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么明白的道理,钟声会不知道?
但是他怕,怕自己一松手,林藏就真的跑没影了。
到时候就真的想追都追不到了。
钟声挂了电话,心如刀割。
他正恍惚,邵晓兰敲门进来了。
“钟总,按您的要求,您的个人资金基本归拢了。还有您要求偿还他人的资金,已经全部汇入了您指定的账户里。”
钟声收回自己虚无缥缈的目光,顺手抽了本文件随意翻起来,抿了口茶,“嗯”了一声。
“我们还按照您的指示,筹集了一些资金,加上您先前的那些……”邵晓兰翻了翻自己的记事簿,“目前我们收购的散户股票,加上您之前个人22%的持股比例,还有钟远飞钟总转给您的8%的股权,您现在共计持股占比为——”
“38%!”
邵晓兰合上记事簿,最后报出了这个决定性的数据,两眼放光地盯着钟声。
这是个令人欣喜的数字,钟声手里有了这些股份,不仅重回董事会不成问题,还能成为占股比例最高的股东!
这最终意味着什么,邵晓兰清楚,钟声更清楚。
成为远声集团的董事长,做远声集团说一不二的最高话事人——这是他此次筹谋布局的重要目标之一。
如今眼看目标就要达成,他并不意外,也没有惊喜,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准备召开董事会吧。”钟声仍旧不紧不慢地喝茶、看文件,头也没抬一下。
“好的,老板。”邵晓兰虽然没有从钟声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取到任何信息,但这并不妨碍她走出办公室时昂首挺胸、脚底生风,自带气场。
邵晓兰走后,钟声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垮下来,他深陷在那张宽大的椅子里。
不用面对外人、尤其是自己下属的时候,他无须刻意伪装成无坚不摧的模样,脆弱和消沉是他此刻最真实的状态。
他走到落地玻璃窗前,看对面高楼林立,看高架桥上车水马龙,心里压抑得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没忍住,再次拨通了老邢的电话。
“你去查一下,林藏他怎么就突然变了,明明我进警局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钟声始终陷在疑惑中出不来,有时候明明已经想通了,好不容易恢复理智了,转眼又会情绪失控,“他上次提到过,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我和高岸霜在一起,但事实上我跟那个女人毫无瓜葛。”
他以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奇的语气,陈述着一个已经和老邢讨论过八百遍的话题。
老邢无奈地叹了口气,“您的意思是?”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跟她在一起过,林藏又是怎么看到的?”
“我之前就跟您说过我的推测,一定是有人给他看了动过手脚的照片?您刚被带去警局那会儿,他过去找你,进警局之前他的状态还很正常,出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失魂落魄、目光呆滞。不知道他当时在警局里经历了什么……”
“所以呢?然后呢?你他妈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问题,还不赶紧去查!!!”
“我这不是想查出更确切的线索后再告诉你吗!但是你也知道,警局的监控很难查,除非有特别过硬的关系……”
“这事交给我,我找人帮你查。”
钟声一刻也不耽误,从自己那张庞大而错综复杂的交际网里,翻找出了一条可靠的埋藏很深的人脉,把电话打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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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决定在找到问题症结之前,不再强逼林藏接受他,他一方面派人盯紧了林藏,一方面让人加紧去调取那晚林藏在警局的监控录像。
还好林藏是个很乖的孩子,除了脾气固执了一点,个性拧了一点,私生活非常检点,交友也很单纯,钟声并不担心他会被别人拐跑。他只是害怕林藏对自己的感情,会因为两人长期分离而逐渐淡漠。
他是那么深深地眷恋着林藏,贪恋他温暖柔软的身体,发了疯一样怀念和他口齿交缠、深情相拥的日日夜夜。自己爱他爱得那么深,怎么能忍受对方将自己淡忘呢?
