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个地名有印象,还是上初中的时候他就看过《情书》,知道那是一个满天雪舞、浪漫到极致的偏远城市,上演过像童话一样凄美爱情故事。
他从一堆五颜六色的城市图片中一眼相中了它,对那种像是封存在久远年代中的运河和雪山没什么抵抗力。林藏很快就决定下来,要带老爸去那个地方转转。
遗憾的是,冬季已过,小樽最美的景色暂时看不到了。
林藏觉得这样也挺好,不会因此改变带老爸去小樽的决定。人生不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遗憾组成的吗?也许带着遗憾同样能找到不一样的好风景。
就像《情书》里的主人公,在雪中情生,在雪中情灭,又在雪中重获新生。
冥冥中,林藏也抱着这样的愿望,希望于苦苦挣扎中的自己,能寻得一丝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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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旅行社办出境手续需要学校开证明,林藏特意抽时间回校办手续。类似这种手续挺麻烦的,需要在各个院处之间来回跑好几趟,他也不嫌烦,一想到不久之后的出国游还是很期待的。
他漫步在校园里,品味着这个季节独有的欣欣向荣的味道,看枝条儿抽芽,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微风中摇曳,心情是久违的平静。
虽然久未出现在校园里,但林藏帅气的外形还是很快唤醒了那些敏锐的小雷达,四周不时有女生压低了嗓子惊呼,按捺不住地争相传告:“帅学霸藏神再度现身校园,集美们火速前来!”
林藏也很快感受到了周身各种暗藏汹涌的躁动,这是只在校园里才能遇见和感受到的表白,直白单纯,不带任何目的,有些甚至来自完全陌生的女孩。
他对此并不反感,对个别举动明显或脸熟的女孩,还能大方回应,打个招呼,笑一笑,他觉得都没什么。
女孩们收到回应后,会高兴到尖叫,他自己的心情也会因此变得很好。
与人为善,笑对世人,这感觉很妙,不是吗?
而令林藏真正意外的,是他在蠢蠢欲动的人群中,再度发现了赵嘉轩的身影,那人眼神闪烁,不时瞥向林藏,总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那曾是一个多么高傲又跋扈的人,以前哪次见林藏不是凶神恶煞、分外眼红的模样?
除了上一次,应该是上学期末的时候,林藏记得自己在萌芽补习班外碰见过赵嘉轩一次,那次他居然破天荒地对林藏笑了,当时林藏被他笑出了一身冷汗。
林藏一直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赵嘉轩对自己的态度斗转,他从前不是恨不得把自己撕了才解气吗?
待到林藏从校办公室办完事情出来,一出门就被赵嘉轩堵了个正着。
“好久没见着你了,最近都不在学校吗?”赵嘉轩的眼角细长而且上挑,天生自带几分不屑,即便现在不复从前的满身戾气,依然让人无法亲近。
林藏坦然地看着他,“最近课少,我忙着实习,基本不在学校。”
“哦,这样啊。”赵嘉轩被他看得反而不自然了,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左顾右盼,最后艰难地挤出这么一句:“听说你妈妈前阵子……那个,唔……你节哀吧。”
这么蹩脚又迟到的一声慰问,让林藏倏地睁大了眼,简直无法相信这句话是从赵嘉轩嘴里吐出来的。
毕竟他从来只对林藏恶言相向,多么缺德的话都敢说,人前人后明里暗里给林藏泼过的脏水更是不计其数。
“……呃,谢谢。”林藏也词穷了。
两人随即一阵沉默。
他们面对面站着,相对无言,因为是上课时间,周围基本上没人,安静让气氛更尴尬了。
仿佛能听到旁边花坛里黄色迎春花“呲呲”张开花瓣的声音。
林藏打破了沉默,冲他略一点头,礼节性笑道:“那我先走了,一会儿还有点事。”
赵嘉轩张了张嘴,但随即只“嗯”了一声。
林藏优雅地转身,慢慢走远。
“喂,林藏!”刚只走出几步,赵嘉轩终于忍不住说道:“嘉艺的事,谢谢你!”
林藏顿住了,回头问:“谢我,什么?”
