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啸天一惊,“你这傻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怕.....你们比我先走。”
洛啸天板起脸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可不许你去冒这个险!再说了,先祖遗训,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开启宝藏。”
说完又觉得自己过于严厉了些,伸出手掌怜爱地摩挲着他的后背。此刻在他眼前的洛子宴,仿佛还是十多年前那个稚儿,天真单纯。
而洛子宴心里却有另外一番打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这事他定然是会去做的。若是爹娘不在了,自己苟活着又能有什么意思?
又待了些天,洛子宴得回去神魔教了。阿瑶把教派管理得井井有条,洛子宴在心底暗暗赞许,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可以委以重任的左膀右臂。
年小熊平常时会跟霜蝶学些医术厨艺。两人空闲时还会到后山挖些草药,野菜,鲜笋,再摘些鲜花插在凉亭里的花瓶里。洛天一可喜欢得不得了,常常把鲜花插在发髻上,带着满院子跑。
听竹院内,各司其职,又互不干扰,倒是相处得很融洽。
是日夜里,小熊出去小解,许久未归,霜蝶怕他犯病,放心不下,便出门寻他去。
霜蝶沿着听竹院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不见人。外面黑漆麻乌的,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去哪?她心里着急,又没拿火折子,沿着小路一边寻一边喊,不知不觉便走远了。
走到一小山坡上,隐隐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她顺着声音走了过去。依稀看见两个人,皆是夜行者装束,脸上蒙着面巾,站在朦胧月光下,像是在密谋着什么。
她悄悄靠近了些,逐渐听清两人交谈的内容,霎时,双眼透出惊恐的神色。她抖着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不行,我要回去告诉子宴。”
她慌慌张张地往回跑,一不小心□□枯的树枝绊倒在地,弄出声响。
“谁!”两人听到动静立刻警惕起来,回过头一眼便瞧见了地上的霜蝶。
“哼锃”一声,利剑出鞘,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啊啊——
只闻一声惨叫,剑锋从后背穿刺而过,正中要害,当场毙命。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听到了不该听的!”
那人抽出剑,冷冷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晚风轻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似是在呜咽。滚烫的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随着心脏的跳动慢慢停止而凝固成一滩浓稠发黑的血浆。她的双眼始终圆睁着,涣散漆黑的瞳孔倒影不出月亮皎洁的风姿,微微张开的嘴角仿佛还有没说完的话,像是想要告诉谁……
“洛公子,我嫂嫂不见了。”年小熊慌慌张张跑进神魔殿。
洛子宴弯下腰来,抓住他的肩膀,道:“什么事,慢慢说。”
年小熊稍稍喘了口气,“我嫂嫂不知去哪了,昨晚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你去找找她罢!”
洛子宴脑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也顾不上多问,快步奔向听竹院。整个院子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不见人,她住的屋里也没什么异样。
师姐能去哪?
洛子宴作了一些猜想,料她是上山采药,摔伤了回不来,又或是迷了路……
院子里翻遍了都找不到,他只得上山找去。朝着后山走了一刻钟,隐隐看见地上躺着个人。洛子宴快步走过去,拨开杂草,顿时如坠冰窖。
只见霜蝶双眼圆睁,仰躺在地上,胸前冒出来的血液已凝固。脸色死灰,脉搏停止,已然死去多时。洛子宴忍住伤痛,细细检查尸身,衣衫整齐,发髻未乱,并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伤口窄且深,是正中心脏的位置,一剑毙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洛子宴抬手合上她的眼眸,正要抱起尸身,却看见她手上抓着一条手帕。手帕染了血迹,却依然能看见上面刺锈图案和小小的“晏”字。正是自己送给年小熊那条。
这手帕怎么会在她手上?
心底虽有疑惑,却不深究。洛子宴把霜蝶抱回听竹院,唤来两侍女,给她沐浴更衣,入殓。
次日,洛子宴把所有看家护院,侍女,召集到一处,一个个盘问,看能不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洛子宴知道,定然不会是他们,但是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丝线索。然而,忙乎了一天,一无所获,洛子宴只好把众人放了回去。
直至晚上,他在神魔殿心烦意乱的时候,侍女小桃才鬼鬼祟祟走进来,向他告了密:“教主,我、我昨日清晨看见那年小熊慌慌张张从外面进来,身上还有泥。”
年小熊,手帕。
洛子宴心里一沉,难道会是他?
听竹院中,年小熊跪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
“洛公子,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杀嫂嫂。我那天只是出去小解,回来的时候看见一条蛇,我被吓昏了....”
