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鄂常德,他本就在热孝,他张贴罪己书后,狐妖是不来闹了,但满城的书生却天天来闹,他苦不堪言,反正职务也被停了,他干脆带着家小回了乡下祖宅,从此再没有回过东阳府。
然这个时候的姬长侓呢,他被终于知情的姬父拿藤条狠狠抽了一顿,反正没十天半个月,是起不来了。当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姬父本就体弱,打儿子打得手脱臼,也躺在了病床上。
姬夫人:……
程晋见状元郎重获清白名声,便再不管姬长侓是死是活了,想想衙门的冷锅冷灶,他直接和师爷去了阿从的小地方酒楼。
“少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怎么,不欢迎啊?听说酒楼的鱼鸡饺子很受欢迎,快给你家少爷来两盘,再上个油焖竹笋、鲜炖狮子头,其他的你捡着做呗。”
哎,再过不久就是五月了,五月膏肥蟹美,他有些馋阿从的蟹粉狮子头了,蟹酿橙也馋。哦,五月真是个好月份呢。
第208章 酥酿
乐十七郎被离庸提溜到了汤溪镇外的桃林做苦力, 有道是死罪可免,活罪难绕,那鄂常德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但小狐崽子这一趟人间劫难下来, 可谓是没办一桩漂亮事。
“现在知道人间难混了吧, 这点修为就敢出来给人当家仙, 找死呢?”
陶醉最近带着不弃常住桃林,这个时节隔壁的梨花也开了,一簇簇的新白展立在枝头,有股傲然春风中的曼妙感。只是梨园的客舍还没造好, 他才暂住桃林。
“你也少说两句,他也知道错了, 最近干活很是勤快的。”陶醉劝道。
离庸喝得微醺, 一手拖着下巴, 一手指着正在温酒的小狐狸道:“你真的知道错了?”
乐十七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点头认错:“知错了。”
“你看, 他哪里是认错的态度!他分明觉得自己没错!”离庸转头就冲陶崽崽告状。
陶醉闻言,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离庸, 你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
陶醉便直言道:“离庸,你从前可没有这般急躁的, 纵然心有怒火, 也不会这般直白地表现出来。”
离庸有些醉意,借着这丝醉意,他忍不住扬声道:“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说我性情大变, 程亦安是这样, 你也是, 你说, 我这样难道不好吗?”
陶醉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还没开口呢,就被乐十七郎抢了先:“长老自是极好的,这些凡人根本不懂咱们狐妖的直率!”
“你闭嘴!给我好好扫地,谁准你对陶夫子出言不逊的!”
不弃拿着修长的竹板,两三下就把被封住法力的小狐妖敲了回去。
“你——”
“还自忖能力高强呢,连我陶夫子是妖都看不出来,难怪眼瞎到错把坏人当好人!要不是程大人对你出手相助,你早就把自己玩死了!”切,跟谁比嘴巴厉害呢,不弃心中甚是不屑道。
乐十七郎气得扫把舞得虎虎生风。
不弃见刚扫好的地又脏了,当即挥动竹板打了过去,打得那叫乐十七哀嚎直叫啊。
“打得好!”离庸干了一杯酒,痛快道。
“你不是说这段时间不饮酒吗?怎么这般牛饮,平白浪费我的好酒。”陶醉说完,又回答了刚才那个问题,“没说你这般不好,但金华猫都说你最近都不说骚话了,他还以为你尾巴的毛全秃了呢。”
被说中的离庸:!!!
“他才尾巴秃!等我回衙门,我就去拔光他尾巴上的毛!连肚子上的一起也拔光!”
陶醉震惊脸:“……真秃了?”
“没有!”
这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没想到实情居然被潘小安胡乱猜中了,难不成是有毛妖之间的心有灵犀?
“就是因为这个,程兄才对你忍让三分的?”
离庸气得已经站了起来:“都说没秃,再聊这个,我们割袍断义!”
陶醉:……不太能理解你们对毛发的执着.jpg。
陶醉见好友醉得愈发厉害,便好言好语道:“那你说,你这么气冲冲地来桃林,到底想聊什么?”
离庸噗通一声又坐了下来,这会儿春风和煦,桃林一片花海,远处是峰峦叠嶂,真是好一派静谧美景,可他这会儿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心:“喂,小狐狸,你现在知道那姓鄂的为什么要与你解开家仙契约,甚至不惜诬赖你偷窃了吗?”
