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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一：“你知不知道你下山已经好久了？”她脸上稚气未消，生气时也可爱。
是吗？几个月而已，可能小孩子的时间过得比较慢。
宁辞发愁：“念一啊……”
“念一！”门后传来一声厉喝。
宁辞估摸着小师叔已经将念一独自下山险些被妖吃掉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掌门那样心肝的一个人差点丧命，不生气才怪，念一跺了跺脚：“又是小师叔！每次都告我状！”她的脸鼓起来，像个快炸了的团子。宁辞幸灾乐祸，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偷偷一个人跑下去？
她敢，她真的敢。
他又发愁起来。看来什么都不怕确实很难管教。
小师叔墙头草，踹开大门飞奔出来，拽着念一的胳膊就向清淑阁跑。
念一叽叽喳喳的边跑边骂。
宁辞回到万卷阁，发现沈客卿正襟危坐在席上，笑道：“你没看书？不觉得无聊吗？”
沈客卿没笑，反问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宁辞：“可以，不过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来了之后他突然有些无措，他想起父母的坟和师父杜横清的坟是挨着的，他总不能带着杀害师父的凶手来他坟前。
沈客卿看宁辞身体有些僵硬，轻声问道：“怎么了？”
宁辞脸色有些不好：“没什么，带你来见见我爹娘，现在见过了，走吧。”
宁辞见沈客卿也有些紧张，两人匆匆离开了坟地。
穿过小竹林，经过万卷阁，万卷阁的那一大顷池塘已经泛了绿，荷叶绵延半片池塘，风一吹，叶子像波涛一样翻涌。宁辞突然想起自己下山时还是冬天，还在下雪，现在已经立夏了，时间过得这样快，念一却说好漫长。
宁辞：“我想我师妹了。”
沈客卿：“可是你们才刚分开。”
宁辞：“我带你去清淑阁吧，我要说清楚一件事，跟我小师妹。”
沈客卿：“好。”
横清山上的习习凉风吹得人很爽快，宁辞轻车熟路地摸进了清淑阁，小师妹在和一群女孩子玩蹴鞠，她一眼看见了宁辞，跑过来拉着宁辞就走。
念一：“这里是女弟子修习的地方，你来干什么？”她可不想和那么多人抢师哥。
宁辞：“我说完最后一件事就走。”
念一：“什么事？好事坏事？坏事我可不要听。”
宁辞：“不好不坏……等等！”他眼角的余光里，沈客卿已经被一群女孩子围住了，他本来是想顶替念一的位置，结果一群女孩子不玩蹴鞠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宁辞只好有话快说，他指了指沈客卿：“他，他就是十几年前我下山想见的人，他是……”
“好啦不要说了！”念一着急打断，不可置信的望了一眼沈客卿，皱着眉：“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你走吧，不要说了。”你十几年前就告诉我你喜欢他比喜欢我多一点，请你赶紧走，我不要听了。
宁辞最怕小师妹难过，忙道：“念一，师哥不是那个意思，师哥不是不疼你了，我什么都没变，我还是你师哥……”
念一憋着气：“哦，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什么都没变，因为你本来就是这样的。
“好了，我要接着玩了，记得办完手头的事回来看我。”
“好。”转身欲走。
念一又拽住宁辞：“可是！可是……”宁辞转过身来，念一发愁道：“可是他名声很坏。”
宁辞：“师哥的名声也很坏啊。”
念一：“师父不会答应的。”
宁辞：“这是我自己的事，他管不了。”
念一眼圈红了：“师哥……”宁辞心里抽痛，念一说：“你不会成为亡命河里那个人吧。”
宁辞知道，他说的是江楼月。
“……不会的。”他想，有可能的人不是他，是沈客卿啊，小舟山上会发生什么一切都还未定，师父说不会死，他说的那样轻巧，真的不会死吗？可是剑灵不除，他就有失控的可能，难道将他父母的悲剧再重演一遍吗？
宁辞将沈客卿救了出来，两人下山。
沈客卿：“她怎么哭了？”
