,菜被一道一道的端了上来,铁锅炖大鹅、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排骨炖豆角,铁锅炖鱼贴饼子……东北之大,一锅炖不下。
王奶奶切了前院儿马奶奶带来的煮猪肉,切成白肉片摆在盘里淋上蒜泥,另外还有肉皮冻、猪耳朵和猪身上的其他零件儿,一样用香料煮完淋上蒜泥,东北过年之前会杀猪,用作这一冬天的口粮,久而久之成了个不成文的传统,且这边虽然经济稍微滞后,但是农业和畜牧业较为发达,吃到的东西基本都是天然的,黎颂明显的感觉到这边的肉质和蔬菜都要比之前的口感好许多。
加上邻居送过来的锅包肉、溜肉段儿、卤水豆腐,加上温语寄做的一些凉菜和面食,轻而易举的凑了一桌再地道不过的东北菜。
一桌人热热闹闹的吃饭聊天,温语寄给黎颂夹了块儿红薯奶香饼,胖婶儿瞧见了,笑道:“这俩关系可真好,可不像我家的孙子孙女,碰一块儿就打。”
温语寄垂下头,黎颂瞅着他耳朵都红了。
葛叔惬意的喝了口小酒,说:“我家那些也是,见面就打,不见面还想。”
胖婶儿:“小黎啊,我就住在你家西院,前一阵儿去闺女家才回来,小语有事儿不愿意说,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你平时喊一嗓子就行。”
黎颂弯唇笑了笑。
前院儿马奶奶的大哥马爷爷是个皮肤黝黑的老大爷,看着糙,举止倒是斯斯文文的,他吃了块儿肉,又就了口小酒,说:“小黎成绩怎么样啊?”
黎颂:“……”
果然,这种聚会上基本上都会问成绩。
温语寄闻言,挺骄傲的说:“我哥成绩可好了,在上海都是排到前边儿的,以后要上清北的。”
马爷爷“呦”了声:“那可厉害了,咱们这儿都三四年没出清华学生了。”
每逢遇上这种话题的时候,一群小孩儿都安静的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王小妞低眉顺眼老实巴交的啃鸡肉,王奶奶瞅了她一眼,说:“过年之前别想着玩儿了,和你两个哥哥好好学学。”
王小妞:“……”
这星星之火果然还是连累了自己这棵嫩草。
王奶奶叹了口气,说:“小语之前成绩也好,都赖他那群没什么用处的老师。”
王奶奶是瞧着温语寄初中就学了高中课程的,都说胖婶儿家的大孙子陈晨聪明,考了个985,其实真正聪明的还是温语寄,他是真的可以称一声儿天才的小孩儿。
葛叔:“现在谁教他呢?”
王小妞插话:“我知道,小语哥有个全校都闻名的老师,我们初中的都听说过。”
众人瞧她。
王小妞挠了挠腮帮子,说:“叫什么……李俊,对,李俊!”
黎颂有些意外,抬头看她。
这里的人几乎在学校边儿上住了一辈子,学校里有哪些老师都门儿清,马奶奶挑眉,看她哥,问:“这人是你教出来的吧我记着。”
马爷爷:“……恩。”
他确实是李俊的高中老师。
王小妞喜欢说老师坏话,有点儿兴奋的吐槽:“说是上课让自习,课都留在补课的时候讲,为人爱好阴阳怪气,无中生有,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胃口比天还大,酷爱给人穿小鞋,得等学生家长去送完礼道完歉,才停止折腾人。”
马爷爷:“……”
马爷爷面子上挂不住,想撇清关系:“我可没教他这个……那时候就专看成绩了,也不大了解这人。”
马奶奶斜了他一眼,说:“教书育人是为了什么?”
王小妞不假思索的说:“教育就是让人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呗。”
黎颂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小姑娘,觉得自己要对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刮目相看了。
多么浅显的道理啊,却不是每一个人都懂。
王奶奶说:“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怕老师,老师一撂脸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事儿,这样的早晚被人举报了。”
马奶奶瞧温语寄和黎颂,说:“听着就不像什么好人,他要是闹什么幺蛾子,你就和你马爷说,让他去学校找他去。”
马爷爷连忙点头,说:“人民老教师说话还是好用的,你放心,有什么事儿你马爷给你撑腰。”
温语寄弯着眼睛点了点头,温声说:“我能有什么事啊。”
桌上朴实的邻里亲切的谈笑,俩小孩儿抢着最后一只大虾,窗外鸟雀鸣叫,世界温柔明媚。
远亲不如近邻似乎,他又多了一个喜欢小城的原因,这是一个有温度、有他从来没体验过的人情的地方。
表面上说是为了口吃的,实际上心疼温语寄自己生活不容易,免收黎颂诊费的牙医;三天两头给温语寄送吃的,知道自己的存在,又加到双份儿的邻居;四周很闹但是会细心的在龙猫边上竖牌子的小孩子。
小城很小,小到甚至不如上海的一个区大,但是这里又很大,因为包含了善意和温柔。
饭吃到了下午两点多才散,葛叔被人扶着,大着舌头说:“下……下午睡觉,关门……不卖东西了。”
王奶奶拍他,说:“他婶子快从你大儿子家回来了,知道了肯定得打你。”
葛叔笑呵呵的说:“她不敢……”
温语寄和黎颂收拾桌子,王小妞想留下来帮忙,在碎了两个盘子之后,被黎颂赶走了。
第26章
两个人收拾了小半个小时,等黎颂把大门关好,回来的时候温语寄已经躺在炕上快要睡着了。
黎颂拖鞋上炕,叫他:“小语儿。”
温语寄打了个哈欠,侧躺着看他:“恩?”