所以即便林藏本身让人放心,他也还是十分担忧,尤其在他发现林藏年后去了一家外资银行实习,意识到林藏去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新环境,钟声内心产生了对林藏的将来无法掌控的恐慌感。
然而,林藏自己对这个崭新的环境却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在这里,他不仅能接触到新的行业,学到许多新的知识,同时又能与自己原本的专业相结合,在发挥自己特长的同时,也能获得新的提高和拓展。
在这家银行的每一天,他都过得忙碌而充实。
虽然这里工作辛苦,经常需要加班,但一般也不会太晚。他最晚八/九点总能到家,这样他在家吃完饭洗完澡,再看一会儿书就能睡觉了。
没有太多空闲,正好可以不去想那些纷乱的心事。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银行给他的待遇真的很不错,比他以前做过的所有兼职和项目都要赚得多,这让他在轻松负担自己和老爸的生活费的同时,每个月还能存下一笔不小的钱。
他对目前的一切很满足。
他一直认为,像他这种家庭出身的人,本就不该有什么奢望,能活得简单一些,自在一些,凭自己的本事在上城区立足就很不错了。
至于感情什么的,尤其是一些不切实际的感情,于他而言,就是带刺的毒玫瑰,只能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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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藏,这是我昨晚刚烤的泡芙,给你带了几个,你尝尝味道如何?”唐棠是林藏在银行刚认识的新同事,比林藏早半年来实习,对行里的老人来说,他也是个青涩的小实习生,但对林藏来说,他算是有一些经验的前辈了。
林藏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干了一上午工作,他又加班加点帮领导改了个程序,这会儿一点半了也没吃午饭,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他接过唐棠递来的泡芙,开心地吃起来。
“好吃!放了一夜加一个上午,味道还这么好!”林藏满足地吧唧嘴,不忘夸赞他几句。
“是吧,我自己也觉得挺好吃的!刚出锅的时候味道更好,下次请你去我家,让你吃现烤的。”唐棠是个温柔贤惠、单纯可爱的小男生,长得也属于乖巧漂亮的类型,说话的时候总是扑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闲暇时热衷于做各种小甜点和美食。
林藏三下五除二,迅速就把几个泡芙消灭了,午餐就吃这点显然不够,他平时会自己带饭,前一天晚上在家多做一点,留到第二天带到单位中午再吃。
这也是他跟唐棠学的,不仅方便,还省钱。
两人端着各自的饭盒去茶水间热饭,那里有专供员工使用的微波炉。林藏刚打开盖子,唐棠就从自己的饭盒里拨出一些排骨给他,并冲他灵巧地眨着眼,“糖醋排骨,也是我昨晚自己做的,味道特别足,特意多做了一份带给你!”
林藏眉眼一弯,感谢地笑了笑。
他们在茶水间等着热饭的时候,唐棠会盯着里里外外的人来人往,悄悄告诉林藏一些行里老人的逸闻八卦,还有某些领导的喜好和怪癖之类。
热好饭后,通常两人又会坐在一起把饭吃完,唐棠嘴不闲着,总爱边吃边说,实在没什么可聊,逮着明星八卦、天气星座什么的也要嘚啵半天。
林藏总是边吃边听,极少插话,但他对唐棠的热情和话痨并不反感,反而很快就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朋友一直陪着,算是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有了一些轻松的调剂。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林藏接到了程子箫的电话,“晚上出来一起吃饭!庆祝你找到完美的实习工作,也庆祝我……找到了新男朋友!”
“哦?”林藏正盯着电脑,在一堆代码里边找bug,一听程子箫那掩饰不住的亢奋语气,立即从工作中抽离出来,他笑道:“那一会儿是打算让我见见你的新男友吗?”
“今天先不让你们见了,改天吧,我再考察考察,等他正式转正了,再让你们见!”程子箫笑意盈盈,声音像灌了蜜似的甜。
“我们?今天吃饭的还有谁?”
“我哥啊,好久没见他了,正好他今天也有空,一起吧。”
“哦,好。”林藏一听是程子笙,既想见他又不敢见他。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程子笙被钟声打了,心里十分过意不去。那次以后,两人还没见过面,他觉得自己欠程子笙一句抱歉。
程子箫把三人约饭的地方定在一家她常去的火锅店,她一直觉得冬天里吃麻辣锅是件很爽很幸福的事,而且一起吃饭的对象是亲哥和铁磁,她可以不顾形象地大吃特吃。
这家店是个吃铜火锅的老字号,装修有些追求古风客栈的意思,门店不大,四壁贴着斑驳的红色福字,厅内摆放着十几张老旧的四方桌椅,有肩上搭着毛巾的店小二在行间穿梭吆喝。才七点不到,桌子已经被稀稀拉拉的客人占满,好几桌的铜锅里已经咕嘟冒泡,锅口呼呼冒着热气。
很怀旧,很温暖的感觉。
“呦,这地儿人气还挺旺!”程子笙落座的时候,林藏和程子箫已经坐着聊了一会儿了。
林藏特意盯着程子笙的脸仔细检查了一番,倒是没看出什么明显的伤痕。
程子笙感受到了林藏的目光,知道他在想什么,自嘲道:“不用看了,就算有伤也早好了。还得庆幸,人家钟总手上还是有数的,没朝我下狠手。”
林藏更加愧疚了,支吾着预备说些表示歉意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又被程子笙抢过了话头。
“看在钟总连着几天给我送大单子的份上,我也不能和他计较了。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这事儿就算翻篇了!”程子笙拿过菜单,问程子箫:“点菜了吗?”
