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是有以后咯…”
沈阎没搭理他。
“可以陪我一起睡吗?我害怕,会做噩梦。”年纪小,撒起娇来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多大的人了…”
“刚还说我还小啊…”
“…”
“我这几天都在做噩梦。”欧阳澄的语气很可怜,“梦里是别人都骂我,指责我,说我同性恋恶心,不正常,连沈哥你都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
“那你不陪我睡?”欧阳澄睁着大眼睛看他,“难受,无助,可怜,想哭…就陪陪我好不好沈哥…”
沈阎是没有办法抵抗的。
所以两个人躺在一张床时,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许是醉了,欧阳澄侧对着他很快就睡着了。
沈阎平躺了许久,才敢侧头看对方。
从那么一点,看到长大…
抱过,背过,牵着走过…
沈阎在夜里无声地抬起了唇角。
…
第二天是沈阎先醒过来的,头疼发晕,嗓子里也像点了火一样。
全身酸软无力。
各种事情交织在一起,把他熬得心力憔悴,抵抗力直线下降,而且昨晚又经历了那样巨大的情绪变化…
沈阎闭着眼缓了会,想着自己去医院之时,欧阳澄也醒来坐了起来,“沈哥,你起这么早啊…”
他拿起床头的闹钟,五点五十…
“嗯,你再睡会,我去做早饭。”声音哑得不像话。
“沈哥,你感冒了。”欧阳澄突然探过身子凑上前来,额头贴住了对方的额头,烫得吓人。
第五十六章 我就是有些想他了
这突然的凑近,让沈阎的心脏险些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微张着唇,眼睛瞪大,莫名有点呆。
两个人挨得太近。
这个时候不是调戏人的时候,太烫了,虽然很想亲一下。
他沈哥平日里像酷拽冷漠高傲的大猫,其实很容易受惊和炸毛。
咽了咽口水,欧阳澄退开手搭了上去,“太烫了,我们去医院。”
他很顺从,垂着头仍由少年探他的额头,声音沙沙的,粗听粗砺难听,细听…带着点呆糯和乖巧。
“要上课啊…”
有气无力的。
“你成绩那么好了,清华北大保送。”欧阳澄给他找外套,早晨还是有些冷的。
沈阎闻言笑了,嘴角控制不住的小窃喜,“我哪有那么厉害…”
“沈哥就是我心里的英雄。”
一瞬间沈阎心里的躁动,全都抚平。
…
他们到巷子里的诊所,开诊所的是一位老爷爷,他医术很好,价格又公道,巷子里的人都爱到他这里来。
就是可能随着年岁渐长,眼睛不太好了。
沈阎要输液,手背扎了三四针,手背都青黑起来,衬得那于瘦的手腕,更加让人难受。
因为高热,整个人像是烈日下丢了好多水分的植物,恹恹得可怜,唇瓣干裂得像枯了很久的地。
太苍白。
老爷爷扶老花镜道歉,“对不起啊阎仔,爷爷这眼睛不太好,手有些抖…”
“没事…”沈阎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我血管太细了,不怪您,您慢慢来。”
在一旁的欧阳澄把我们去另外一家医院的话咽了下去。
老爷爷感激地对沈阎道谢,最终还是在右手的第三针之后顺利打上点滴。
才早上七点。
老爷爷去开药之后,沈阎对欧阳澄说:“小澄,你去上课吧,还来得及。”
“沈哥,我想留下来陪你。”
沈阎很累很疲倦,看着欧阳澄的眼神都有些涣散。
呼吸很重,带着热气。
“想吃学校旁边的糖糕。”他扯起唇角笑,“能帮我买吗?”
“…”欧阳澄叹了口气,伸出手放在沈阎的头顶,温柔地揉了揉,“好,那你好好休息。”
沈阎的两颊,是不正常的嫣红。
对方比他小那么多,可那一瞬间,他真的想依靠。
想好好休息。
…
欧阳澄放学回家时,安姨在弄晚饭。
“姨,给,糖糕。”他给安姨买了一份,“沈哥还睡着的吧?”
