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
“不错,被害人是名年仅四岁的幼童,被凶兽攻击颈领薄弱之处,一击毙命,事后我赶到现场时并未找到凶兽留下的痕迹,仅仅是从伤处判断并非人力可为。其实现场人流众多,围观群众不在少数,其中不少人亲眼目睹了幼童被害,然而人们三缄其口,不肯对我讲述实情,我又恰好听得狼妖传说,这才前来宿云观一探究竟,还请清尘道长指点迷津。”
“如此,事情恐怕十分棘手。”
“道长此意……”
清尘道长看向萧北城,闭目摇头道:“也许还会接二连三出现死者,少卿大人还是速速赶回京城为妙。”
第58章 发病
清尘道长并未多言,只给了君子游一本记叙狼妖神话的志怪话本,后者草草看了其中的内容,便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一刻也不敢停留。
然而仅仅是耽搁的半日之间,京城就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江临渊派去宿云观送信的家仆恰好与人擦身而过,没认出缙王与君子游来,以至于他硬是耽搁了好几个时辰,待子夜回到京城,才得知又有幼童遇害。
江临渊遣了人守在大理寺门口,一见君子游便上前来通报:“少卿大人,我家少爷让我留在这儿给您报个信,说是他已经去到刑部陪同仵作一同验尸了,若是少卿不急,可否前去看看?”
再急的事也赶不上人命关天的大事,君子游又急匆匆赶去了刑部,怎知才刚一进门,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好险让他栽倒在地。
他谢绝了江家家仆来搀扶的好意,赶去停尸房时的步伐就有些不稳,一到门边,便喘着粗气问道:“案情如何,被害的又是何人?”
此时验尸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江临渊正帮忙仵作为死者的遗体盖上白布,眼神示意后者自己处理这里的残局,把手洗净了,才拉着君子游到门外。
“大人,实不相瞒,这次的案子非常棘手。”
“又是凶兽所为?”
看着江临渊点点头,君子游就觉一阵急火攻心,踉跄着差点跪在地上,只得扶住那人,强忍着不适追问:“被害者是何人,案发现场在何处,案子又是何时发生?”
“是位菜农的儿子。菜农姓赵,在城外有块不大的地,平日就种些蔬菜维持生计,一到成熟的时节,每天都会带着儿子给城里的大户送去新鲜菜蔬。今日到了相府偏门,菜农帮着家仆往里送菜,一时没看管好儿子,就让他跑了,等想起寻他的时候,孩子已经断了气。”
江临渊边说边俯身拾起根树枝,在地上大致画出了丞相府的方位与周遭地形。
“相府位于城南,前后两门都靠近闹市,来往人流众多,可这偏门却是名副其实的偏僻,只因一墙之隔外就是小侯爷饲鸟的院落,寻常人都不敢靠近,所以还未找到目击者。况且事情发生又是在傍晚时分,吃饭的时候,会到此闲逛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专心于案情的他没有察觉到君子游的不适,连那人悄悄弯下身子,抓紧他的肩头微微使力也不知是何意,只是听他后来那一句虚弱的“可有什么异状……”才起疑。
奈何他因为自己失职而闹出如此大案,一直没有胆量去正视那人,因而也就忽略了君子游的异样。
“验尸时的确发现异状,此次的受害者与昨日不同,场面更加惨烈,被人寻到的时候,他半边身子都被凶兽吃了去,但是方才验尸发现,受害者是死亡以后才遭凶兽啃食,因此现场并未留下太多血迹,至于他身上的痕迹……大人,大人?”
说到这里,君子游终于控制不住身子的痛,闷哼一声捂住了嘴,从指缝间透出了血迹。
江临渊不敢耽搁,背了人便朝缙王府跑去,连等候在刑部外的随从都忘了招呼,到了王府,死命的敲门才唤醒已经睡沉了的柳管家。
柳管家一脸不情不愿,揉着睡眼瞥了他背上的君子游,发着牢骚:“又喝大了是不是?去办案子也不分个场合,再者他不是说了今晚不会回来,王爷都睡下了,让他明日再……”
“大人突发急病,快救人!!”
于是才刚躺下不久,被窝还没捂热的姜大夫又被人从家里揪了出来,请去了缙王府,赶到的时候萧北城少见的只穿了薄衣,守在君子游床前,满是担忧。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时不时怨念的瞪一眼送他回来的江临渊,这个记仇的男人啊……
“姜炎青,你白日诊脉还说他身子无恙,怎到了晚间突然咳血?若没有个合理解释,今夜你就别想出这个门!”