宁辞惆怅：“她心疼我……茸茸，我要和你说一件事，你不要生气。”
沈客卿笑了：“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吗？”
宁辞很不想点头：“现在还没做，以后可能会做。”
“……”
他将小舟山的计划全盘托出，包括寻找那三位大隐为震碎剑灵加持的事。
沈客卿神色晦暗不明。
宁辞紧张道：“茸茸，我不会让你受伤，你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你，你不要害怕，虽然小舟山上发生什么都还未定，但，但如果真的有人要你死，我一定挡在你前面。”你因我而死，我还你。
沈客卿没有激动，没有生气，什么都没有，只是深深地望着宁辞，很平静，他知道两人都无法选择，只能向前走。
一种宿命感涌上两人心头。
他们正走到山门口的枫树前，现在枫叶还是青绿色，被阳光照的透亮发光。
过了一会，就在宁辞心里打着战鼓七上八下时，沈客卿开口了：“杀了你师父，我很抱歉。”
宁辞怔怔地看着他，“不是你，不是你杀的。”你只是那把刀，是控制刀的东西杀的，刀怎么会跳起来杀人呢。
沈客卿：“我会和你去小舟山。”他捏了捏宁辞的肩：“别发愁，我不怪你。”
宁辞不知说什么才好，心里焦灼：“我不会让你有事。”
沈客卿：“我信你。”
你信我，宁辞看见阳光透过缝隙洒在沈客卿身上，斑斑点点的发光，他身上的夔龙纹突然柔和起来，宁辞快要绷不住了，你信我，你那八条命都因我而死，你还信我。
沈客卿笑了，如释重负：“现在话说开了，也没有人不愿意，咱们回家吧。”
宁辞舒了口气：“好。”
沈客卿：“在找那三位大隐之前我想先回一趟小舟山。”
宁辞自然什么都答应：“好。”
沈客卿：“我想在山上住几天。”
宁辞：“好。”
沈客卿：“我想现在就去。”
宁辞：“好。”
两个人回到发着光的小舟山。
这里只有一个季节，外界还在柳絮飘飞，小舟山上已经落英缤纷了。
时隔二十年，沈客卿想，这里的虫子飞鸟终于活了过来。
宁辞望着这一山的洞洞，故意笑道：“你打这么多洞干什么？”
沈客卿倒在沾满星星的草地上，眯起眼睛深吸了口气，幽幽道：“我可不知道是谁打的。”
宁辞帮沈客卿挡住了刺眼的阳光，低着头看他，觉得这个人怎么就这样好看呢，他以前也没发现他长得有多出色，今天看他被一群女弟子围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哦，茸茸原来是这样好看的一个人。
花香，风香，青草香。
风雅又疯狂。
风雅又疯狂。
宁辞想，怎么会有人拥有这样深情的目光呢。
于是他听见一个从亿万光年远的天宇外传来的声音。
“我们不该浪费。”
宁辞心有灵犀地笑了，沈客卿搂住他的腰，将他压近自己，宁辞从善如流，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情投意合的吻。
我们终将回到小舟山，在此之前，在此之后，我都将义无反顾地爱你。
第19章 柳絮沉江花谢悬泉
要寻找的那三位大隐分别是：海棠祖师，知秋道人，和古孤竹国国王夏深。
宁辞二人下了小舟山，赶往虞山的路上巧遇杜横溪，这才知道他们在小舟山上悠闲度日的这段时间横清山发生了大事。
杜横溪言简意赅：“江临仙将念一掳走了，现在生死未知。”
宁辞不可置信：“江临仙？他为什么？”
杜横溪气急败坏：“我哪里知道他为什么！他还在横清山杀了人！”
三人废话不说，速速赶往悬泉置。
到了今夕何夕，小风楼除了一群穿肚兜的妖连个人影都没有，三人在月令墙分头行动。
宁辞看着人山人海的月令墙，心里着急也无可奈何，一条街一条街的穿过来穿过去，本以为沈客卿管理悬泉置多年应该有个人手，谁知道一个都没有，这么大一个城办事的就他自己，现在情况紧急，小师妹在江临仙手里，江临仙怎么会在横清山杀人呢，杀了人居然还能活着出来……
摸到第八条街，透过人群，宁辞隐隐约约看见一高一矮两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看，正是江临仙和念一。
宁辞一把拽过念一，上上下下仔细看看，都很完整吧？都很完整，那就好，那就好。
念一一把甩开宁辞：“师哥你拽的我手腕痛。”
江临仙叫道：“陌笙歌！你怎么不看看我完不完整？”
