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糊涂罢了。
何苦难为不愿醒的人呢?
青叶也是一筹莫展:“观主,咱们白跑一趟了么?”
“怎么算白跑,确认了星主在人间的身份,往后做事岂不容易多了?”青玉道。
“是这个道理。”
昼府,书房。
灯火通明,怜舟认认真真坐在心上人一侧,听她答疑解惑,厚厚的古籍被一点点领悟消解。
结束了半个时辰的补习,她娇唇慢启:“圣贤都活得如此累吗?”
昼景笑看她,轻轻揽过她肩膀教她倚靠着自己,沉吟道:“圣贤活得累,是因为他们以此为乐,舟舟想做名震古今的大儒,不也是汲汲进取不畏高山之远?”
“那你呢?长烨……”
烛光明亮,窗外青竹挺拔,书房光影交错,晚间的风绕窗而过,泥土味钻进来,昼景身子一僵。
“长烨,阿景。阿景如斯美人,果然是天上的神仙吗?”少女喃喃低语,靠着心上人的肩膀,深觉自身无比渺小:“你会、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的……”昼景迅速清醒,却也晓得此刻哄人为重中之重——放任喜欢的人胡思乱想最是要不得。
她眉心一动,扶稳怜舟微颤的肩膀,眸光一闪,掀起轻佻不正经的调笑:“神仙有什么好?我只愿做舟舟身上的神仙,日夜缠绵,销・魂欲死。”
坏透了!
怜舟羞愤地推开她:“你总这样!”
“哪样?我是认真的。”为了表明认真,她将手贴放胸口,怜舟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估摸李十七来了都得甘拜下风!
她气急:“流氓!”
“啧……”昼景习惯了她动不动羞得拔腿就跑的情景,瞬间笑得眉眼灿烂:“当流氓也比当神仙好。”
“巧言善辩,油嘴滑舌……”她收拾好书卷装进书袋,转身之际却在想,是啊,她宁愿阿景当她一个人的流氓,也千万不要去做天上的神仙。
不然,她怎么办?
为此事,昼景暗暗在玄天观老道头上记了一笔。
少女羞得抱着书袋跑开,书房,昼景临窗看向浩渺苍穹,今夜有风有雨,无星。饶是这般她也看了良久,一声喟叹:“星河啊……”
最初的来处,以前的家。
她忘记当初为何要离开了。
怜舟坐在书舍发呆。
窗外雨已经停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花窗紧闭,她裹着料子上好的一衣裙,是出门前阿景为她选的,执意要她穿来书院,好要人看看她的娇妻有多美,看到吃不着有多难过。
按照她的话来讲,便是不能她一人难过。
但这人又很矛盾。
但凡那些世家子多看她几眼,威风霸道的昼家主就要登门去找茬,瞒都瞒不过,好似一天十二个时辰这人眼睛都放在她身上。
被保护、被霸占的感觉很奇妙。
白狸今日仍没来。怜舟撑着下巴看窗外一簇簇的秋
菊,脑子里又被「长烨」两字占据,长烨,长烨,她烦闷扶额。
李十七走上前来,郑重地将一方玉匣交给她:“说好的,你帮我完成课业,我为你搜寻世间稀奇的美玉,可不能反悔。”
“当然不会反悔。”怜舟接过玉匣,没急着打开。
李十七抽出地站在那:“那你快写啊!仿着本公主的字迹,大冰块还等着看呢。”
行罢……
第一次替人代写课业,怜舟足足被她催了一百八十遍。
几乎每过半刻钟,十七殿下都会像无头苍蝇在书舍乱转,一边转,一边嗡嗡:“不能写太好,也、也不能写太差,否则丢了本公主的颜面我要你好看!千万不能被看出来,否则大冰块要打人的。哎,你看着我作甚?写啊!快点!”
怜舟叹了口气,捏着笔杆子继续埋首。
李十七的心思有时候大大咧咧,有时又很细腻。譬如在追求沈端这件事上,很懂得投其所好。
至于之后怎样便不是怜舟能管的了,哪怕被沈院长发现训斥一顿,她还是会做。
半个时辰结束,李十七欢欢喜喜捧着厚厚的课业去往沈端的小院。
怜舟轻揉手腕,打开玉匣从里面小心取出一块无瑕美玉。
玉质温软,极适合在上面刻字。
她在木牌上尝试了许多次,有了完全的把握才敢拿着刀笔在玉面动手。
可惜白狸今天没来。
可惜了没多久,午后时分,大狐狸溜溜达达地跳进窗户,见了它,怜舟喜不自胜。
昼景正为“身为人时本家主能迷得舟舟神魂颠倒,做狐狸时,还能迷得她心花怒放”感到兴奋,哪料得下一刻,她最温柔、对小动物最有爱心的舟舟竟看上了它雪白柔软的毛发!
