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好像变成了一锅油,用烈火煮着,很快,油里就起了气泡,渐渐沸腾,油花飞溅。在油温即将达到最高的时候,两位男神终于找到了烧火架锅的那位女神。
盖亚神色疏冷,不复往日的雍容亲和。她与塔尔塔罗斯对峙,扯了扯嘴角:“塔尔塔罗斯,你终于来了。”
塔尔塔罗斯不说话。
盖亚又冷笑:“来得还挺快,你果然很在乎他们。”
塔尔塔罗斯皱眉:“什么‘他们’?”
盖亚挑眉:“自甘堕落的深渊神,你又何必在我的面前装傻?你不屑与我为伍,却能在这小小的人类城市,与一群蝼蚁打成一片,你就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
塔尔塔罗斯听懂了她的比喻,只觉得令人费解:“你在自取其辱?”
盖亚脸一僵,只听塔尔塔罗斯继续道:“如果那些会哭会笑,有情有义的人类是蝼蚁,你不就是比蝼蚁还不如么?”他语气淡淡,神色也是淡淡,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话,只让人觉得无法反驳。
“你——!”盖亚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你什么你?”塔尔塔罗斯掐断她的话题,问出了自己长期以来的疑惑:“你总是主动挑衅,结果说不过又打不过,自己气自己,你不累么?”
塔尔塔罗斯不会讽刺人,他只是实话实说,盖亚却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她勃然大怒,张嘴要骂,又被塔尔塔罗斯的毁灭之力砸断了骂声。
盖亚险险躲开塔尔塔罗斯突然的袭击,又气又恨:“你卑鄙,竟然偷袭!”
塔尔塔罗斯又给了她一记凝聚着毁灭之力的神力球,嘴里应道:“你招惹了我,就该知道我要打你。打你就打了,还要先通知你?”
盖亚只觉得塔尔塔罗斯张狂得厉害,她最恨他目中无人的样子,偏偏他在她面前就是学不会尊重。他要是谁也看不上眼也就罢了,偏偏对一群弱小的人类另眼相看,真是可笑!想到这里,盖亚反而没那么生气了——她如今已经抓住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又何愁报复不能成功?
遂爽快迎战,边打边说:“你在这里打得倒是欢畅,我送你的礼物,你收到没?”
塔尔塔罗斯不感兴趣,只想揍她。
没得到他的回应,盖亚也不恼,又坚持不懈地拿话语刺他:“多厉害的深渊神,论起破坏力,谁能比得上你?可你没有保护的能力,那些曾经给过你善意,教会你感情的人类,都将在地震中死去!”
生命之力变作一把镰刀,被盖亚握住,挥向塔尔塔罗斯。塔尔塔罗斯抬手去接,幽冷的绿光映照着他的脸。他眉眼如刀,剜向盖亚。
原来,盖亚意在牺牲弗里城的百姓,换取他的伤心。
“他们都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你凭什么替他们做决定?”塔尔塔罗斯不能理解。
盖亚嗤鼻:“他们仰仗着神明的恩泽,才能够在这片大地上生存,我要收回我的恩泽,有什么不可以?”
大地女神是如此高高在上,蔑视着庸庸碌碌的蝼蚁。
塔尔塔罗斯注视着她,眼里翻腾着无声的浪涛。
神明不仁,万物皆为蝼蚁,不过是实力悬殊,弱肉强食。
要是这么算的话,只要他能碾死她,就把她碾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吧?
天骤然暗沉,响起一道惊雷。塔尔塔罗斯攒聚毁灭之力,凝成一把长剑。他从来不用武器,因为他的神力球足够凝实,使用方便,用来杀伤仇敌绰绰有余。但如果要取人性命,锋利的长剑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塔尔塔罗斯眯起眼睛,心生杀意。
那一刻,盖亚若有所觉,然而不等她提高警惕,塔尔塔罗斯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
步步杀招,毫不留情。
盖亚疲于应对,失手被削掉了一缕长发,悚然一惊,这才确定塔尔塔罗斯是在动真格的。
“塔尔塔罗斯,你疯了!”盖亚又急又怕,低声喝问。
塔尔塔罗斯眉间堆满霜雪,闻言冷淡道:“没疯,只是想让你得偿所愿。”
开什么玩笑?!他明明从来没考虑过她的心情,这会儿倒是“成全”她了!
盖亚想骂他,又不敢骂,怕把他逼急了,他会更疯。眼珠一转,只能用大局压他:“我们都是原始神,你难道不清楚我承担着什么?你要是伤到了我的神格,大地会崩溃,别说弗里城了,所有人类城市都将沦陷,人界将会被死亡笼罩!”