宁辞懒得看他：“我不用看就知道你很完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旁边的小贩说话了：“哎呦糖葫芦还要不要啦，不要给后面的人让让道啦。”
江临仙立刻：“要要要，再多买一个。”他接过糖葫芦，给了宁辞一个。
宁辞接过来，心想小师叔都快疯了你们倒在这里清闲，想着想着，咬了一大口，赞道：“老师傅手艺不错嘛。”
小贩：“那是那是。”
离开小摊贩，宁辞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发现念一乖得很，见到他也没抱他，只闷闷地咬着糖葫芦。
江临仙还是一副开开心心地模样，吃得嘴上都是糖渣：“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杀了人，人要杀我，念一撞到了我怀里，我就挟持着她逃出来了。”
宁辞：“你怎么去了横清山？为什么杀人？”
江临仙咔嚓咔嚓的咬着糖：“絮之想让我去我就去啦，我不光去了，我还住了不少日子呢。至于为什么杀人，我想杀就杀啦，我开心。”
宁辞心里窜起一股火：“你杀的是横清山的人！你和柳絮之到底怎么回事？你对他是真的吗？我这个师弟脾气好得要命，你做了这样的事没想过他会为难吗？等等，你脖子上那一团血糊糊的东西是什么？”
江临仙歪了歪头，有些不满：“这你都看不出来？你再仔细看看。”
宁辞再仔细看也觉得那就是一团血，一些细的血丝蔓延出来，在江临仙白皙的皮肤上狰狞的刺眼。
江临仙舔了舔黏在嘴角的糖，笑道：“这是刺青，笨蛋。好不好看？”
宁辞实在难以恭维。
念一说话了，声音蔫蔫的：“那是柳絮。”
宁辞这才看出来，心想，原来柳絮也有形状的啊。
宁辞：“自己刺的？”
江临仙挑挑眉：“哪里，我可不敢下手，我让别人刺的，他非说他不会刺柳絮，我将他打了一顿，他立刻就会了。”
“……”
一道凌厉的剑风将他们劈散，江临仙迅速往后一退，杜横溪顺势拉过念一，盯着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念一气道：“不要总是将我拉来拉去的！”
杜横溪这一拉真不轻，念一手腕上立刻红了一片，杜横溪气焰下去了一半，还是骂道：“那么多人，谁让你一下子撞进去的？！个个手上都有刀你没看见吗？”
念一：“哦，好吧，我错了。”
不知悔改。
杜横溪将剑刃对准江临仙，念一一下子挡在前面，叫道：“要是你也想杀他，就先杀了我！反正我欠仙仙哥哥一条命！”
宁辞实在想不到前几天还在一起喝酒的人今天就刀剑相向了，看了看江临仙，他倒是不在意，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在吃糖葫芦，不过他也看出来小师叔没真的想杀他，否则刚才那一剑就直接要他命了。
杜横溪将剑收了，盯着江临仙的脸：“你救过念一一命，今天我不杀你，但你要知道，从今往后，横清山的弟子会杀你。”
江临仙满不在乎：“哦，谢谢你提醒我。”
沈客卿也找到了这里，街上的人早已散尽，杜横溪拽着念一回了横清山，剩下三人回了今夕何夕。
柳絮之站在今夕何夕的门口。
两只巨大的红灯笼映的他的脸也红了。
他一眼看见柳絮之，匆匆走了过来，迅速打量了一下，一眼看见了柳絮之脖子上那块血糊糊的东西，急着问道：“脖子是他们伤的？现在还疼吗？”
江临仙一把抱住柳絮之，没有说话。
宁辞抓住沈客卿的手，复杂的看了一眼柳絮之，开口道：“咱们先进去再说。”
江临仙两个人在门口抱了好一会儿才进来。
小石桌，明月夜，月牙凳，四人落座。
宁辞：“怎么回事？”
柳絮之喝了口酒，缓缓开口：“我的错，我不该带他回横清山。”让他受委屈了。
江临仙起身，冲宁辞蛮横道：“陌笙歌！我就是不想告诉你，我累了，我要睡觉。”说完就走，利利落落。
柳絮之喝了杯酒，起身告辞。
宁辞看着两人的背影，他们没有回小风楼，而是出了今夕何夕，大概是回江临仙的府上了。
宁辞倒了杯酒给沈客卿，问道：“你说江临仙对絮之是认真的吗？”
沈客卿：“难说啊。”他和宁辞碰了碰杯，“他是个没有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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