“我和我们家人都没有想到,嘉艺还有能实现人生愿望的一天。她收到通知书的那天,简直高兴坏了!我已经……很久没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了……”赵嘉轩说到他妹妹的时候,眼中泛起柔柔的暖光,嘴角还不自觉地勾了一下。
“通知书?什么通知书?”林藏更加疑惑不解。
“你就别装了,我知道是你。自从嘉艺出事以后,身边就再也没有知心的朋友,她多少年没上过学,没出过家门了,没人关心她,更没人知道她的梦想是什么,她只在以前给你的信中提到过,她想学表演,以后想当演员。”赵嘉轩说着,眼底有些泛红,“如果不是有人帮忙,那个邻省的私人艺术学校不可能主动找上嘉艺,还说有慈善基金愿意全额资助她学费。前阵子有老师上门来找她谈话,劝我父母同意她过去学习……”
“真的吗?嘉艺决定去那个艺术学校了?”林藏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他是衷心为那个女孩感到高兴。
“我和我爸妈都觉得是时候让她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了,好在现在有学校愿意接收她,还是她感兴趣的专业。”赵嘉轩的嘴角上扬得厉害,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骗不了人,“她能跨出这一步,真的挺不容易的,我父母,我们都很感激你……”
林藏觉得难以置信,站在他对面的赵嘉轩此刻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一朵洗尽铅华的雪莲花,周身散放着岁月静好的芬芳。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这回事,不是我联系的那所艺校。”林藏很认真地澄清。
赵嘉轩却根本不信,他吸了口气连连摇头,“从前是我不对,你不用再担心我会误会你了,我知道你一心想帮她,你跟那些人渣不一样!”
“可是,嘉艺读书的事我的确不知情……”
“那位负责招生的老师,从我家离开前说,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找他或者找你都行。你说,如果不是你帮忙联系的学校,那位老师怎么会提到你?”
林藏哑口无言。
“其实上次见你的时候,就想跟你说声谢谢的。”赵嘉轩指的是两人在补习班门口遇到的那次,“不过那时候,有点说不出口。现在妹妹去学表演的事终于落定了,我觉得,怎么也该跟你道声谢……”
林藏用手指蹭了蹭鼻子,只好说:“不用,希望嘉艺永远能好好生活!”
赵嘉轩已经走远了,林藏的心里仍未平静。
他没花多少时间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事大概又是钟声一手安排的。
以林藏的名义,用对方无法拒绝的方式和条件,帮助那个可怜的女孩,从而平息赵嘉轩对林藏的误解和怨恨——这太像钟声的做事风格了,一切妥帖又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林藏的思绪飘飞到几个月前,原来早在那个时候,钟声就瞒着他悄悄谋划安排了这些。
那时候,他和钟声还在热恋中,关系好得跟连体婴似的。可即便如此,钟声依然没向他透露半个字,默默帮他处理好了所有事。
无比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那种被珍视、被呵护、永远被捧在心尖上的满足感,重重包围着他。
林藏心头涌起一股酸意,那酸意直冲鼻腔,蔓延到眼眶四周,眼中进而有了不可控的温热潮湿。
为了转移自己的情绪,他在回公寓的路上给程子笙打电话,“过几天我要带我爸出国玩一趟,北海道8日游,需要帮你带什么吗?”
“你要出国?还去这么多天?看来我要独守空房了!”程子笙满口聊骚,听上去心情不错,“东西就不必带了,能把你自己完好无损带回来就不错了。”
林藏迎风留下两行热泪,“……我争取。”
☆、第七十一章
日子一天天在过,林藏已经潇洒地向前看,钟声没理由再像烂泥一样倒地不起。
他似乎接受了残酷了现实,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接受了林藏对他一次又一次的强硬拒绝。
埋首工作,寄情于一些常人看不懂的小爱好,这就是他如今全部的生活。
只有熟悉钟声的老员工知道,他们的总裁比从前更难亲近了,话少得可怜,脸上笑容基本为零,大多数时候都像一根枯朽的老木头,空心的,没有情绪,毫无变化,看不到一丝丝生气。
老邢兴冲冲地打来电话时,钟声一如既往正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加班,一句包含了巨大信息量的话,在他连日来毫无波澜的生活中炸出了一道惊雷。
“林藏那天在警局的视频调出来了!”
钟声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急切地想要了解真相,“赶紧说!”
“我们放大了那段监控视频,并通过技术手段做了精显处理,发现当时林藏收到了一组照片,看上去都是在您和高小姐约会时偷拍的。我已经把截图都发到您手机上了,可能不是太清楚,但大致情况还是可以确定的。”
钟声打开手机上的照片,全部是陈年旧照,偷拍,借位,PS……全都不遗余力地证明着他和高岸霜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
“就只这些?”他不相信聪明如林藏,会被几张虚假的照片蒙骗,以致轻而易举将他们的感情全盘推翻。
“应该还有一段录音,从监控视频上看,林藏的情绪变化主要是从听到录音之后引发的。至于录音内容嘛,这就无从得知了……”
“去查,马上查,必须给我查出来!”钟声低沉着嘶吼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响起,桌子被他的拳头砸得吭吭响,“至少也要查出来是谁发给他的,究竟是他妈谁,敢做这种事!?”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钟声心头一凛,“你已经知道是谁了?”