“没,等你呢!”
“来这么早光知道聊天!这会儿才点菜,什么时候才能吃上?”程子笙一边抱怨,一边拿菜单敲了下他妹的头,继而叫来服务员,利索地点菜下单。
程子箫摸着脑袋冲他撒娇,兄妹俩都是嘴上互损,实际却是自在又融洽的感觉,看得一旁的林藏都有些羡慕了。
原来这兄妹俩之间的感情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淡漠,林藏觉得庆幸,也为他们高兴。
等菜的功夫,程子箫又从桌底拿出两个纸袋,一个递给程子笙,一个递给林藏,“来,送给你们的新年礼物。”
“又给我礼物?”林藏真的很不好意思了,上次程子箫从国外带了那么多黑胶唱片送给他,他还没顾得上还礼,现在拿着那个纸袋实在觉得烫手。
程子笙倒是泰然自若,大大方方地拆开纸袋,从里边掏出一件长袖衬衣,他随手翻了翻尺码和布料,“大小合适,摸着还算舒服,至于颜色嘛……”
程子笙故意拖着后半句不说,程子箫则好整以暇地斜睨着他。
“颜色很有品味,衬我的气质!”程子笙眉梢高挑,向他妹送去一个赤果果的媚眼秋波。
程子箫打了个激灵,“得了吧哥,你这套就别浪费在我身上了。”她对林藏道:“你也拆开看看啊!”
“哦,好。”林藏打开一看,是一顶渔夫帽和一条领带,那顶帽子是浅灰色的休闲款,林藏尚可理解;而那条暗蓝的纯色领带,林藏就有些不懂了。
程子箫看懂了他眼里的疑惑,忙说:“不是说了庆祝你实习吗,既然要开始工作了,以后肯定经常要穿正装的,所以送你条领带。”
“哦,很好看,谢谢。”
“然后这帽子呢,是我前阵子和朋友去日本玩的时候买的。说真的,那边好多东西都很适合你啊林藏,我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日式和风的,森系,淡雅。我一看到这顶帽子就想起你了,觉得你戴一定很适合!”程子箫把帽子扣到林藏头上,最近林藏没时间理发,整个头型变成了细长的碎发,戴上那顶帽子后,还真有点日系花美男的感觉,“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哥,你说,是不是很好看!”
程子笙抬眼看了看,眼睛一亮,“确实不错。”
林藏不习惯被他们这样盯着看,连忙把帽子摘下来,放进纸袋里。
这时服务员正好过来上菜了,林藏趁机瞄了一眼标签上的品牌名称和售价,不禁暗暗咋舌。
虽然他不崇尚名牌,更不懂名牌,但他也能看大概出来,程子箫给他俩买的这几件礼物都价值不菲。
先前钟声的案子,这兄妹俩已经帮了许多忙,程子箫更是每次都给他带贵重且用心的礼物,林藏感动之余,有些承受不起。
酒足饭饱之际,林藏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悄悄去前台结了账。这顿火锅不便宜,顶得上林藏半个月的伙食费了,但他觉得这钱花得很值,也很开心。
他站在前台等开票的间隙,越过高高低低的人头和一片火锅冒出的白气,远远看着那兄妹俩时而埋头苦吃,时而聊天打趣,浓浓的幸福感在他心底荡漾开来。
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他也算是知足了。
☆、第六十九章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半个月。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不用加班的周末,林藏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意外接到了陈欢的电话。
他盯着来电显示上的那个名字,愣了半天。
电话铃声响了十几下,即将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林藏按下了接听键。
“林藏?”还是熟悉的声音,但彼此之间已经横亘了厚如城墙的隔阂。
“嗯,你好。”
你什么好?
话一说出口,林藏被自己惊到了。他知道自己和陈欢之间不如从前,但那两个字出口之前,他万万没料到已经生分到这个份上。
“有什么事吗?”语气依然冷冰冰的。
不管怎样,林藏之前参加了陈欢的订婚仪式,虽然只是既短暂地露了个脸,甚至没来得及和准新郎打个招呼,可好歹包了个大红包,上万块的礼金在陈欢看来,可能不算什么,但那却几乎是林藏两个月的工资。
大概是出于礼节性的感谢,陈欢才和自己联系一下,林藏这样想。
陈欢明显顿了一下,要在以前,他肯定会呼天喊地地闹林藏一通,没心没肺地嚷嚷着诸如“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你就不想我吗?”之类的话,可如今,他也只剩下干巴巴的直陈来意,淡淡道了句:“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好久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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