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次,不是演戏,却是真的了。
她有把握通过这几天的布局让钟离御偏信自己,可这毕竟不是十成把握;因为女君这样的人,倘若铁了心想要护着谁、或是想要相信谁,那么真相于她而言就不重要了,无论是表面的真相,还是深层的真相。
她只会宠爱信赖自己喜爱之人。
这也是祁长乐一直以来想要达到的地位,同时也是她在没有合适的机会之前,不敢和应妃直接硬碰硬的原因。
因为她怕应妃之于女君真的是特殊的存在。
但是现在她乍然听见这样的话,得知如今她手里的机会已经是十成,她已经是钟离御心中那个想要相信的人时,祁长乐的情绪并没有自己以为的愉悦。
哪怕她之前为这一刻付出了许多努力。
甚至她此刻没有情绪。
一片空白,带着零星的无措。
钟离御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可恰恰是这一份真心,让祁长乐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最终,她只是垂下了眼眸,勾了勾唇角,带着没什么情绪的弧度轻声说道:“臣妾,多谢陛下。”
她缓缓握起自己的掌心,深吸了一口气。
在那一刻,祁长乐有一股冲动,甚至想要向钟离御问出:倘若自己不是这个性格,不是她以为中的“祁长乐”,那对方会如何看待她,还会对她这么好吗?
可最终,祁长乐只是咬着下唇,死死的压抑住了这个冲动。
……何必追究那么深呢。她还是不是她又有什么重要的,反正、反正只要她有宠爱,就足够了吧。
祁长乐掩藏在墨黑眼睫下的眼眸深沉一片,像是暗海翻涌,最终,所有的情绪被她一一掩去,压在了最底层。
祁长乐醒来之后,接下来就是要处理应妃的事情了。
钟离御坐在床边,唇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冷意泠泠,混杂着一点阴晴不定的怒意,她摸了摸指间的扳指,而后道:“去把外面那几个带进来。”
片刻后,几个人安静的跪在了下面。
尽管有人瑟瑟发抖,但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不出声,还有可能多活片刻,但一旦痛哭求饶,反而会惹了女君厌烦,说不定当场被斩首都有可能。
因此无人敢冒险。
“开始吧。”她懒声道,情绪也没方才那么冰冷了,大概是因为祁长乐的醒来让钟离御心底那股莫名的恐慌与刺痛消退了许多,所以尽管此时她的头疼依旧,但是钟离御却难得耐心。
“慢慢交代,时间还有很长。”她弯了弯眸子,勾起红唇,却带着冷意。
一时间,人人噤声,无人敢言。
一是单纯的不敢,二则是他们不清楚女君指的是什么。交代……什么?
祁长乐坐在床榻上,处于钟离御后方,她此刻缓缓敛去了方才刻意柔弱的神情,目光从下方跪着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应授成身上。
对方依然穿的贵气,但是脸上却多了两道掐痕,想也知道是谁留下的。
此刻他漠然直视着前方,眼底隐有不甘浮现。
祁长乐情绪淡淡,没有一丝同情,也不是很有打败应妃后的快感。
她只是觉得……
这以后就是她要走的路了啊。
铲除敌人与危害,让自己顺遂走下去,或许,一直走到生命尽头。
而她,最终大概也只会死在算计里。
不过祁长乐也不后悔就是了,她只是难得有些感慨。
或许是因为方才钟离御对她的维护,让她心底泛起了涟漪,因此祁长乐才想到了别的东西,比如……
真正的宠爱该是如何的。
又比如,如果有一天她不愿意再使用心机了,那她还能在钟离御心中待多久。
祁长乐掩下眼帘,收下所有思绪。
“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最终,还是应授成开了口。他抿着唇,直直看向钟离御,脸色虽然发白,但却带着一点不甘心。
“我、我就是让她揉个腿,别的什么都没有做!”
祁长乐心里挑眉,心想到底是曾经被娇惯长大的小公子,连告状都这么理直气壮,带着一种莫须有的命令感。
可怎么说呢,他碰上的可是女君啊。
常年处于万人之上说一不二,更别说还是个暴君,除非应妃有什么能够让钟离御侧目或是停留的价值,不然就他这样解释的方法,是不可能获得怜爱的。
不过,祁长乐也是稍微有些在意,钟离御会怎么处置应妃。
毕竟这次虽然说应妃对她出了手,可……在她入宫之前,一直都是应妃为女君提供“乐趣”,对方在钟离御身边生活了一两年了,钟离御,真的可以处置他吗?