洛子宴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碎银,朝他扔了过去,喝道:“滚!滚回去做的你的乞丐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年小熊就这么走了,只是他走时并没有捡地上那包碎银。
洛子宴看着他瘦弱的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泛起些辛酸。
他当然知道不会是他。只是,他若是不走,那下一个死的人便会是他。
整件事之中,唯一站出来的人是小桃。而小桃是洛天一的人,洛天一背后的人,又会是谁?洛南天?不不不,洛南天是自己亲眼看着下葬的,不可能会是他。
洛子宴毫无头绪,他觉得有一双无形的魔爪,正在伸向他和他身边的人。
“镖局出了点事,你替我下山去看看罢。我要处理师姐的后事,抽不开身,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洛子宴拍拍阿瑶的肩膀,说道。
阿瑶点点头,识趣地不说什么,正欲退下去,洛子宴又叫住她道:“你觉得会是谁?”
阿瑶略感意外,却淡然道:“属下不知。”
洛子宴挥手示意她退下。他揉着额角,望向她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此刻的他只想喝酒,喝醉了才好,什么都不用去想。
晚上,洛子宴喝得三分清明七分醉,拿着酒壶,浑浑噩噩地走向听竹院。霜蝶的灵柩就停在那。
自她死后,灵柩停在了听竹院,其他人就全都搬了出去,此时,听竹院里空落落的。洛子宴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喝着烈酒,寂静孤独。夜空稀稀落落的点点星光,陪衬着皎洁的月亮。
“连月亮都有星星陪,我却是一个人。”洛子宴仰望着夜空,自言自语说着醉话。
他起身走到那棺材旁边,里面躺着死去的师姐。她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那,无子无女,连个为她守灵的人都没有。洛子宴跪下,半身伏在棺木上,探头呆呆地看着她的遗容,伸出手为她拨去脸上的乱发。悲伤就在这一瞬间像爆发的洪水,决堤了。他终是抑制不住,小声地哭了出来。
“师姐,若不是我叫你来这神魔教,你也不会枉死,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你。对不起,师姐....”
时至半夜,他又困又醉,整个人趴在棺木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
在梦里,师傅还没成亲,师姐也还没死,他们三个人快乐地生活在苏灵山。听风院后面的那片板蓝根也都还长得好好的。他在梦里还看见了宋心心,阿良,南宫燕,木头,还有那只胖胖的兔子.....
师姐就这么走了。洛子宴把她葬在了听竹院后面一处风景优美的山坡上,那里野花遍地,小溪潺潺。洛子宴觉得她定会喜欢。
第49章 师门
不知不觉,距霜蝶遇害已过去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里,洛子宴白天处理教派事务,晚上暗中调查她的死因。每一晚,他都潜伏在那小山坡上,企图能找出一些线索。只可惜,查了这许久,除了坟头长出了草,下过几场雨以外,并没有任何变化。
一开始他以为小桃会是破绽,经过深入了解,得知小桃也只是因为那天早起洗漱的时候,恰巧看见年小熊从院门口进来,身上满是泥土,她心生疑惑罢了。
师姐那晚究竟到后山去做什么?凶手又为何要杀她?洛子宴一直被这两个问题困扰着,他猜想过许多种可能性,经过一一排除,最后认定这事必然和神魔令有着牵连。
他心力交瘁,抱着木头,站在池子边上,兀自出神。
三年了,池子里的荷花开了又枯,枯了又开。池子里的鱼已长得跟米斗般大了,会做鱼的人已经不在了,爱吃鱼的人也走了。
过了些时日,阿瑶办完事回来了,洛子宴把教派里的事务通通务托付于她。他早就想放下所有负担,静下心来好好歇歇了。
洛子宴想起了山脚下那炊烟袅袅的小木屋,想起了总是眉开眼笑的父亲,还有那勤劳娴静的母亲。仿佛只有那处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
雨过天晴,山路湿滑。路边的小草还挂着水珠,只走了一会,他的靴子便全部湿透。双脚湿热难耐,他心里边莫名有些烦躁。
小木屋渐渐呈现在眼前,却不见炊烟袅袅。洛子宴大老远喊道:“爹,娘——”
平常听到声音总会出来招手的父亲,今天却未见人影。
待他走近,看见洛啸天坐在院子的板凳上,伏着桌子睡着了。他摇摇头,苦笑道:“这么凉的天,就这么趴着睡也不怕着凉。”
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头,想把他叫醒。拍了几下却是没半点动静,洛子宴心一惊,忙伸手探向他的脉搏。
没有脉搏。
“爹!”
洛子宴瞬间慌了神,他赶紧把人翻过来,只见洛啸天双眼翕合,脸色发黑,胸口处冒出的血迹已干涸,鼻息脉搏全无....
