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崎放轻脚步,颤巍巍地伸出手,探了下江季白的鼻息,然后松了口气般地缩回手。
封崎盯着江季白的脸,即使受了重伤,他的面具也不曾摘下,此刻他毫无防备…
封崎再次伸出了手,即使不摘面具就够让他心神动荡了,若是…摘下呢?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封崎的手停在了面具上方,他犹豫了,这样做…会让阿白不开心吧,阿白不让自己看,必是有自己的原因,何必急于一时呢?
封崎收回了手,罢了,等他醒了再说吧,他相信,面具后的这张脸不会让自己失望。
封崎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直到听到关门声,江季白才睁开眼睛,他扶住自己面具,面具下的眼睛里滑过一道利光。
江季白昏迷了五天,封崎每天都来探望,直到第六天,江季白苏醒了。
封崎一踏进门,就听夏侯离溪说:“他醒了。”
封崎拔腿就往房间跑,夏侯离溪又道:“封老板。”
封崎不耐烦地回身:“你又有什么事?”
“你是认真的?”夏侯离溪问。
封崎沉默片刻,转身进屋。
“你没资格管。”
夏侯离溪从未在意过任何人,可现在呢?封崎觉得讽刺,自己原本喜欢的人,对自己现在喜欢的人上了心。
除了讽刺,他还有些心慌,白温原本就喜欢夏侯离溪,若是夏侯回头,白温会如何选择?
这样想着,他走进了里屋,看见江季白正坐在床头,他道:“醒了?”
江季白回眸:“封先生。”声音带着沙哑。
封崎倒了杯水递过去:“感觉怎么样?”
江季白接过茶杯:“还好。”
“这次多亏你。”封崎坐在床边,语气不自觉地带着温柔:“想要什么,跟我说说。”
江季白笑了下,道:“先生于我有知遇之恩,这就够了。”
“机不可失,确定?”封崎笑问。
江季白思索片刻,看向封崎的腰间,问:“这块玉佩可是跟了先生许久?”
“是。”
江季白淡笑道:“那先生就将这玉佩赠我吧。”
封崎毫不犹豫地把玉佩扯了下来,递了过去:“你倒是眼刁,这玉佩跟了我二十年,可是上好的货色。”
“谢先生割爱。”江季白接过玉佩,在手心里细细把玩。
封崎看了他一会儿,关心道:“饿了吗?我让他们给你做些吃的。”
江季白缓缓摇了摇头:“已经吃了点,现在不太饿。”
封崎点了下头,良久,他问:“那天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回去后他细细思索,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太巧合了,他虽然在意白温,可这么多年的摸滚打爬让他不得不多想。
江季白放下玉佩,看向他:“你怀疑我这是我安排的?”
“不,那天那个领头的是许文远的儿子,你接触不到他。”封崎斟酌道:“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太巧合了…”
“是,我是别有用心。”江季白坦然承认:“先生一般就在春江花月夜周围活动,所以我才会经常在那四周徘徊。”
江季白从枕头下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封崎,封崎缓缓接过,他打开后,不由得愣了。
这是一本画册,画册上全是他,有他迈入春江花月夜的样子,宴会上的样子,还有他打赏伶人的样子。
“我并非想向你证明什么,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我。”江季白低声道。
“抱歉,是我多心。”封崎合上画册,还给了江季白。
他犹豫再三,忍不住问:“为何要…用命救我?”
江季白沉默片刻,自嘲道:“先生为参天古木,我不过是依赖先生而生的藤蔓,若是先生出事了,我自然也不会好过。”
“仅仅如此?”封崎心头有些怅然。
江季白笑了下:“封先生以诚心待我,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封崎追问:“那夏侯离溪呢?你还留着他干什么?”
说完之后,封崎才觉自己失态,他早就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如今为一个白温牵动心绪,他自己唏嘘不已。
“溪哥啊。”江季白沉思片刻,才道:“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我就让他去留随意。”
“你还是在意他?”
“封先生,真心喜欢过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就忘?”江季白反问。
真心喜欢?封崎细细咂摸着这句话,他对夏侯离溪变心就挺干脆的,只是因为…没有真心吗?
封崎有片刻恍惚,他活了近四十载,只唯利是图,这才有了如今的产业,真心是什么?他从未有过。
但他看着白温,突然就有了和一个人过下去的想法…
“若是…呃…我给你真心呢?”封崎声如蚊蚋。
江季白只觉得匪夷所思,他只想获取封崎的信任,至于其他的…他从未想过。
真心…这是他刚刚信口胡诌的。
江季白不作应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封崎干笑了几声:“开个玩笑,倒是吓到你了。”
“我不需要。”江季白突然开口,他浑然不在意道:“我不要任何人的真心,也不会给任何人真心,封先生,我救你并非因为我对你…有何想法,只是因为知遇之恩。”
还有血海深仇。
封崎:“……”
“是啊。”封崎沉吟:“唯有利息是最牢固的,你所言…不错。”
第69章 攻心
封崎抬头,注意到江季白的下巴有些淤青,他下意识抬手:“你…”
江季白立马后挪,躲开了封崎的手。
封崎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心里空落落的。
“碰着会疼。”江季白言简意道。
封崎笑道:“对我防备之心还这么重?”
“我对谁都如此。”
封崎纵容地笑了下:“你打算何时让我看你的脸?”
江季白慢条斯理道:“你答应给我的,还没给。”
“能走吗?”封崎突然问。
江季白不知封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斟酌道:“还行。”
“跟我去一个地方。”封崎从床边站了起来,朝江季白伸出了手。
可江季白早就自己站起来了,他仿佛没看见那只手,道:“请。”
封崎:“……”
人何时会觉得无力呢?
