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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晋还找了李主簿站台，所以之后的几天，衙门门前的告示栏来来去去好多农户，不过看的人多，问的人多，却没有一个来领种子的。
“大人，怎么一个人都没来啊，是不是……”
“再等等，没事。”就算没人来，他还有预备方案。
祝文书却还有些急，正是此时，牛捕快来报：“大人，门外有人来领种子了，说愿意签订第一批种植计划。”
程晋立刻带着鬼文书去看，却见院中来了差不多二十来个人，而站在最前面靠左的，居然还是个熟人。
“商姑娘，这是……”
第60章 师门 灵光一闪。
来人, 正是琅琊乡商家小女商三官，当初商士禹做鬼后得城隍爷提点找程晋喊冤，便是这姑娘比他两位兄长更为果敢, 这才了结钱二伤人案。
之后, 商家还送过很好吃的菌子过来, 程县令记忆还是蛮深刻的。
“民女拜见大人，此次民女前来，乃是同乡亲们一道来领种子的。”
程晋一听, 脸上笑意更甚：“这么多人, 你们乡里都来了？”
商三官很是喜欢这位新来的父母官, 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替父亲翻案, 更因为程大人对女子的尊重，就像现在, 她一人独来, 却并没有问及她二位兄长为何没来：“是的，如今农闲, 药材侍弄也有闲余时间，听闻大人正在找人种东西，我们便来了。”
得, 这姑娘真是心思灵巧，程晋听了就明白了，这是奔着报他除了乡间一霸钱二的恩德来的，估计是看他这几日张罗得很是冷清, 来替他热场子的。
若是换个清高些的，指定要拒绝，但程县令嘛，送上门的“生意”再赶出门去, 他就真要启用预备计划了。
“如此，便多谢商姑娘了。”程晋谢过，便扬声道，“诸位乡亲领了种子，签了协议，自可跟着这位捕快进后院一观，若有什么不懂，直接提出来便是，商姑娘识文断字，可写下来交于本官。”
商三官当然不会推辞，高高兴兴地带着乡亲们排队领种子去了。
一旁今日正在兼职捕快的潘猫猫终于忍不住小声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带人参观暖棚，你让阿从给我炸五斤小鱼干！”
“……说好的一斤呢？”
猫猫抱着胸道：“那这么多人，万一踩坏了小苗苗你不心疼啊，总得安排秩序吧，而且还得讲解，多费唇舌啊，五斤都是打了折的价格，您要不同意啊，我看牢房去~”
程县令：“……行，五斤，吃的完吗？”
“哼哼！你这是在小瞧本喵。”
敲定猫猫的临时工资，拿到琅琊乡众人的冬日种植协议，程晋就回去润色之后的蔬菜销路推广计划了。
汤溪县穷山僻壤，大家靠山过生活，这蔬菜即便种出来，内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也是为什么农户犹豫不来领种子的原因。不可否认，汤溪确实有富户，但这个比例相当小，几乎约等于无。
当初程晋想通过暖棚开启汤溪致富第一步，是因为农事为本，农户都是种地的好手，种植蔬菜周期短，见效快，能最快地建立汤溪衙门公信度。现在他依然没有改变这个想法，但他想，玻璃的锻造需要更多的工匠，不可能只靠一个应去病，如今商家推了他一把，唔，他得写信去京里跟他师兄求个助。
一来，他准备敬献玻璃的方子，二来跟师兄家的商队合个作，这南北码头的运输，傅家可是足足掌握了五成的。
“来人，去命匠人用这个图纸造些木制器皿，再使人裁些缎带，命绣娘将这图案绣上去。”
如今衙门又多添了两个捕快，程县令使唤的人多了，效率自然也高上去了。
因为木盒形制简单，所以第二日就由县城的木匠送了过来，程晋让阿从挑着暖棚里最好最水灵的蔬果摆放在木盒里，连土带跟一起装进去，五十厘米见方的盒子，一共十个，最上面用玻璃板盖着，正好能看到木盒里水灵灵的蔬果。
聂小倩手巧，等阿从离开后，就将绣娘绣好的缎带绑在木盒上，上写“汤溪特产”四个大字，另一端是一座座小山峰造型，俨然就是后头九峰山的模样。
“大人，都绑好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吗？”
聂小倩活的时间并不长，这还是头一遭看人用这般精致的手法装这些不大值钱的蔬菜，也不知包得这么好做什么。不过这是她在衙门的第一桩公务，她还是非常认真的。