“王爷,冤枉啊,早前脉象的确平稳,并无异状,许是急火攻心,一时难耐才……”
听人都已经喊了自己的大名,姜大夫意识到解释无用,省下了耍嘴皮子的工夫,搭着君子游的脉象,神色沉凝。
“不,不是急火攻心……”发现异样,姜大夫立刻掐了君子游的两颊,执灯照亮他口内,发现舌底一片青紫后失声惊呼:“是中毒!”
“中毒?可他是何时……柳管家,快让江临渊追查!”
柳管家应了,便吩咐江临渊带着沈祠去了,比起查出凶手,当前更要紧的是保住君子游的性命。
也不知他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自从到了京城,过的就没太平过,大病小灾不断,总有人想着要了他的命。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次的时机拿捏的未免太准了些,君子游才刚回京城就出了事,莫非……
姜大夫感受到了冰冷目光的注视,回过头的时候,萧北城已经移开视线,托起君子游冰凉的手捂在掌心,没看出什么异样。
“他情况如何?”
“恶毒入体,难免吃些苦头,好在性命并无大碍,今晚会难过些,明早应该会有所好转。”
“本王不要你的应该,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你第一个下去陪葬!”
如姜大夫所言,君子游不知何时染上了这并不致命,却会折腾他不得安生的毒药,胸口发闷,两眼发昏,一整夜都吐着血。
看着血色由黑转红,该是令人放心,可萧北城看着那人愈加苍白的脸色,听着他时不时从齿间溢出的低吟声,忽然想到或许对方的目的本就不是为取他性命。
难道说,是因为牵扯了这次的案子,君子游才会被害?
他抚着那人僵硬的手指,与人十指相扣,无奈的摇摇头。
“柳管家,去把他先前拿的志怪话本取来。”
清尘道长的指点仅仅是让君子游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后续的一切都是出于他自己的推测。
趁着君子游昏睡的间隙,萧北城仔细看了话本中有关狼妖部分的描写,比起民间流传的神话更加详细,就连狼妖在痛失爱子后连杀几人都描写的极尽详细。
“书中所写,狼妖恼羞成怒,冲入京城咬断了降妖道长的独生子的喉咙后,又将与他有亲缘的幼童啮死,共三人。后迁怒旁人,趁夜深人静化形入宫,夺取三皇子的稚子之心,吞食后妖力大增,行径愈加疯狂,肆杀凡人幼子……这个故事看似骇人听闻,实则关键不外乎两点。”
柳管家道:“便是死去的三人,以及故事中被夺去心脏的三皇子。实则死去的三个孩童都是为掩人耳目的幌子,真正的目标就是……”
这名故事中的三皇子。
君子游蹙着眉头,发出一声呻-吟,胸口剧烈起伏着,嘴角沁出一丝血迹。
萧北城用帕子替他擦净了,指尖还点点他的额头作为安慰。
“睡吧,这些琐事无需你再操心,交给本王便好。”
好似听见了他的话,君子游真的消停下来,就这么一觉睡去,直到天明都没再呕血。
待他脱险,萧北城起身出门,把话本递给紧随身后的柳管家,后者细看了其中内容,便参透了玄机。
“原来,君少卿是担心有人以神话为噱头,进行模仿犯罪?”
“本王总说他写的破书是含沙射影,看了的人都不学好,无形中给了他太多压力,如今真的有人模仿了这种的行径,他肯定觉着心里过意不去。”
回望一眼弄玉小筑紧闭的房门,萧北城叹了口气,对此也是自责的。
“王爷担心也会有人对皇子不利?我倒是觉着您多虑了,当朝尚无排名第三的皇子,就算出事,也轮不到皇家。”
“你细看书页中的细节,较比其他字体,‘三’这个字显得过于扁平,透光去看,还能看出第二笔划颜色略深,显然是后加上去的,也就是说,原本此字是‘二’,而非‘三’。”
“可凶手费尽心思让案发现场与神话相似,却又编造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三皇子,这是何用意?难道说是暗度陈仓,表面上是对所谓的三皇子出手,实则却是想杀害……”
“你的推测不无道理,但本王的想法与你有所偏差,或许宫中哪位贵人此时已有身孕,只是还未被外臣所知。”
“那么有可能了解到此事,并有想法的人,就只会是后宫之人。”
正因想到这点,萧北城的才会如此头疼,好不容易才让君子游远离了后宫的麻烦事,如今又要让他自己送上门去,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他点烟冷静了片刻,看着天边已经泛出明光,觉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吩咐柳管家为他准备沐浴换衣熏香,看样子,是要进宫面圣了。
“王爷,今儿个不是上朝的日子,您特意早起进宫,太后那边……”
“不必担心,若真如本王猜测的那般,能得个可以扶持的小皇孙,太后她老人家不知有多开心。棘手的是皇上那个占有欲极强的醋桶,不注意说话的分寸,他定会以为本王是对他哪位嫔妃有了意思,指不定要怎么数落本王。”
柳管家心道:江临渊不过是把意识不清的君子游给送回府上,您就恨不得给人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吓得他话都不敢多说,便匆匆回去大理寺了,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
您有资格说别人吗?