“嗯,打完点滴回来,在房间里看了会书,后来还是纟工曰生忄丿⺧儿⻖人睡下了。”安姨道,“你去看看,还没退烧的话,估计得去医院。”
欧阳澄点点头,拿着糖糕,想敲门,又改了主意,门没锁,他轻轻推进去,沈阎却是坐靠着床,侧头看窗外。
太阳落坡,半边脸都在金红色的光晕里,半边脸陷在阴影里。
“沈哥…”怕打扰到对方,声音很轻。
沈阎眨了眨眼睛,转过头来看他。
开了灯,把糖糕递到对方手里,手还是很热。
“好些了吗?”
沈阎盯着糖糕看了会,才小声地开口:“这么早回家啊…不出去玩吗?”
“…”
“怎么还给我带了糖糕了?”
欧阳澄的手指紧了紧,“你今天早上说的沈哥。”
沈阎愣了愣,恍惚了一下,然后点头,“好久没生病了,忘了…”
“你撒谎。”他握住对方的手,“老爷爷说,你经常会到他那里开药,感冒,牙疼,胃疼…”
沈阎眨了眨眼睛,仍旧狡辩,语气带着几分淳憨,“没有啊…老爷爷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
欧阳澄笑,笑容里藏着难过,“快吃吧,糖糕还热着。”
沈阎点头,拿起糖糕吃了一口,“我爸,就只会做糖糕。”
欧阳澄看着他,一滴泪落在了糖糕上面。
“我就是…有些想他了。”
第五十七章 明明是我喜欢你啊
沈阎的父亲死在一次扫黑行动中,他是一个外乡人,在京安没有什么亲人。
这份工作很忙,妻子跑了,就只剩下一个幼子,家庭谈不上富裕,但是能给年幼的沈阎请保姆。
保姆是个合格的保姆,所谓合格,也只是做了她的本职工作。
沈阎活得很独立,可以说他孤僻,只是家庭环境使然,他害怕麻烦别人。
但是沈阎享受到过父爱,他父亲很忙,但是总会抽空回来看他,他也曾被高大的父亲举起坐在肩膀上跑过家附近的花园过,也曾被父亲牵着手去欢乐谷过。
他的父亲也蹲在他的面前,教导他:“阎仔,生而为人,要始终正直,才能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他铭记于心,也学会等待。
五岁以前,学会好好上幼儿园学前班,等待着父亲执行任务回家,可以递上自己的小红花。等待着他父亲,挽起袖子,给他蒸糖糕。
常年没有时间做饭的男人,蒸出来的糖糕,那有什么好吃的,可是五岁以后的沈阎尝不到了。
他只知道他父亲去世了,别人都说他父亲是英雄。
可英雄,对于他来说太抽象,他只知道,他等不到了。
甚至没法见最后一面,爆炸,尸骨无存。
埋葬的只是制服。
为了让父亲安心地去工作,他早早地就就会忍着泪和父亲挥手道别,如今看着鲜花簇拥的遗像,年幼的他憋到小脸通红,最终晕厥了过去。
五岁以后,他的等待是,欧阳澄长大…
…
落在糖糕上的这滴泪,好像沈阎这短暂的过往,尽管是无尽的苦涩,但是啊…总还是过去了。
“沈哥,别哭…”欧阳澄的心拧在了一起,他抬手去抹对方的眼泪,指腹下面的肌肤滚烫。
沈阎愣了一下,然后眼底闪过涩然,“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可能是…太累了吧…”
“沈哥…”欧阳澄内心酸涩难当,他伸手环抱住了对方,沈阎的下巴靠在少年还未成长起来的肩膀上。
他的眼底,全是泪光,太难了太难了。
“别太勉强自己,有什么事,我可以陪你一起分担的。”再搂紧一些,“沈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沈阎闭上了眼睛,却没有眼泪流下来。
“小澄,我还害怕,害怕你会这样下去,永远疏远我。”
“我不会疏远沈哥的啊……”
“可是啊…”沈阎的声音有些轻,“您不是嫌弃我管得太多嘛,还不愿意和我一起上下学,也不愿意在家里吃饭,也不愿意…让我带你出去玩了…”
欧阳澄哑口无言。
似乎是烧得有些晕乎,他终于放松了下来,靠着比他小五岁的少年,嘟囔出让他最近很费解的一个问题,“小澄,怎么突然…突然又愿意…常回来了…”
他不是太能表达清楚,其实更准确一点是怎么突然变这么好了。
欧阳澄其实自己都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他只能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沈阎微微睁开眼,手指蜷了蜷,“明明是我喜欢你啊…”
该害怕对方厌恶的…是他…
可是从欧阳澄哭着说出来的那一刻,沈阎的肩上的负担,一瞬间轻了太多太多。