程晋一看，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等下便能使人送往京城了。”
“大人要走陆运，还是水运？”聂小倩疑惑道，“这若是水运，冬日里可走得并不快，陆运的话，这琉璃易碎，恐怕不大成。”
这个程晋当然考虑过，甚至北方的河面还会封冻，但据他所知，师兄家的船，是一年四季都不会断航的。
“况且这蔬菜憋闷着，到了京城恐怕都不新鲜了。”
程晋看着面前使劲提意见的少女鬼，遂道：“那你说，该如何办？”
聂小倩当即道：“可以走鬼道，以小女子的道行，一个时辰就能来回京城了。若是再厉害些，一炷香功夫也使得。”
程晋当然听说过鬼道，当初阴兵去往兰若寺剿恶鬼罗刹，就是走的鬼道。但鬼道阴森，银企凛冽，这蔬菜在鬼道里走一遭，那人还能吃吗？
他是要替汤溪打开销售渠道，不是送去京城搞人命的。
聂小倩一听，有些羞赧：“是小女子想当然了，对不住……”
“此事，倒也不难办。”正是此时，燕赤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手里拿着两大包子，显然是刚从阿从那儿顺了吃的出来，“大人见谅，非是贫道偷听。”
“无妨，你说不难办，是怎么个不难办法？”
燕赤霞便将右手的包子几口吃掉，才擦了手从腰间的符箓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来：“大人请看，这是道门的御灵符，原是修道之人贴于自身，抵御鬼气侵袭的，也可帮被鬼魅缠绕之人祛除阴邪。此符贴于何物之上，便可抵御鬼气侵袭，下品御灵符便有一个时辰的功效。”
“一个时辰？那小女子送去已是够了。”
但程晋要的是长远，如果不能，倒不如一开始就走最笨的法子：“这符咒，可难画？”
“不难不难，贫道符咒天赋一般，这御灵符乃是最基础的道门符咒，也有外行人为了学道，胡乱画成功的。若是大人觉得有趣，也可试上一试。”
这程晋就有兴趣了，事实上早些时候，他就问过黑教练能不能教他，然而黑教练非常无情地拒绝了他。现在又来了个燕教练，程晋怎么可能放过。
“大人试试，照着画就成，我那时候就是这般，大人有城隍副印在手，应当比贫道……”
燕赤霞还没说完，就眼睁睁看着符纸上灵光一闪而过，符咒成了。
“你身上怎么……”
程晋眨了眨眼睛：“什么？”
燕赤霞瞪大了眼睛，这不会错的，他从前某次除妖感知到过地府那位老爷的气息，不会错的，程大人怎么去了趟地府，身上又多了一个秘密？！
“居然是上品符箓，贫道需要冷静一下。”
然后符箓苦手燕道长狠狠地把另一个包子三口两口吃完了。
程晋&聂小倩：……道长你冷静起来，真是和别的道长完全不一样呢。
不过嘛，这求人不如求己，既然有了更好的保鲜符咒，程晋也想快点促成“精品果蔬计划”，打开上层消费群体，就让祝文书和聂小倩一同走鬼道前往京城。
“祝文书，你把信和东西送到这里，自然会有人接应，之后你拿到回信回来便可。”
这当然不是件难事，祝丰年当即满口应下，况且京城时天下学子都向往之处，他没想到自己活着的时候没去，死了倒是能走一遭。
程晋在两鬼身上用城隍副印落了记号，两鬼就带着东西出发了，等到了日落斜阳时刻，祝丰年和聂小倩就带着一封信和一车礼物回来了。
“这么快？”
祝丰年便道：“原本还要快上一些的，这是大人您的信。”
等两鬼离开，程晋才拿出信件看起来。
而这个时候的京城，程晋的师兄傅承疏正带着东西去了老师周大儒府上。
“今日你怎么过来了？户部如今不是正忙着吗？”
傅承疏生得雅致秀美，风姿宜人，又历经官场数载，气质愈发温润内敛，可细看，却是风骨自生，此刻他被老师调侃，只轻轻一笑道：“亦安来信了。”
周大儒一听小弟子的名字，就忍不住头疼：“他可与真好，给你写信也不来找老夫，可见教会弟子，饿死老师。”
傅承疏早知老师脾性，此刻也不恼，自作势起来：“那弟子便将亦安送来的东西原带回去了。”
“噢哟，这小子不会又送什么本地火腿过来吧，那滋味确实不错。”
傅承疏一笑，也带了几分笑意：“不是，亦安这次怕您肉吃多了，特意大老远给您送了几筐青菜过来。”
周大儒：……他教鞭呢！
“你给他回信，让他等着，老夫开春就南下，不打得他下不来床，老夫枉为大丈夫！”周大儒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不过等他看到那几筐蔬菜，他飞起来的胡子就落下去了，他转头看风姿秀雅的大弟子，“这就是你说的几筐蔬菜？”