第59章 插曲
萧北城走了大半天,君子游才稍稍清醒,渐渐恢复意识,嘴里还不清不楚的念叨着什么,大概便是忧心案情,很怕再有受害者出现,因而胡言乱语的交代着什么。
这会儿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姜大夫,就是真的听懂了什么,也不可能丢下他一人照办,所以只要君子游开口,他便会象征性的抵住那人的唇,等他昏昏沉沉又睡过去,再解开衣带为他施针。
他果真医术高明,几次下来,君子游便把体内的污血吐尽了,午后终于醒来,睁眼第一句话便是:“去吩咐江临渊通知下去,近期私塾不得开张,所有九岁以下的孩童都必须待在家里,若有违者,父母须处以重罚。”
姜大夫颇显无奈,“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怎么解决案子,怎就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况且大理寺是司掌刑狱的官署,就算下了禁令,也未必有人肯听,私塾不得开学这种事总归还是要禀告上面,单凭你一人之力,很难下达禁令。”
“那京城之中谁能帮我,王爷可行?”
“缙王平日是出了名的好管闲事,可他性情温和,做起事来不如小侯爷那般雷厉风行,恐怕就算是缙王府的命令,还是会有胆大的抗命。”
“可我总不能去向侯府低头,那成了什么事儿。”
“是啊,所以这个时候,一个更合适的人选不就出现了?”
听了姜大夫的话,君子游下床套上衣裳,看着镜中脸色极差的自己,虽知这样子出去见人不妥,碍着没有时间再耽搁,只得匆匆出门,还是特意避开了柳管家的。
巧的却是,他才刚到了相府门前,就一眼看到了那个躲在街角小摊里心不在焉的吃面,两眼死盯着相府周遭动向的江临渊,居然专心到自己都站在他旁边了还没察觉,人都凑到他面前了,才吸着几根面线,模糊不清的喊了声“大人”。
他紧着吞下嘴里的东西,才刚开口,就被君子游捂了嘴。
“嘘,我身子还好,无需忧心,案情不妙,须得费心。你不去查案,在这儿游手好闲,找挨打吗?”
“大人,我是在盯梢啊,一连两起案子都与相府有关,下官总觉着有什么不对,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只能来此守株待兔了。”
“别盯着了,随我一同去拜见正主吧。”
君子游还想着把江临渊拉起来,可一动弹就觉着天旋地转,脚下不稳,险些跌在后者身上。
江临渊忙出手扶住他,看他脸色奇差,便知他是强忍着不适来此的。
“大人,您还是回去歇着,这里有我。”
“面见相爷这事须得有我,你一人总归是不成。只是黎相一向不待见我,也许事情并不好办,大理寺出面,他或许会把这当成是我公报私仇。”
“话也不能这么说,事情闹的京城人尽皆知,您就算不想与人交恶,总不能置之不理,相爷在朝多年,一定会理解您的处境。”
“但愿吧。”
君子游深吸一口气,忽听肚子叫了一声,不争气的红了脸,江临渊会意,便把面碗往他那边推了推。
饿了许久,从昨日午后得知狼妖的传说到现在,君子游是水米未进,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去,迫不及待吞了半碗面,脸色总算好转了。
可他并没有因为这样就放松下来,察觉到气氛不对便放下筷子,按住了江临渊的手腕。
后者有些懵,只见那人瞥了眼摊位上忙活的老板,低声问道:“你在这儿盯了大半天,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
“今日并没有可疑的人出入相府,后门和侧门两边我也派了人手去盯梢,应该……”
“只注意门前可不行,你这侦查的本事学的还不到家。”
说着,君子游抓起碗沿上的筷子,就照着面摊老板的屁-股戳了过去这一下子捅出去,对方哀嚎一声,眼看事迹败露,黑心商贩只顾逃命,连摊子也顾不得了。
奈何君子游死抓着他不放,逼不得已,扬手一拳打在他脸上,硬生生把本就虚弱的君子游打晕过去,趁着江临渊在追人与救人之间犹豫的时候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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