黎颂趴在他边上,下巴垫着胳膊瞧他,说:“今天吃了好多。”
温语寄抬手捧他的脸,像是这一周的许多次那样,对他张嘴“啊——”了声,黎颂乖乖的张嘴,温语寄凑近了些,漂亮的眼睛看进他的口腔,问:“今天吃了不少辣,有疼吗?”
黎颂合上了嘴巴,用脸轻蹭着他的手,轻声说:“不疼。”
温语寄躺回了枕头上,明澈的眸子瞧他:“等到过完年就拔了,太折腾了。”
黎颂没说话,漆黑的眸子看着他,突然撑起身来,把温语寄压在了身下。
他低头咬了一下温语寄的唇,声音有些被某种欲望晕染的哑,哄着有些懵的温语寄说:“亲会儿,宝贝,快把嘴张开。”
温语寄心跳的厉害,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手,无论黎颂亲他多少次,他都有这种心慌气短的感觉,那种从心里溢出来的欢愉让他根本拒绝不了黎颂。
他闭上了眼睛,缓缓张开了嘴巴。
下一秒,他的唇上多了另一个人的温度,湿热的唇舌在他的齿间徘徊,舔过他的上颚,又勾住他的舌头温柔的舔吮,温语寄觉得他亲吻自己舌头的时候,就像是在吃一支棒棒糖,吞噬着交融的口水,温语寄甚至都能听到他轻微的吞咽声音,当然,也能听到自己的。
阿狸趴在窗台上晒太阳,冲着屋内的小脑袋转向了窗外,打了个大哈欠。
黎颂的胳膊撑在温语寄的身侧,手抚着他的脸,等到他呼吸有些不畅,轻推了他一下的时候,他微微从他的唇上离开,然后用牙齿轻咬着他的唇瓣。
温语寄喘息着,嗓音被润的带了水汽似的:“你怎么又咬我啊?”
黎颂贴了一下他的双唇,有些无赖的说:“我喜欢。”
温语寄眼睛里晕着笑,懒洋洋的说:“困吗?”
黎颂起身,从柜子里扯了毛毯和枕头下来,把自己和温语寄兜头罩住。
温暖的阳光被隔绝在毯子外,漏下一片迷蒙的光晕,毯子下有轻微的动作,阿狸寻声抬起了头,听到了暧昧的水声。
它垫着脚悄无声息的冲着那个细细索索的大毛毯走过去,瞅准方位,抬爪,用肉垫儿迅速的拍了下去。
动作一滞,温语寄喘息着问:“怎么了?”
黎颂咬牙:“阿猪拍我头。”
温语寄笑了起来,低笑声戛然而止,不多时,好听的□□声从下边传出,阿狸爪子向前,伸长身体抻了个懒腰,又爬上了窗台。
王小妞最近经常蹲在温语寄厨房门口,又胖了不少,按说这姑娘也到了知道美丑的年纪,可她丝毫不在意自己即将胖成球的身材,黎颂说了她好几回,完全没有任何的效果。
小年前一天是立春,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风和日暖,万物开始悄悄生长,这段时间温度都不低,明天就是除夕,温语寄和王小妞被黎颂看着学习,到了今天才给俩人放了假,王小妞,从温语寄那儿顺了些吃的,跨越墙头回家了,等着她爸妈从城里回来,她一年和她爸妈也就见这么一回,因此格外珍惜。
黎颂跟着温语寄去超市采购,临近过年了,超市和生鲜市场人满为患,两个人挤着人群去买了春联和红灯笼,又买了今年的生肖牛的挂墙吉祥物。
生鲜都是按着黎颂的喜好买的,还有一些水果、糖果的年货,两个人拎不动这些东西,花了运费叫人送到了家门口,往屋里搬东西的时候,黎颂突然看到了什么,他往小菜圃的角落走过去,看着雪里漏出一小部分的铁块儿,他之前从来没注意过,最近雪有些融了,才漏出来一小块儿。
冲屋里的温语寄喊:“小语儿。”
温语寄出来,问:“怎么了?”
黎颂指了指那个类似锈红色的铁块儿,问这是什么?
温语寄歪了歪头,看清他指着的东西,说:“井啊。”
黎颂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东西,觉得新奇,挖了挖井周围的雪,露出了一部分井身。
这是很早以前,自来水还没有进入家家户户的时候,这边的人普遍的吃水方式——是压水井,上边有一个活塞,下边是阀门,压动手柄的时候,下边管子里的空气被抽上来,水在大气压的作用下被抽出,是干净的地下水,即便是最炎热的夏日,被打上来的水都是澄澈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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