听到应妃的话后,钟离御脸上的笑一点点变冷,她瞳孔黝黑的看着应授成,轻声问道:“哦?只是,揉个腿?”
应授成死死抿着唇,指尖颤抖。
“陛下应当相信我,毕竟你是知道的,我、我从来不做多余的事。”
钟离御垂眸看着他,脸上带着笑意,话语优柔,含着一股不寒而栗的阴郁。
“不做多余的事?”
“指的是你曾经逼死过郭答应,还是故意把英妃推到河里害得她寒冬腊月活活冻死?”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含笑问道:“指的是你故意秉明了我好让我杖罚徐答应,还是命人克扣于贵人的伙食?”
“应妃,你做过的多余的事情太多了啊。”
应授成睁大双眸,不可置信,仿佛无法相信钟离御居然会将以前的事情重新翻出来。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咬牙说道:“可是陛下,这些事情——”
说到这里,应妃停顿住了。
他本想说,这些事情是被女君授意的,可是随后应授成就想到了,没有人授命给他,全部是他自己要去做的。
因为他以为,这么做会求得一条生路,事实上也的确是。
可是现在,钟离御将这些事重新翻出来是什么意思?
要治他的罪吗?
他呼吸急促,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可是陛下,这些事情、明明您当初也——”他咬着牙,“当初也最喜欢了,不是吗。”
不然为何纵容他继续下去。
钟离御动作一顿,她微微歪头,指尖敲打着自己的脸颊,弯眸笑的愉悦,“但是应妃,我可没有给你这样的权力啊。”
“看你做这些事,不过是看着一条狗在身边好玩罢了,难不成,你还真以为你拥有了这样的权力,可以代我行事?”
听到这里,应授成脸色灰白,嘴唇颤抖。
“……”
“而且。”
她敛去了所有的笑意,露出了最里面的冷漠与暴戾。
钟离御起身,走到了应授成面前,垂眸漠然看着他。
“又是谁,给你的权力,让长乐为你捏腿?”
她弯腰靠近应授成。
“哪只腿,有多疼?”虽然是和煦询问的语句,可她的眼神中却带着扭曲的阴郁。
“既然这么疼,那我帮你处理了好不好啊?”
应授成猛地回过神,忍不住倒退着摇头,“不、不——”
听懂了钟离御言外之意的应授成已经不想去追究方才女君所说的话了,他此刻只有对自己要失去腿的恐慌。
“不疼了,已经不疼了。我知错了陛下,我知错了……你绕过我好不好,求您绕过我。”
随后,他的目光猛地看向祁长乐,眼底迸发出祈求的情绪,声嘶力竭道:“婕妤,祁长乐!我求你,你放过我,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给你揉腿好不好,我……我不想——”
他不想断腿,更不想死。
钟离御冷漠的看着他,而后勾起唇角,宣人进来。
几名内侍按住了应授成,让他挣扎不得,随后,有人给钟离御递上了一根棍棒。
应授成瞳孔骤缩,疯狂挣扎起来,“陛下、陛下——!”
“钟离御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父王是慎郡王,你、你不能做出这样的事,不然……”
钟离御弯了弯眸。
“嘘。”
她眼尾带着一抹赤红,混杂着血腥戾气。
“就是慎郡王今天来了,我也照砸不误。”
“应授成,记清楚什么人该动,什么人不该动。你在我身边这么久,却连这件事都没弄清楚。”
她微讽的勾着唇角,带着冰冷的怒气。
“那今天,我就教会你。”
而后她微扬手臂,狠绝的砸了下去。
“啊——!”