“嗯,你说得对。”塔尔塔罗斯表示赞同。不等盖亚眉头稍松,他又补充道:“所以,我会很小心,不让你死透。”
什么叫做不让她死透???
盖亚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好像卡了一口老血,要吐又吐不出来。
又一剑挥下,削断她白如百合花的右臂。
塔尔塔罗斯说:“就像这样,分割你的神力,让你只能扎根地下,不敢再出来蹦跶。”
盖亚痛不欲生,遍体生寒。
她知道,塔尔塔罗斯是认真的。
他竟然敢!
他怎么敢?!
盖亚敢撩拨他,就是料定了他不会真把自己怎么样,没想到他疯起来了,竟然这么不管不顾。
“停手,塔尔塔罗斯!”盖亚不得不认怂,她失声道:“你赶紧停下来!你要知道,我制造这场地震,本意不是伤害你,顶多就是取走几条人类的性命。你与其违抗创世的法则与我对抗,不如去冥界抢人,让那些亡灵重回人间。我向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你麻烦了!”
塔尔塔罗斯皱眉,发现盖亚还在试图偷换概念,明明她才是始作俑者,为什么要他去地府抢人。再说,抢什么人?
塔尔塔罗斯看向一直候在不远处,时刻准备着给他助阵的阿波罗,语气里透出几分莫名的骄傲:“你想多了。我虽然没有保护人的能力,但是,我有阿波罗。”因为阿波罗的神力罩,弗里城内外无一人伤亡。
盖亚吃了一口狗粮,还有些缓不过劲儿来,再看塔尔塔罗斯还要杀她,只觉得不可理喻:“我什么都没做成,你为什么还要杀我?!”
她还委屈上了。
塔尔塔罗斯不解:“你没做成,不是因为你太弱?”
他朝着她,步步逼近:“你弱,是我不杀你的理由?”
盖亚试图给他戴高帽:“你恃强凌弱,本来就胜之不武!”
塔尔塔罗斯用她的思维方式回敬她:“你现在仰仗着我不杀你,才能偷生,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就算杀了你,你又能怎么样?”
疯了!
塔尔塔罗斯真的疯了!
盖亚根本无法理解他的疯狂,她只能选择高声呼喊混沌神卡俄斯的名字,祈求他的庇护。
塔尔塔罗斯皱眉:“你不要打扰父神安眠。”
盖亚慌张不已:“难道我就任你杀了我?!”
“我不会让你死透。”塔尔塔罗斯向她保证:“你会一直保留着自己的意识,呆在大地里。”
这是羞辱!
盖亚坚决不愿如此。
她还在奋力抵抗,然而终究敌不过塔尔塔罗斯,被他挥剑斩杀。
淡绿色的荧光消散在天空,一点点沁润到泥土中,裂开的大地重新恢复了平整。高山依旧静静矗立,河流绕着山潺潺流淌,大地上一片宁静,好像灾难从来没有降临过。
阿波罗松了一口气,向塔尔塔罗斯走去:“塔尔,你有没有受伤?”
他的声音里满是关切。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也能参与其中,与塔尔塔罗斯并肩作战。但是原始神之间的神力较量确实不是他能够参与的,为了不影响塔尔塔罗斯的发挥,伺机而动是更好的选择。
塔尔塔罗斯偏头看他,摇了摇头。
风儿在林中吹响动听的乐章,塔尔塔罗斯突然想起地震前,他与阿波罗的那番对话。
他已经有了答案。
“阿波罗,”他试图堆出笑容,让这件事变得更值得高兴:“我喜欢你……”
明明是得偿所愿的好消息,阿波罗应该是笑着的。他惯常就爱笑,塔尔塔罗斯也爱看他的笑。
可是,阿波罗没有笑。
他皱着眉,脸色苍白,眼睛睁大,难以置信。那个表情,应该叫震惊?还是惶恐?
塔尔塔罗斯还没有判断出来,就被阿波罗抱了个满怀。
他从来没有见过阿波罗那样失态,也从来没有被阿波罗那样热烈地拥抱。
阿波罗的体温偏高,他的怀抱应该也是暖的。可是,他们没有感受到彼此的体温——阿波罗的手穿过了他的神体,什么也没有抱到。
他低头,看见自己凝实的神体正在渐渐消散。耳畔,是阿波罗几欲泣血的声音:“塔尔——!”
再然后,风的乐声停止了,他失去了意识,眼前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
不要打我,HE!