大概是有人可以不惜性命为你做一切事,却不会给你半分真心时。
封崎好奇,白温究竟是什么人呢?他以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喜欢的人吗?
封崎不是没有查过,只是查不到,是白温有意隐藏?还是他太过普通?封崎深呼一口气,他不想深究了。
封崎带江季白坐上马车,马车踏上了一条熟悉的道路,江季白看了出来:“去鬼市?”
“嗯,去我家。”封崎道。
江季白警惕地看着封崎,封崎失笑:“你别误会,你如今这样,我是舍不得对你做什么的,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
江季白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还是那处府邸,封崎这次带江季白来了书房,他道:“除了你以外,还未曾有人进来过。”
“荣幸之至。”江季白玩笑的口吻。
封崎微微一笑:“知道吗?我很喜欢你这种语气,可你总是一副故作老成的样子。”
江季白:“我也曾是少年。”
有阿爹庇佑,有阿姐关心,可如今,一切付之东流。
“你曾说,你家是御贤王府的远亲?”封崎问。
“是,御贤王妃去世早,我们同这边来往少,却没想到还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江季白随口道。
封崎沉默片刻,道:“你可知罪魁祸首?”
“知道。”
封崎心里咯噔一下,江季白道:“是许丞相,不都说他与御贤王不和吗?”
封崎忙道:“是啊,是他,朝堂之上,多是尔虞我诈,我已与他断了联系。”
江季白背对着封崎,嘲讽地勾了下唇角。
封崎打开一个暗匣,拿出一摞账本,对江季白道:“我近日要离开一趟,若非因为担心你,我早就启程了。这是我近些年的账本,我行程急,带着这些会有不便,我无心腹,只能将这些托付给你。”
江季白看了下那几摞账本,问:“可以看吗?”
“当然。”
江季白随意翻了一遍,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去。”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封崎强调:“朝廷可能会有人突袭,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你要好生看管。”
“嗯。”
下午封崎便离开了。
沐风阁
夏侯离溪略显激动:“你说封崎把账本给你了?”
“嗯。”江季白仰躺在太师椅里,眉头微皱,伤口处还是疼。
“也不枉你一番心思。”夏侯离溪眼冒精光:“现在我们就把账目全都转移。”
“假的。”江季白缓缓抽了口冷气,淡淡道:“想必是为了试我。”
夏侯离溪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
江季白瞥了他一眼:“我就知道,再等等。”
“你此番为了他命都快没了,他不会如此没良心吧。”夏侯离溪蹙眉:“再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他回来了,这个机会不就白费了。”
“夏侯,你何时这么沉不住气了?”江季白悠悠问。
夏侯离溪微顿,他确实有些心急,“是我莽撞了。”夏侯离溪轻咳:“只是,你为何知道账本是假的?”
江季白抬眸,“你在怀疑我?”
“是。”夏侯离溪坦然承认:“封崎对你确实不错,我跟你也不过是利益关系,显然他能给你的更多。”
江季白轻笑一声,舒了口气:“他确实能给我很多。”
“但那些对我没用,我不要。”
夏侯离溪看了他半晌,终是无奈笑了声,他偏头:“你当真没动心?”
封崎前几日的所作所为显然是对江季白动了真心,夏侯离溪从未见过那样的封崎。
“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夏侯离溪笑道:“说不定,你要他的命,他都会给。”
给?他要亲自去取。
江季白眯上眼:“你是闲了。”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你兄弟了。”夏侯离溪加重了“兄弟”二字,他打趣:“他也是个肯把命给你的主儿吧?”
江季白不悦:“我要他的命作甚?”
“你呢?”夏侯离溪眸光狡黠:“若有一日,你和他只能活一个,你如何选?”
“我不会让他和我一样置身于险境。”江季白下意识道:“你少拐弯抹角地咒人。”
夏侯离溪了然,他意味深长地笑了,江季白的心里已经住进去一个人了。
而封崎…从未入局。
“你在封崎身边这么久,还没懂吗?”夏侯离溪问。
江季白眉心微动,他看向夏侯离溪。
夏侯离溪打开折扇,他站在窗边,迎着寒风,笑得神采飞扬:“见不得某人对旁人好。”
“眼里只有某人。”
“不容别人说某人一句不好。”
“甚至在害怕…”
夏侯离溪合上折扇,微笑道:“这样的人,我最近见到两个。”
“你别瞎…”江季白皱眉,但他还没说完就被夏侯离溪打断了。
“你和封崎。”夏侯离溪压低声音:“封崎是对你。”
“你呢?”
江季白心里咯噔一下。
“我说,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呀?”
珍味楼
温白和瘸着一条腿的许慕迎面撞上,“哎呦,不好意思。”温白后退了步。
许慕不耐烦道:“没长眼睛啊!”
“哦呦~吓死人了。”温白夸张地拍拍胸口,他瞥了眼许慕的腿,乐道:“你这是怎么了,单腿麻雀儿?”
“谁谁谁!你说谁单腿麻雀儿!”许慕大呼小叫:“走走走,看见你就烦。”
温白不以为意地笑了下,看笑话般地问:“你爹出门时没带你?”
“哼,明知故问。”许慕气哼哼道:“我告诉你,就算我爹带许娴走了,我在我爹心里仍是首位!”
“那可不一定。”温白靠在门上,皮笑肉不笑道。
许慕脑袋不灵光,但经温白一提醒,他蓦地反应过来,对啊,许娴要进宫当娘娘了,所以爹才会惯着她,好日后享受荣华富贵。
想到这里,他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温白用落井下石的眼光看着许慕,似笑非笑道:“好好珍惜你的快活日子吧。这珍味楼啊,怕是你以后就不能来喽~”
许慕冷道:“我许家何时依仗过妇人?我爹才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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