说起这个,刚刚还炸毛的乐十七瞬间低落了起来:“知道了。”
“为何?”
这事可太丢脸了,乐十七看了一眼旁边拿着竹板的小妖,实在不想对外妖开口,然而他对上长老带着威胁的眼眸,还是不得不老实开口:“他嫌弃我没用。”
离庸&陶醉&不弃:……哦。
“你们怎么都这么平静!不说点其他的吗?那鄂常德是不是眼光很烂!我明明很有用的!”
不弃斜眼看妖:“那你说,你有什么用?”
“我会法术,还会变幻,会打扫会吃鸡,我可是狐族最会吃鸡的青年妖!”乐十七郎拍着胸脯道。
不弃立刻解读道:“我明白了,你吃得多干得少,还没啥大本事,那鄂常德是嫌弃供奉你吃力不讨好,所以才不要你了。”
陶醉闻言皱眉:“不弃,我有没有教过你说话的道理?”这死孩子,说得这么直白干什么。
“可是程大人也这么说话啊。”不弃默默小声道。
陶醉:……程兄尽不给孩子做好榜样。
“不弃,这话你可就说错了。”离庸拿着酒壶笑着道,“但凡程亦安没这么能打,他早就被人打死了。”
陶醉:……你也是!不会教孩子就少说话!
“什么本官没这么能打,就被人打死了?离庸,你不会是气不过本官,想套本官麻袋吧?”很显然,程县令对没能套成判官老爷麻袋依旧耿耿于怀,这张口闭口就是套麻袋。
离庸当即反唇相讥道:“对啊,程大人您给不给套啊?”
程晋立刻躲到黑鹿鹿身后,张口就是小黑状:“师爷,你看他要套本官麻袋,办他!”
乐十七郎就很迷糊:……这群人啊妖啊,到底什么关系啊?!
黑山连个眼风都没给程亦安,径直走到桃林最偏的桌子旁坐下,程晋见没了靠山,倒也不急着跟上去,只道:“不请我坐下喝一杯吗?”
说完,他就非常自如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程兄你办完公务了?”
程晋抿了一口酒,觉得不好喝很快就放下了:“办完了,过两日汤溪就会开桃园游会,我已收到了不少老师好友的应邀,这两日就请陶兄多看顾桃林了。”
“没问题,此事程兄尽可放心。”
离庸就在旁边闷头喝酒,乐十七郎见长老醉得已经伏桌轻酣,便趁着不弃去拿酒的功夫,悄悄走过来,期期艾艾地问:“那个,这位大人,那个姬相公,他现在如何了?”
“怎么,心有愧疚了?”
乐十七郎张了张口,原本很想否认,但到底没否认。
“放心,他现在还算不错。”关于姬长侓的现状,程晋没特意去了解,还是从师兄的回信上知道的大概,“他是本届状元,按照惯例会直接进入翰林院,录从六品翰林修撰,但他外祖父病逝,须得守孝五月,所以他现在应还在家乡料理丧事。”
毕竟鄂常德名声臭了,姬长侓想要给鄂老太爷一个体面的丧礼,只能自己上了。
乐十七郎听完,又默默地拿着扫帚扫地去了。
陶醉倒是对这位状元颇有些好奇:“这位姬相公倒是至情至性,不过这般的性子,真能在官场有所作为吗?”
“那谁知道呢,人又不是一成不变的。”程晋对姬长侓的未来并不感兴趣,“再说官场也不都是精明人,科举选拔人才,那翰林就是选拔做官的人才,朝廷也没那么傻的,你可知为什么会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
“为何?”
“现在么更像是一种资历,一个形势,但最开始形成是因为能从翰林出来步步升迁的,那都是人精,这般升迁的人多了,就有了这样约定俗成的说法。”程晋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示意陶醉碰杯,“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些,你知道翰林院有多少状元榜眼和探花吗?”
“起码这个数。”程晋比划了一个数字,“是不是很惊讶?”
陶醉确实有点惊讶:“难怪书上说天下最是清贵乃翰林呢,原来竟是如此。”
“来,碰杯呀!”他这酒杯晃得酒液都要没了。
一听喝酒,离庸立刻从桌上起来,妖是很难喝醉的,他如此醉态,不过是想要喝醉罢了:“来呀,喝!”
“我不同你喝。”
程晋立刻收回酒杯,离庸见此不乐意了:“不行,我就要同你喝!”
“我不!除非你打消要套我麻袋的念头!”