老邢强撑着即将累劈叉的嗓音,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是钟小姐,钟远飞钟董的女儿,我们查了林藏那个时候的通讯记录,照片和录音文件都是以钟小姐本人的号码发出的。”
钟声耳际一阵轰鸣,感觉心脏被狠狠抽了一鞭子,他强忍着胸口就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挂断电话,推开办公室的门,大步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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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别墅区,钟远飞豪宅内,孟可娇正和女儿一道侍弄院中的花草,但见钟声气势汹汹地夺门而入,走到钟奇蕊面前,死死拽住她的手腕,怒吼道:“录音呢?把那段录音交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还伪造了什么样的证据!我哪里对不住你了?你为什么千方百计想要证明我是个人渣?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钟奇蕊脸上的血色顿时退了个干净,拼命挣脱道:“你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妈,你快救救我,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孟可娇不明真相,被眼前景象吓坏了,她冲上去抱住钟声的胳膊,苦苦求饶:“阿声,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啊!是不是奇蕊她做错了什么?你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到底什么事?你告诉我,我来解决!”
“你解决?你能解决吗?孟姐,这么多年了,就是因为你们一直惯着她,她才越来越疯狂,越来越失控!”钟声第一次不给孟可娇留半点情面,还生生甩开了她的手,他继续逼迫奇蕊交出录音,警告她如果不照做,就要拉着她一起同归于尽。
这是一句丧失理智的威胁,孟可娇从钟声的反应猜到了奇蕊这次所犯错误的严重性,她狠下心,咬牙甩了女儿一记重重的耳光,尖利的咆哮声完全盖过了钟声,“你马上把阿声要的东西拿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鲜红的五指印迅速攀上了少女白皙的面庞,她看着母亲将手里的花艺剪抵向自己的喉咙,那一刻猝不及防地瓦解了防线。她哭喊着掏出手机,调出录音文件后,将手机甩给钟声。
孟可娇见状,心里只恨奇蕊不成器,哭着扑过去继续捶打她。
母女俩拉扯着相继倒地,美丽的衣裳坠地后沾上了污泥,也沾上了零星的血迹。
与她们近在咫尺的钟声,对周围一切都不予理会,颤抖着双手点开那段录音,将耳朵贴近了手机。
【你们难道看不出来这男孩跟八年前被杀死的小男孩长得多像啊!钟声就tm是个变态,他现在能搞姓林的小子,八年前也能先上了那小男孩然后再杀了他……】
【我养的情人可不止姓林的一个,只要我想,十个,二十个,我一抓一大把,指不定哪天一开心就挑一个杀着玩,你可盯紧了!】
这些诛心的话,每一个字都出自自己的口,他甚至清楚记得当时的情景,以及自己说这话时的心情,他痛彻心扉,他欲哭无泪。
他唯独不能承认,这些话代表了自己真实的心意。
他心里只有那么一个人,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好好爱他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忍心将一丝一毫的伤害施加在他身上?
钟声的嘴唇苍白干裂,脸部肌肉剧烈抽搐着,眼底腥红一片,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孟可娇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钟声,惊得目瞪口呆,她怯生生地去拉他的袖子,“阿声,你别这样啊,你……你看我要怎么才能补救奇蕊犯下的错?只要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绝对,我一定……”
钟声已经没有心思理会任何人,他把奇蕊的手机狠狠砸在地上,碎裂的机身向着四周飞溅而起。他捂着脸仰天嘶吼,仿佛要把体内积攒了两个多月的愤怒、怨恨和痛苦统统发泄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由疯狂发泄转为低声恸哭,他失魂落魄一般往外走,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两个月了,他离开我两个月了,就因为这些,就因为这些……”
豪宅的大门再次被关上了,院子里又只剩下那母女俩。春天的院子原本花美草丰,欣欣向荣,一番缠斗吵闹过后,被折腾得破败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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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日本回来的第二天,林藏就回银行上班了。
中午饭过后,林藏把礼物拿出来送给唐棠,是一道特意在浅草寺求回来的御守,“这是招财开运的,据说很灵,我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才求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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