第64章 转圜【修】
狄俄尼索斯泼了一瓶葡萄酒,把天地染成了残阳的颜色。即使阳光无处不在,却照不亮永恒黑暗的厄瑞波斯。
阿波罗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他的眼前只有豆大的一点光亮,明明灭灭,指引着他,踏遍寂静的厄瑞波斯。
没有。
哪里都没有。
他找不到厄瑞波斯,也得不到塔尔塔罗斯的一点讯息。
阿波罗绷紧了脸,眉毛皱得死紧。他心想,他是不是应该直接去深渊看看?看看塔尔塔罗斯有没有回到那里。
但如果塔尔塔罗斯没有呢?
他枉被人称为神界学识最渊博的男神,却想不明白塔尔塔罗斯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要是去了深渊,结果一无所获,再折返求助厄瑞波斯,耽误了救助塔尔塔罗斯的时间,他又该怎么办?
一把炽火在阿波罗心头烧得正旺,他一向行事果决,此时却做不出决定——他必须要替塔尔塔罗斯好好考量,他只想要他的塔尔平平安安。
阿波罗展目四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看不到一点希望。他抿唇,盘膝而坐,取出金弦的竖琴,轻轻地拨弄。
随着乐音悠扬,阿波罗把赞歌唱给了不起的厄瑞波斯与倪克斯,请求与他们见上一面。
唱了一遍,又是一遍。
一遍一遍,乐声越来越急促,歌声越来越沙哑,却始终得不到厄瑞波斯之主的回应。
原始神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不是谁都像他的塔尔,对世间充满好奇。当初参与创世的原始神,如今都避世不出,不再参与神界的纠纷,就连当初宙斯向大地女神盖亚求援,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阿波罗并不气馁,继续弹唱。
忽然,歌声中加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阿波罗心中一喜,下意识放缓了声音,分神去听,是两个人的足音!
阿波罗欣喜不已,循声望去,等到看清了来人,他的笑容便微微收敛了——被他的琴声引来的,不是他求见的两位原始神,而是睡神修普诺斯和他的兄弟死神塔纳托斯。
不说阿波罗的失落,塔纳托斯的心情也不太美妙。他臭着张脸,大步逼近光明神,张嘴就要骂这个扰乱冥界清静的混球。
“何人在此——”话音突然掐断,塔纳托斯定睛一看,感到吃惊:“光明神?!您怎么在这里?”
塔纳托斯不懂音律,只把阿波罗的弹唱当作噪音,修普诺斯却从他的歌声中得到了一些信息,友善道:“您来此地,是为了见一见我的父神?”他与塔纳托斯正是厄瑞波斯与倪克斯的孩子。
修普诺斯的问候点醒了阿波罗,他重燃希望的火焰,有礼有节地回应了两位男神的问候,然后向他们提出请求,希望能够见一见黑暗神。
修普诺斯闻言,表示爱莫能助:“光明神,您来得不巧。前阵子母神听说了深渊神游历人间的事迹,也想去人界玩一玩,便邀请父神一起,离开了厄瑞波斯。现如今,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二位的去向。”
阿波罗无奈,看来走厄瑞波斯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他只能放弃厄瑞波斯的援助,直接前往深渊。
但愿……
但愿塔尔没事。
阿波罗的心始终提着,他与两位男神告别,又匆匆奔赴冥界。
冥河的水无休止地向前奔流,撑船的卡戎拦住了阿波罗,向他索要过渡的船资。
阿波罗不吝身外之物,随手取下一件金饰,递给了卡戎,并催促他赶紧开船。
卡戎拿足了船资,也十分爽快,撑起摇摇晃晃的渡船,载着光明神过了冥河。
卡戎这一关好过,只要给钱,无论什么人他都愿意渡。然而看守冥界大门的三头犬却不是好唬弄的。
阿波罗虽然来自奥林匹斯神山,但他没有受到冥王的召见,也没有像神使赫尔墨斯那样沟通冥界与神界的神职。三头犬不愿放人,反而呲起锋利的犬齿,冲他一顿咆哮。
“你让开。”阿波罗皱眉,声音冷冽。
三头犬仍在“威慑”他,甚至还摆出了一副准备进攻的架势。
阿波罗的神色愈冷,几乎要凝成霜雪。
他一贯与人为善,但如果三头犬耽误了他见塔尔塔罗斯,他不介意让它消失在这世上。
三头犬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抖了抖身子,又强装凶猛,继续与阿波罗对峙。
阿波罗可没有时间跟它耗,他一抬手,衣袖翻飞,把三头犬吓了一大跳。
却见光明神袖口甩出了一把金色的竖琴,他指尖拨弄,响起阵阵乐音,催人入眠。
三头犬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听着,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就感受到了睡神的召唤,奔赴纯白的梦境。
阿波罗收手,敛眉。他早过了冲动行事的年纪,比起用武力制度三头犬,惊动众多冥神,用音乐取巧无疑能够让他更快达成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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