殿内除了应授成的惨叫痛呼声,再也没有其他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他抱着被砸断的那条腿,满头汗水的在地上滚着,疼的嘴唇青白。
祁长乐坐在那里,静静的注视着下方,从始至终神情都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唯独在听见钟离御的某些话语时,手指抓紧床单。
的确,很残忍,但是也很符合钟离御的作风。
祁长乐眸色深深,安静注视着此刻应授成的惨状。
钟离御是在为她出手,祁长乐很清楚,但与此同时,她更清楚的是……在自己之前,能够在钟离御面前得脸的就是应授成。
在自己之后,倘若出现了下一个“新人”,那她必定要谨慎行事。
她可不想落得应妃这个下场。
钟离御看着面前的惨状,颇为愉悦的笑出了声,她松开手,任由棍子掉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钟离御勾了勾唇角,“把他弄下去,找个东西堵住他的嘴。”
下面的人听令,立刻架起了应授成,而后另一外一人扯出一块布,塞住了他的嘴。
应授成疼的止不住抽搐,额头不满冷汗,看过来的眼神中除了怨恨,还有浓浓的悔意与畏惧。
处理完了应授成之后,钟离御低下头,看了眼这群宫人,带着些索然无味。
“都拉下去吧。”
闻言,那几人害怕的瑟瑟发抖,想要求饶,却不敢求饶。
他们哭的泪流满面,不停跪着叩头。
然而钟离御根本就懒得垂眸看上一眼。
祁长乐看着他们,张了张唇,最终没有开口为他们求情。
毕竟,她其实也挺自私的。
没有必要因为他们而消耗钟离御对自己的宠爱,也没有必要演这样的戏,更没必要——去原谅他们。
当初应妃做事的时候,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人劝阻,此刻,祁长乐也不想劝阻钟离御。
不到片刻,殿内清空了大半。
祁长乐坐着,看向钟离御的背影。
钟离御转过身,走了过来。
她唇角挂着一抹笑意,眼底赤红未消,看起来扔带着一分的危险;但钟离御好似没有注意到一般,仍是自在的伸手,摸了摸祁长乐的脸颊。
那一瞬间,祁长乐仿佛闻到了她指尖带来的血腥气。
她背后生出冷颤。
祁长乐眼睫轻眨,没有流露出异样,而是温顺抬眸看着钟离御,方便对方的动作。
钟离御心情颇好的任由指尖在她脸上流连片刻,而后忽的俯下身,将祁长乐抱在怀中。
祁长乐微怔,下意识想要偏头看向她。
钟离御吸了一下她身上的气息,闻到了那股熟悉而温暖的香气,感觉头疼都缓解了不少。
说实话,方才的亲自动手让她情绪波动了不少,甚至隐隐有犯病的征兆。
钟离御现在已经没发过疯了,一是调养到位,二是和苏暮和说清了部分事情,她心结也解开了不少,再加上之后有什么情绪,或是有人惹她不快,她都即使发作了出来,因此发疯也少了许多。
但是刚才她亲自动了手,应授成的惨呼如今还在她脑海里回放,刺激着钟离御,让她指尖微颤,带着莫名的激动。
钟离御深呼吸了下,嗅着身下之人的体温,她闭了闭眸子,忽然道:“你身上好香。”
祁长乐一怔,似乎没料到钟离御会说这样的话。
“臣妾……或许是殿内香料的味道。”
钟离御轻笑了声,侧过头蹭了蹭她的颈部。
察觉到她的动作,祁长乐缩了缩脖子,有一些痒。
“长乐,你怕不怕朕?”
祁长乐动作一顿,眸中闪过一丝情绪。
“陛下指的是,方才您对应妃做的事情吗?”
钟离御轻应了一声。
祁长乐试探着贴近她,手臂环上对方软腰。
她靠着钟离御,声音柔软:“臣妾不怕的。”
“哦?真的不怕?”
祁长乐轻微的点了点头。
“因为臣妾知道,陛下方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臣妾找回公道,为臣妾撑腰啊。”
她眼底不带什么情绪,声音却温柔。
“那是陛下心疼臣妾、宠爱臣妾,因而才会怒极有了那样的表现,所以臣妾不怕。”
“倒不如说……臣妾很感动。”
钟离御低声笑了笑,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那如果今天我做这件事不是为了你呢?如果是换做其他的事情呢,你还会不会怕。”
钟离御拥着她,手心在祁长乐黑发上轻抚,最后轻轻停在她的后脖颈。
她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声音也轻柔,但是眼底,却是沉谙的阴霾。
祁长乐看不见此刻钟离御的神情,她只是靠着对方,垂着眼帘,声音缱绻。
“臣妾……其实很自私的。”
“如果陛下惩罚的是其他人,那么臣妾……其实不是特别在意的。因为陛下虽然对其他人不好,可是却对臣妾很好,臣妾喜欢陛下,自然喜欢陛下对臣妾的特殊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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