天啊!这可怎生是好?
大狐狸慌了神,一不留神被少女逮住。
怜舟一脸愧疚:“好白狸,求求你了,就让我拔几根毛罢,我有大用!”
几番哀求都没效果,她亲在狐狸尾巴尖:“好不好嘛……”
你撒娇的样子真好看!
昼景软了身子,生无可恋地躺平,眼睁睁看着她的舟舟对心上人下狠手。
被拔了毛,担心现下这样子不够优雅俊美,大狐狸说走就走,跳出窗外。
可谓来去匆匆。
是以根本看不到,少女所说的「大用」是何用。
连续三日的闲暇时间,怜舟做好了送给某人的定情信物。
光是想要送什么来表达情意便花了许久,后来适逢与昼景闹了小别扭,又在十七殿下的「循循善诱」下接下替人代写课业之事,兜兜转转,换来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
美玉无瑕,她对阿景的心也无瑕。
是日,从宫里回来昼景被少女含羞地拉进内室,她眼睛一亮,及至眼尖地看到玉佩穗子上的修长毛发,昼景:“……”
“喜欢吗?”怜舟羞怯地问。
有了想法后练习刻字花了七日,编织穗子又用了三日,她眸光似水,缠缠绵绵地将昼景包裹其中,她轻声道:“阿景,我们定情了,可好?”
指腹捻磨玉面,一笔一划蜿蜒秀美,清晰刻着——「吾爱」。
她喉咙微哽,笑容璀璨:“好……”
定情了……
第62章 美人如刀
从十七殿下那里用课业换来的当世美玉,白狸身上拔下来的细软长毛,素日攒来的碎银子买来的金丝,学了七日在玉面刻字,花了三天编织穗子。
串起来做好的定情信物如今被送到心上人手里,怜舟羞涩了好一会,听她说“好”,克制不住地弯了眉。
“舟舟,帮我系上。”
“嗯……”
她俯下・身,露出一截漂亮白皙的后颈,玉佩穗子在她指尖翻飞而动,昼景凝视她弯下的娇躯,流畅的脊线倏尔占据了她的视线,趁着少女专注系玉佩的空当,手抚上那段雪颈,流连在滑嫩削瘦的玉肩,沿着寸寸肌肤而下……
怜舟动作僵滞,红着脸细细感受片刻,察觉她大有手继续往脊背延伸的态度,没好气嗔道:“老实点……”
“不舒服吗?”昼景老实地将手收回,慢悠悠抚摸掌下的细腻温软。
精致的儒服少女左肩鼓出手掌的形状,她咬着唇,腿没来由地发软:“系好了,你快出……”
昼景笑嘻嘻地放过她,没事人一般用那只方才还偷香窃玉的手捞起腰侧的玉佩穗子:“一个「吾妻」,一个「吾爱」,舟舟好精妙的心思。”
听她提到「吾爱」,怜舟羞得眸光暗转,眼神谴责地看她:“你就放过我片时又怎的了?”非要时时刻刻撩拨她的心。
“可我的心,因舟舟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煎熬。”昼景得了便宜还卖乖:“舟舟,脸皮这么薄,你会错过许多舒适快活的感受。”
这话听起来就不正经,怜舟撑着发软的腿寻了位子坐下,眼睛噙了笑望着昼景悬落腰间的定情信物,连带着心神也被那纤细有力的腰肢吸引。
美人如刀,刀刀催人降服在她身・下。阿景整日整夜里想的便是这些罢。毕竟动心之后她从未掩饰。
少女的心扑通乱跳,昼景迈着优雅的步调走来,清正雅致,君子如玉,待怜舟意识到她说了,人已经被她抱起。
她道:“舟舟,我欢喜得紧,要我们的定情信物碰一碰罢。”
碰一碰?
怎么碰?
倒不用担心玉佩相击碎了,她蓦然走神:阿景聪明的脑袋瓜里究竟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花样啊。
瘦削柔韧的细腰撞上来时,怜舟整个心神骤然被她撞碎,腰间两块无瑕美玉碰撞发出泠泠的响,昼景喉咙微哑,附在她耳畔:“舟舟,是不是喜欢这腰?”
