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以靠眼周颜色出道的视觉系出柜兄弟组。
二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谢锐言仅是浅浅地笑,酒窝在面颊上一闪即逝,快得让韩峤来不及捕捉到。
“谢锐言。”韩峤叫谢锐言的名字,又改了口,“小谢,饭做好了,来吃饭。”
谢锐言看向厨房案头的汤碗,嗓音有些低哑:“今天晚上不是外卖?”
“总吃外卖也受不了。”韩峤把碗和盘拿上饭桌,递过去一双筷子,“加班周过去了,今天开始不会很忙,三餐都自己做饭。”
谢锐言接过碗筷,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胃里突然很配合地叫了一声。
咕唧
韩峤弯起好看的眉眼,侧过脸冲着墙壁闷笑了一声。
谢锐言恼羞成怒地问:“你肚子没叫过吗?”
“没这么叫过。”韩峤说,“上回就想说了,我真的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饿了胃会‘咕唧’的,真可爱啊。”
“为什么你还要模仿一遍?”谢锐言气愤得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不满,“韩峤,你这个……唔!”
眼看着饭桌上也要掐起来,韩峤拿过谢锐言的筷子,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糖醋排骨,顿了几秒放凉,碰了碰客人紧张的嘴唇。
“张嘴。”
谢锐言下意识地张嘴,温度正好的肉进入口腔,四溢的香气与恰到好处的酸甜味一下子在唇舌间绽开。
和家里的厨师做得不一样,都是糖醋排骨,为什么能这么有层次感?
谢锐言被一块区区排骨征服,好吃到双眼放光,完全忘记了要说韩峤什么来着。
“松嘴。”
“唔?”
“别咬着筷子,慢慢嚼。”
“唔……”
谢锐言牙关一松,从韩峤手里拿回筷子,又夹了一块送入口中一起嚼,随后用手掌盖住了眼睛,从指缝里看人。
“你加了什么?和我吃过的不一样。”
“李锦记的番茄酱和青梅沙拉汁,一比一提前调味,在锅里翻炒增稠。腌制排骨用的古越龙山的加饭黄酒。其实我做菜很一般,这道算拿手菜。”
韩峤谦虚地说完,递过去一张纸巾,让谢锐言擦擦唇角的酱汁儿。
“刘岭有一次过来吃饭,饿急了拿起盘子就往嘴里倒,然后卡在喉咙里,我给他送了急诊手术,医生都笑话他,三块将近三公分厚的排骨都能直接咽,影像拍出来像串糖葫芦,没见过喉管这么粗的人。”
韩峤顺手黑了一把老同学,提醒谢锐言:“吃东西注意,我不和你抢,你别噎着了。”
谢锐言的吃相也和韩峤似的非常斯文,听了刘岭的悲惨遭遇后,愈发细嚼慢咽。
谢锐言吃饭的时候,睫毛一直在颤,从第一口颤到了最后一口,被好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甚至还想加碗饭。
肉好吃,饭也蒸得香,谢锐言胃口很不错,肉眼可见地消灭韩峤原本以为会剩下很多的排骨和干锅花菜。
光盘是美德,更是对做饭的人极高的赞美。
韩峤全程吃得少,就着美色下饭,视线落在谢锐言粗且密的睫毛上,一边提议:“你要是会做,也可以帮我。”
“其实我一点都不会。小时候家人生病,我想给她炖点粥,然后烧穿了厨房里最厚的一口锅,管家和姐姐就再也没让我进过厨房。”谢锐言坦然承认,又说,“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学,尽量小心。”
“谢谢。”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不一定能学会,万一把控不好把你的厨房炸了,韩总你的道谢来得太早。”
“你能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韩峤说,“厨房不会炸,当时怕贝多芬出什么意外,我装了自动报警和喷水装置。区区炒菜锅,烧几个都负担得起。我很期待你做的菜。”
谢锐言望向厨房里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不锈钢锅,看得出来韩峤很爱护厨具,在生活细节的方方面面做到了极致。
谢锐言:“有菜谱吗?”