洛子宴急得大声呼喊:“爹,爹,你醒醒!……”
可惜,人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又怎么还会醒过来?
洛子宴放开他,快步走进屋里,看见母亲躺在床上,也已死去多时。伤口窄且深,一招毙命,跟师姐身上的剑伤如出一撇,三人之死,皆是一人所为.....
“啊啊——”
为什么?
明明一个月前,一家人还在这个屋里谈笑风生,今天却要天人永别。
一时之间,他竟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两腿直发软,仿佛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身体抖得厉害,他伸出手拥抱自己,企图汲取一丝温暖,却是没有用,全身依然冻得打颤。他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臂之间,卷缩着身子,无助地抽泣着....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直至太阳已西下,黄昏的余晖从木窗射进来,一缕缕照洒在他身上,总算有了一些暖意。他缓缓起身,走到母亲床前坐下,抱起她的头,把她放在自己腿上,用手给她轻轻梳理着散发,抹去嘴边溢出的血迹。
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此刻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噗噗往下掉。
“你们明明说,会长命百岁,会看着我娶妻生子,为何还要弃我而去?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要一个个除去我身边的人!爹娘,能不能告诉我?我找他报仇去!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洛南天吗?不,洛南天已经死了!
难道又是因为这神魔令?
“不管在哪一世都是害人的玩意。上一世害死了师傅,这一世连累师姐父母。既是这样,留你何用?还不如撕碎了给我爹娘殉葬!”
他从怀里掏出两物,正要动手,手举到半空倏忽又停住……
起死回生?对!爹说过那丹药可以起死回生!
萌生出这个念头时,洛子宴激动得脑门嗡嗡直响。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决定试一试。若是成了,皆大欢喜,若是败了便是随他们去了,反正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他站起身,抹干眼泪,把双亲的尸身细心拾掇一番,趁着月黑风高之时,秘密运回神魔教,放入冰窖里封存了起来。
接下来便是善后。洛子宴把教派的事逐一安排妥当,启程之日定在后天。按照藏宝图指示,洛家皇陵建造在中原北部。洛子宴打算去之前,先回一趟苏灵门。此一去凶多吉少,未必能活着回来,但无论如何他想去见一见那人。若是回不来,权当是见最后一面,见过之后,便可了无牵挂地去了。
一同前往的还有阿瑶。起初,洛子宴并没打算要其他人参与,但阿瑶以人多力量大为由,坚决要去,他也就随得她了。
他雇了辆马车,两人商量好,轮流驾马。第一天阿瑶驾马,洛子宴坐车厢里休息,第二天洛子宴驾马,阿瑶休息,这样不耽误脚程,只是马累得慌。到了洛道,他们换了一匹马,继续赶路。这样走了五天四夜终于到达长河镇。
两人下了马车,进了间客栈。阿瑶决定留在客栈等候,待洛子宴回苏灵门下来后再与她回合。
故地重游,思绪万千。越是靠近苏灵门,洛子宴内心就越激动,脚步不由得加快,再加快,走到了最后变成了飞奔。
看见听风院了!
洛子宴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呼吸也变急促起来。
到了门口,他脚步却慢了下来,抖着手轻轻推开院门。不曾想,里面却是一片荒芜,地上杂草丛生,三间屋子木门紧闭。他抬起脚,慢慢走了进去。来到苏亦的屋前,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上面却蒙了一层厚厚的灰。案上摆放着他常用的茶具,因为水迹未干的缘故,竟发起了一团团霉球。四周的墙根上,稀稀落落布了些蜘蛛网。
洛子宴退了出去,把门掩好,转身走进自己的屋里,环视了四周,一床一桌一柜,和走时一模一样。
洛子宴心情像跌落了谷底,来时的兴奋激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傅究竟去了哪?
他走出听风院,向别处走去,看看能不能遇上其他弟子,顺便打听一下情况。
来到敬师堂,正好遇上弟子门散学。他们一窝蜂似地向外涌,流向各个院落。洛子宴急忙揪住一个弟子,“小师弟,能不能问你个事?”那弟子迷茫地点了点头。
“我想问你,苏亦医师现在在哪座庭院住啊?”
弟子摇摇头,问:“苏亦是谁?”
洛子宴正要解释,却被一个人重重拍了下肩膀。
“洛子宴,你怎么会在这啊?”
好熟悉的声音。洛子宴扭过头,看见宋心心和南宫燕两人正站在身后。两人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洛子宴差点没认出来,他讪讪一笑,道:“我来找我师傅,对了,你们知道他在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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