收到定情信物的当天,花样繁多爱欺负人的昼家主再次被娇妻冷落了。
昼景:“……”
我错了,下次还敢。被赶出内室,被迫在书房就寝的某人如是想道。
一觉醒来,怜舟眼下蒙了淡淡乌青,用了上好的脂粉遮掩,也没遮住满身的心不在焉。
“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走神了,宁怜舟,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李十七双手叉腰,对着她柔柔弱弱的舍友兴师问罪。
怜舟扶额叹息,稳住心神耐心将一篇诗文掰开了揉碎了灌进十七殿下不甚聪明的小脑袋,直等到她一脸得意地说懂了,转身丢下怜舟一人,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不用问,定是去往沈院长那里了。
怜舟再次恢复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掌心不自觉捞起腰间的流苏美玉,不可避免地想到昨日之事。
阿景她……
好过分……
分明也是个女子,坏起来简直无法无天,一味地招惹,对情・事不避不讳。那样直白羞人的一撞,要她以后怎么面对她呢?
“怎么可以这样呢。”她趴在桌沿,下巴枕在小臂,早过了一夜,意识里总觉得双腿还被撞得有些发麻。太急了,太快了。腰是好腰,人是坏人。太可恶了……
大狐狸摇晃着尾巴跃进来,怜舟心不在焉地抱着狐狸,狐狸翻出软软的肚皮,少女红着耳朵埋在一片软绒,脸颊轻蹭,心道:还是白狸好。被她拔了毛还愿意回来。
不像某人……
昼景忍着鼻子发酸的冲动
,蓬松额尾巴缠住少女脖颈,一人一狐如此玩了片刻,李十七气冲冲跑回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讨人厌的沈端!”
看她这样子,怜舟便晓得接下来的时间耳根子不会清净。
果不其然……
李十七破口大骂:“本公主献殷勤?她哪只眼睛看到本公主献殷勤?该死的大冰块,不识好歹!”
怜舟轻抚狐狸背部如雪净白的长毛,暗想:可不是献殷勤么?出门见沈院长,口脂涂抹地都比往日艳丽夺目。
知道沈院长喜欢花,特意从宫里搬了开得最好的那盆,几次三番,不是献殷勤是什么?
她叹李十七当局者迷,又叹自己旁观者清。
其实像十七殿下这样便很好,喜欢就是喜欢,哪怕嘴里说着「大冰块」、「讨人厌」,瞧着罢,生完气还是会跑回去哄人。
即便哄人的方式很拙劣便是了。
她又忍不住想:这次阿景该怎么哄她呢。
仔细想想并非什么容不得的大错,可她怎能如此坏?巴不得将她拐上榻,日夜厮混,哪个正经的姑娘被她那么一撞还能平心静气的谈情呢?
骂完了沈端,李十七觉得甚没意思,以前骂沈端骂完了极其爽快,方才骂了一通,心底反倒空落落的,她话音一转:“你是不知道,李十五最近糟糕透了。”
“十五殿下?好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好久?也没好久啊。”李十七摸着下巴,看着握在少女怀里的狐狸,隐下眼馋:“昨日回宫无意撞见她,那脸色,啧,活脱脱的欲・求不满,再一看又像纵・欲过度,脸颊凹陷,走路腿都打颤。”
说到这她自个也忍不住脸热,小声道:“李十五今日就要回襄南,临走父皇暗中赐下……”
怜舟听得哑然,第一反应竟是十五殿下欲・求如此旺盛?她小脸红透,不肯再听,隐约察觉就连此事都逃不过阿景的筹谋。
还记得那夜阿景子时方归,她后知后觉地猜到她用来教训李十五的是何法子,抚着狐狸头的手顿了又顿。
她想:她不该可怜的李十五的。咎由自取,怎能怪阿景心狠呢?
阿景是要十五殿下生不如死啊。
她有一瞬愣怔,仿佛此时才醒悟她爱的人,原来对着旁人也有雷霆手段、狠辣心肠。
世家主之首的位子不是那么好当的。十五岁的阿景从老家主手里接管昼家,短短几年,没有教任何人小觑,反带着昼家走向更惹人艳羡的昌隆。
人人皆赞昼家主举世无双,无双的不仅是那张脸,那身段,还有举世的才能。
透过李十五,她对着心上人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从玄天观观主口中她看到了高高在上的天上神仙,从李十五的遭遇,她看到了世家主勃然一怒。从昨日,她看到了阿景的使坏、渴求。怜舟心想,阿景是需要她的。
在用最坦诚直接的举止,最甜蜜的情话,热烈地表达对她的喜欢。
肢体、神态、甚至一声低笑,一道气息,无一不可以成为她攻城略地的利器。
我的舟舟啊。大狐狸默默地亲吻她脸颊。
思绪被搅扰,怜舟低下头来,含蓄地揉揉它的脑袋,垂眸落下一个吻:“白狸真乖……”
李十七看得牙疼。
一只狐狸,这怕是疼到心肝去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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