“下个下厨房,里面什么都有。”
谢锐言没想到韩总这位知名企业家如此接地气,不但没有雇人打扫房子,还喜欢研究各种软件,博采众长,就连做菜都不放过。
谢锐言也听说过诸如此类的做菜app,里面还带着整个菜谱需要的食材和酱料的购买链接。
以前家里的管家和佣人旗帜鲜明地分为两派,一派认为经济实惠特别方便,只要做得好吃,偶尔借鉴下家常菜的烧法、偷点小懒直接网购食材也不错。
另一派主张平民菜肴不上桌,老谢总身家过百亿,怎么能给他和他的夫人孩子吃这种东西。
后来主张方便美味的那派就被谢乘章炒了鱿鱼,包括教了谢锐言很多冷知识的有趣的王管家和做菜时爱唱小曲儿还爱拉谢锐言一起唱的张姨。谢锐言放学回家的时候,他们早就打包好收拾东西走人,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这种东西”也没有人敢再提,从此家里的饭桌上再也没出现过单品成本在三位数以下的菜。
哪怕早餐的三明治加蛋也要配进口鱼子酱,谢锐言最讨厌的食物,在谢乘章的眼神下,也只能乖乖地吃完。
吃的不是饭,是逼格,是金钱,是寂寞,是和别人不一样的那种感觉。
吃饭都能吃出优越感,想想就觉得是件魔幻、离谱甚至要命的事。
谢锐言刚上初中,就莫名其妙地得了厌食症,吃完饭后忍一小会儿,然后去卫生间吐掉。
他怕别人担心,也怕自己不正常,藏得隐蔽,除了他自己,并没有人发现。直到谢帷舟问他怎么瘦了这么多,谢锐言才溜去精神科,悄悄地开了一段时间的药,才有所好转。
但是韩峤这个人,就好像天生带了享受美味的基因,无论吃什么食物都很香,亲手做的饭菜更是一流。
谢锐言在看韩峤吃东西的视频时,往往会被带起食欲,现在的场面更不在他向来的预计中。
看韩峤吃饭的同时,吃韩峤做的饭,无异于身心的双重享受。
谢锐言毫无志气地想,哪怕他被一块大排骨噎死在韩峤家的餐桌上,应该也不遗憾。
他把写不出歌的懊恼和焦虑暂时放在一边,跑去厨房,又加了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
第16章 玻璃铃
和人的相处、磨合、熟悉,直到蜕去彼此的壳,情绪外露,都需要时间的积累。
韩峤带谢锐言回家,并非毫无保留。他慢慢地让谢锐言显露原本的性情,想以此分析谢锐言的性格人品,窥探他言行不一的理由,事实上也一次次地把人从硬刺中拉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韩峤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它能把谢锐言的情绪抚平,跟熨皱衣服的熨斗似的有效。
恰逢刘岭来电,二人就乐器配件加工厂变更进行简单沟通后,韩峤说:“等等,先别挂断。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你还记得玻璃餐铃吗?”
电话那头的刘岭:“当然记得,你家那个白铃铛,我每次看到你摇他都会感觉眼花,觉得你是个一米九二的小公主,太少女心了!钟恬很喜欢看你系着围裙摇铃铛的样子,还让我向你学习,我都不知道她们女人这是什么爱好。怎么了,铃铛被闹事的谢三打碎了?”
“餐铃还在,完好无损。谢锐言喜欢听它的声音。”
“啊?”
“谢锐言也喜欢餐铃,这就是我说的大秘密。”
“啥?”
“我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你的小谢总观察日记写了快一个月,就这?”
刘董挂了电话,留下韩总怡然自乐地微笑。
韩峤喜欢美人,更喜欢美的事物,例如孤狼送给他的手帕,例如玻璃餐铃这样美丽又易碎的餐桌用具。
又例如被摧折后也变得脆脆的小谢总。
啊,可爱。
之前那段时间忙着给错标的合约善后,让谢锐言这个少爷和自己连吃了好几天的外卖。
韩峤从前做完饭后,习惯放猫粮,开罐头,摇铃铛。
最开始是希望贝多芬能听见,当然贝多芬表示,它只是听了个寂寞,铃铛就成了韩峤给自己的交代。
贝多芬依靠敏锐的嗅觉,闻着罐头的香味,从屋子里出来,而餐铃则是韩峤给自己听的,是落户南京后,对生活的仪式感。
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
现在不同了,多了一个谢锐言。
韩峤的套路就是要让这个铃铛一响,谢锐言就会因为美食而停止思考自己究竟是不是废物的无用念头,乖乖坐到餐桌旁用餐。
谢锐言也并非第一次看到这个新奇的东西。
韩峤手上拿着的透明色雕花铃,是fon玻璃餐铃,美国的品牌,这让他想到了熟悉和怀念的声音,他在寄宿家庭里常常能听到。
“你是说,你以前就知道它?”韩峤笑容柔和,指尖在餐铃的纹路上蹭过,“知道的人不多,我很高兴能在这一点和你有共同话题。”
“据我所知,奥地利用餐铃的家庭不少,我那家就是。”
“你回来之后,有没有联系借宿家庭?”