离庸一听,直接把酒杯往桌上丢:“程亦安,老子忍你很久了!你——”
“我什么?”
离庸堪称用最狠的语气,说最软的话:“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或者想做成的事吗?”
陶醉心里咯噔一下,这熟悉的问法,他好像知道离庸最近在气什么了。
“有啊,有一件特别想做的事情。”
离庸抬头:“什么事?”
“想杀一个人,其实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人。”
“真是稀奇事啊,什么人啊,竟能得您程大县令的憎恶?”离庸乍听之下,难免有些掩饰不住的开心。
“大概是一个坏透了的疯子,如果以王赤城作为计量单位,这疯子起码值一万个王赤城。”
离庸:告辞.jpg。
他就知道这姓程的招惹的不是容易对付的!一万个王赤城?那心窍得长满窟窿眼了吧,但想了想,离庸还是没忍住好奇心:“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庆恒也不确定是不是那疯子的真名,就他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这玩意儿性情偏颇,极大可能已经不具人性,疑似要借黑鹿鹿之手覆灭什么,现在还盯上了他和周嘉。
说不紧张害怕,那绝对是骗人的。庆恒此人,堪比深渊恶魔,手段又狠厉难测,一个什么都敢做的恶徒,也不知道接下来会迎来怎样的困局。
总是这般坐等破局,不是程晋的作风,既然已在局中,那么不如就玩一场大的。
第209章 本该
在时隔多日后, 逃避许久的周霖终于给出了他的答复。
“你的意思是,让小周嘉留在万福寺中,不告诉他真相?”程晋再度问了一遍。
周霖无言地点了点头, 看得出, 作出这个决定对于他来说很困难。周霖是个正统的读书人,万事自以孝字为先,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小周嘉是周家唯一的血脉,若他长留寺中,便是断了周家传承。
现代尚有将子息看得比命还重的老古板,周霖能作出这个决定, 可见他对周嘉的一片慈父心意。
“那倘若等他长大, 想要下山, 又该当如何?”
“到那时,他也懂世事、知世故了,若他想知道,便告诉他。你与你师兄都是周全人, 我相信你。”周霖说完, 恭恭敬敬地朝程亦安行了个大礼。
程晋当即偏开了半个身子:“不必如此,你与我师兄乃是至交, 嘉儿也算我世侄,不过是照拂一些, 不是什么难事。”
周霖如今是鬼身,不能私入人间, 故而程晋是入地府来见鬼的, 这会儿他们走在偏僻的鬼径上, 因程某人鬼见愁的名头,路上莫说鬼了,就是鬼差都没一个的。
程晋见四下无鬼,便道:“实不相瞒,其实周相公你不唤我下来,我近期也会来找你说些事情。”
“什么事,竟让你如此郑重?”周霖对上程亦安的双眸,没来由地心里有些恐慌,傅承疏这师弟手段章法不比其师兄来得差,这是遇上了什么困难险阻?
程晋毫无夸大地开口:“事关周嘉,我想你应该有知情权。”
“嘉儿怎么了?”
“嘉儿天生重瞳,能识鬼物,此番天赋,万中无一,若困守山中不出,则无有大碍。但举凡天赋异禀者,想过平凡日子,可谓比登天还难。”
这话的指向太过明显,周霖哪里有不懂的:“你是不是想说,嘉儿命格特殊?”
程晋都有些不忍说了,但既然决定说了,他就会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万福寺的福缘方丈曾说周嘉命格奇特,若闭寺不出,则不会有事。”
“那就不要让嘉儿出寺了,他的性命最重要!”周霖抢白道。
“周相公,你也知道先天丹的存在,那你可知道先天丹的丹方是由谁研制的?”没等周霖开口,程晋就接着往下说,“是一个不讲任何道理的疯子,我与妖王黑山曾数度想击杀此人,可此人狡狯难抓,恐怕他已盯上了小周嘉。”
周霖简直难以相信:“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人,难道王法都治不了他吗?”
“事实上,他到底还是不是人,都未可知。”
周霖有些失了分寸,他在地府也算消息灵通,程亦安虽为凡人,战力却堪比妖鬼,而他身边那只大妖,也是少有能与之匹敌的存在:“你们都抓不住他?”
“抓不住。”程晋说完,拱手道,“所以此来,我斗胆向你提个请求。”
“什么请求?”
程晋将早已写好的纸条递过去,周霖一见,便皱紧了眉头。但思虑片刻,他还是选择相信程亦安,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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