药,真的很难吃,怎么都治不好…
现在他明白,他不用治了。
第五十八章 我没想过你要骗我
那次高烧,沈阎被迫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星期。
只不过彻底退烧后的人有些不敢面对欧阳澄,是害臊,在对方面前哭…
可是欧阳澄总爱往他面前凑,凑到他最后也没了脾气,至少脸不会轻易红了。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沈阎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气色也好了很多。
反倒是欧阳澄,整夜整夜做噩梦。
噩梦的内容,不是沈阎一身是血地躺在巷子里,就是对方孤独寂寞地活着,还有他一次次对对方的拒绝,以及对方长久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的模样…
最后是大漠黄沙里,金红的天,乱飞的黑鸦和秃鹫,沈阎半边埋进沙子里伤痕累累尸体,被啄了一只眼睛的空洞漆黑的眼眶…
他从噩梦里惊醒,长久地难以呼吸,最后一个人手抵额头掩面,额角流下冷汗。
那不是梦…
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告诉他。
…
沈阎的高考很顺利,顺利到高考的那两天全是多云温和的天气。
考完最后一科的那天,安姨提前回家埋了好多好吃的菜在家做饭,欧阳澄就在校外和很多家长等着。
他站在树荫下,手里拿着《卓有成效的管理者》这本书在看。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就合上了书,清亮地眸子注视着校门。
人这一辈子,总会不厌其烦地等待,去期待一个人的出现。
穿着安姨特地买的红T的高个子沈阎一出现的瞬间,两个人就看到了彼此。
高考散场时,何其拥挤和喧闹,那么一小段路,欧阳澄觉得自己挤出了一身汗来。
“沈哥!”他的声音淹没在喧闹的人群里,只是在拥挤中,伸出手拉住了沈阎的手。
沈阎的瞳孔微微放大,耳尖发烫,牵住的一瞬间心都轰隆了一下。
好不容易走到了没人的地方,沈阎才敢微微拢起手指,很轻很轻…
“沈哥打算去哪所学校?”欧阳澄问。
“京安医科大学啊…”欧阳澄才读初中,他不想离开这里,“这所大学很好,应该是能进的。”
沈阎的手指细长劲瘦,秀气却不女气,是典型的拿手术刀的手,牵在手心里,像握着块冷玉。
“我问过你的班主任沈哥,他说你完全可以去江大。”江大的医学专业,在全国才算首屈一指,沈阎读本市的医科大学,无非就是为了他。
“那里太远了…”
“我希望你去那里沈哥,不要为了我委屈自己。”欧阳澄笑着说,“沈哥,你听我说,我们不是要在一起嘛,这里在我爸眼皮子底下,我又还小,所以我们得远离他,暂时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放假我会去看你,以后我也会考取江大的。”
沈阎错愕,他没想到欧阳澄会想到这么远,毕竟…这个家伙从来都只会顾眼前的享受的…
欧阳澄以为他需要好好劝解一下对方,毕竟沈阎比谁都执拗,结果对方只是沉默了几秒钟,就说了句好。
“沈哥,原来你一点都没有舍不得离开我啊…”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沈阎嘴角的笑容很浅,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你不是说了,你会来看我的,我相信你。”
“那万一我骗你怎么办?”欧阳澄突然道。
沈阎一愣,道,“我没想过你要骗我…”
第五十九章 沈哥还是活菩萨啊
很简单的一句话,说的人甚至都没有什么思考和积虑,全看听的人,能不能懂这份情谊。
那是一种惯性,是岁月长久积淀下的习惯。
欧阳澄能懂,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里,不是一种负担,而是一种温暖与感动。
他刚想开口说话,沈阎的手机响了,两个人牵着的手分开,沈阎接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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