“是的，老师可觉得弟子形容有什么错处？”傅承疏笑着回道。
周大儒指着上头的琉璃道：“这这这老夫若是没有看错，应是琉璃吧？这臭小子，去了南方还不安生，他又闹出了什么？”
第61章 尊老 小鱼干还堵不住你的嘴。
周大儒这一开口, 就知道是损小弟子的老阴阳人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谁家弟子也没这么叛逆的，让他再沉淀三年, 偏生待不住。
想到这个, 周大儒就开始看大弟子也不顺眼起来：“都是你惯着他, 现在放出去野成这样，说是去避风头，老夫看啊, 还不如拘在面前呢。”
傅承疏顿时一笑, 心里却很是明白, 老爷子嘴上说着嫌弃, 心里头恐怕是想亦安了：“倒也没惹什么大祸，前些日子杨兄还写信来夸亦安, 说他剿匪很有谋略, 如今恐怕是山匪不够他折腾，这才有了这个。”
周大儒气得胸口疼：“他还真跑山上剿匪去了？”
“哎呀, 老师您还不知晓吗？”傅承疏状似讶异道。
“他离开前怎么跟老夫保证的？好得很，你这便等着，老夫这就去写信！”那叫一个气势汹汹, 大有要把人骂进土里的架势。
傅承疏微微一笑，端起旁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他在周府如在家中，便唤人来拆了其中一盒蔬果送去后厨：“上头的琉璃精细擦好, 还有用处。”
其实不用傅承疏特意提点，仆人也不敢重手对这剔透的琉璃瓦，小少爷可真是太奇思妙想了，用琉璃瓦装点蔬果, 居然还好端端送到了京城，真是让人说不出任何话来。
等到晚饭时分，周大儒看到一桌的素菜，气得差点又要回书房大战三千字。
“拿走拿走！等开春南下，看老夫不揍他！”
傅承疏已净了手，闻言便道：“老师，亦安那力气，你打他，恐怕打不疼的。”
“你提醒得对，得带上教鞭。”
傅承疏深藏功与名，伸手替老师舀了碗汤：“这冬日里蔬果价贵，如此新鲜的，只比金子低一筹，老师快用些，到底也是亦安的一份心意。”
周大儒就喜欢吃肉，吃蔬菜老大不情愿了，不过闻言还是接过了小碗汤，细细喝了起来。
师徒俩同桌共识，没有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傅侍郎难得也放松了心绪，只觉眉宇间郁气都散了些。
“户部最近听说在查账，可有为难之处？”
傅承疏出身公侯，却因为一些原因与生父离心，户部这次查的公侯府邸账册，周大儒也有听说一些，老皇帝近些年身体愈加糟心，手段也凌厉了不少，恐怕是在为了新帝扫除障碍、充裕国库。
其实相较于时常惹些是非的小弟子，周大儒更担心聪慧近妖的大弟子。
“还好，尚能应付，再说，亦安此次，正好送了个好东西过来。”傅承疏这才道明来意。
周大儒也猜到了：“是那琉璃瓦？”
“不错，亦安在汤溪应过得不错，这蔬果品质极好，而与之一道来的，还有一个琉璃的方子，较之从前，成本足轻了百倍。”
周大儒顿时就明白，小弟子这次送来的，是给大弟子晋升的捷径。琉璃价高，敬献朝廷，收入还不是归入户部。
周大儒一笑，忍不住笑骂：“难怪你这般纵着他！”
又有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孩子呢，你以真心与他，他也同样报以赤诚之心，当初周大儒就是因此而收下小弟子，天赋是一方面，品格却更为重要。
周大儒轻哼一声，他收弟子才不像外头传言那般，只收一甲之才呢，他只不过刚好就收到了一甲之才而已。
“学生没有。”傅承疏端端地否认了，但看这舒适的意态，显然是任凭老师说的模样。
周大儒被哄得高兴了，却没忘记刚才写的信：“让你的人一并送去汤溪，还有这些个蔬菜留下，赶明儿老夫准备去你师叔家一趟，找那几个老家伙下下棋喝喝茶。”
夜色很快就深了，傅承疏并未留宿，从周府出来，他看了看天上的寒月，哈出了一口寒气，这京城的天，可是越来越冷了，难怪亦安都不想待了。
遥在汤溪的程县令狠狠打了一连串喷嚏，默默紧了紧身上的冬衣，哼哼，肯定是师兄跑去老师那儿告阴状了，想想老师气得想跳起来打他却打不到的模样，程晋忍不住一乐。
哎呀，这样一想，其实跑汤溪来也挺开心的。
“大人，您又在算计谁呢？笑得这般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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