“Uta很照顾我,我很想念她和她的三个孩子,但他们每年都会接收不同的住宿生,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你才回来多久,半年也不至于忘掉一个人。”韩峤突然觉得按照回国日期和寄宿家庭来说,谢锐言和孤狼有很多相似之处。
但在德语区留学,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更何况孤狼借宿的地方只要150欧,不像维也纳的物价,而且他们的声音也并不相似。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又怎么会住福利院,称自己的家长为“院长”?太滑稽了。
放下“小谢总约等于孤狼”这个一厢情愿的想法,韩峤继续观察着谢锐言的神色,换了种说法:“你心里记挂着她们,她们一定也牵挂你回国过得好不好。”
谢锐言有些焦躁地问:“我应该联系Uta吗?会不会打扰她们的生活?”
“被区区一封邮件打扰?我个人是这么想的,至少报个平安,如果你有联系方式的话。”
“我有Uta的大女儿Emma的邮箱。”谢锐言在心里想那串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外文字母,忽地说,“我从来都不会主动去做些什么,如果别人不联系我,我就默认这段关系到此为止了。韩总,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冷漠不真诚的人?”
“只是有一点被动。”韩峤如实回答,“但是和你本人的可爱不冲突,我不会真的让一个冷酷无情的死对头留在家里。”
谢锐言如鲠在喉,连连摇头:“男人不能说可爱。”
“谁告诉你的?”韩峤扬起了眉毛笑问,“刘岭那种大老爷们在他女朋友眼里都能很可爱,你为什么不行?”
谢锐言无法反驳,在韩峤一本正经的神色下,释然地露出酒窝:“吃完饭我就联系Emma。”
在维也纳时的餐铃声给了谢锐言很大的灵感,怕影响到Uta和她的孩子们,谢锐言试着去清咖写歌,但路途比较远,灵感总是跑得一干二净。
后来Uta知道了谢锐言总是跑到很远的地方搞创作,就让他直接在家里写,只要不超过晚上十点就好。谢锐言的作息是晚上九点半睡觉,反而是Uta的孩子们比较吵闹。
Uta是个看起来温柔又有些冷漠的奥地利女人,是个单身母亲,她领带了三个孩子,个个朝气蓬勃,总是缠着谢锐言问写歌的问题,问中国还有多少像谢锐言这样小提琴拉得很好的小提琴家。
谢锐言告诉他们,他不能被称作“Geiger(小提琴家)”时,Uta就会在旁边一脸严肃地认为,没有不能,谢锐言就是小提琴家。
中国有句古话是“妄自菲薄”,在Uta的口中,谢锐言就是个妄自菲薄的年轻人,这是种在她们国家十分稀缺的品质,说不上好坏,只是人们通常接受不了自我轻视。
谢锐言却很感谢她,她动摇了他很多观念上的犹疑。
过去被谢乘章施加的锁链,其实都是意识的产物,扭转想法之后,谢锐言的心头轻松不少,写出来的小提琴曲也更有力量,虽然他还是没有试一试被明令禁止的吉他。
由于Uta是提供借宿家庭时为数不多的单亲家庭,朋友缘不佳的谢锐言入住后的半个学期,和他同去留学的富二代小圈子里很快传出了风言风语。
他人或许会抱团,又或许会解释清楚,谢锐言却什么也没说。
他非但没有理会谣言,更是任性地切断了和小圈子的联系,从此在学院里,自始至终,都是独自一人学习,一个人练琴。
一个人没有什么不好,低头更容易找到六便士,而抬头也能看到月亮。
谢锐言在韩峤家联络了Uta的大女儿,对方很快回复邮件,还让谢锐言加上她特地申请的微信号。
他们通了视频,Uta一改当时的淡然,很是欣喜,孩子们挤到笔记本镜头前,纷纷和寄宿的哥哥打招呼。
“egon,gutenabend.”
uta的大女儿说,晚上好,锐言。
“dusiehstschoenaus!”
uta的儿子夸赞谢锐言的帅气。
“und…und…dufehlstmir…”
小女儿在说,我想死你啦!
三人叽叽喳喳一阵,谢锐言用流利的德语和他们交换了生活中发生的趣事,也向Uta说明,他现在在朋友家借住,还说起了餐铃。
Uta没有问其他的,只问是否是谢锐言的重要的朋友。
谢锐言想到微博上的韩总,论坛里的中岛敦,一个屋檐下的韩峤,脸上浮现出一个不显眼的笑容,酒窝很浅淡,几乎不可分辨。
韩峤对Uta说:“Ja,eristmirwichtig,weilesniemandenwieihngab.”(是的,他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他是特别的,独一无二。)
谢锐言回国后,Uta开始学习中文。她用标准到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亲爱的Egon,我为你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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