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却好像并没多少尴尬,仍然一直低着头看课本。
这么淡定,这人是参禅入定了么。顾执心想。
老师看了看讲台上课桌座位表的名字说:“江初,你上来解解看。”
窗外的枝丫随着早春的凉风拍打着教室的玻璃,阳光微弱的透过玻璃在江初的脸上投下一大片阴影,他就在这片初春的晨曦里面无表情的说:“我也解不开。”
这欠打的表情+欠打的语气。顾执在心里为他的理直气壮捏了把汗。
这时,有人小声的说:“不是说期末考第一么?怎么这都解不开。假的吧。”
顾执循着声音,看到说话的正是先前和江初打招呼被无视的那个。
报复心还挺重,顾执心说。
不过老师听了这个回答却并不生气,他扶了扶眼镜继续点名:“顾执。”
顾执站起来跟着说了句“我也解不开。”
底下笑的更张狂了。
不过他的语气和缓,和江初那欠揍的模样不同,他接着说:“老师,这题不成立,是道错题,它的小数点标错了位置所以解不开。”同为转校生,顾执还非常好心的看了一眼江初的草稿纸补充了一句:“江初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老师笑着点头,沉寂了了片刻说:“两位同学都很细心,的确是道错题。”他看了一眼底下那些笑话的同学拿起课本对苏诺说:“你先回座位,不懂的问题和同学之间多交流。”
苏诺放下粉笔低着头回到了座位。
顾执正偏过头看着沉在阴影里的江初,对方并不领情的说一句:“多管闲事。”
顾执:“……”
第一名的拽,能理解能理解。
理解却不苟同,他以前也拿过班级第一,可没这么眼高于顶过。
前座的李茂默默地在背后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于是,多管闲事的顾执一上午都没再跟他同桌说过一句话。
午休的时候顾茜给他打了个电话,顾执犹豫了三秒钟后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顾茜关切的问候,上来就是灵魂三连问:
“新学校还习惯吗?和同学相处的好吗?课程难度怎大吗?”
顾执趴在桌子上挂着耳机,简单粗暴的用“还好”两个字概括回答了她的三个问题。
还好……顾茜在跟他相处的一个月里她发现这是顾执的说话方式,他说还好就是不太好,他说好就是还过得去,他说很好那才勉强算是还好。
“是同学不好相处还是课程难度大?”顾茜问。
“同学和课程都很好。就是”
就是同桌不太友好。
但这话怎么听都像回家告状的小学生。顾执说不出来,况且他小学的时候都没有回家告状的习惯,这都高中生了。未免太矫情。
顾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就是”后面的内容,忍不住问他,那是哪里不好?
“没有不好,老师慈祥,同学友爱。”
顾执从小就是个嘴巴甜讨长辈喜欢的性格,长到了青春期也没变。
不仅长辈喜欢,后来上学了在学校里老师同学也喜欢。其实这要得益于他有个做生意的爸爸,总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顾执从小耳濡目染惯了,慢慢的学会了他爸身上的那套。
“真的?”
顾茜不信。
想起他爸,顾执有一点难过。说话的兴致也顿时一点都没有了。
“真的,我吃饭去了,先挂了啊。”
他说“真的”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安慰人的语气,听的叫人舒坦。但电话那头的顾茜却沉默了几秒。
“那......你下午放学早点回来。”
顾执“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他并没有去吃饭,而是把耳机里的音乐调了出来,开到最小声继续保持姿势准备睡觉。
教室里只有三五个人,同桌早就不知去向了,他顺着摇摆的枝丫往窗外看了一眼。隐约能看见定格的画面中有人来人往的学生低着头在学校的操场穿梭。
音乐声音很小,他只是眯着眼,并没有睡着,所以他能听见说话的声音。
“精神病?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有人惊呼。
“嘘”
“医学上的。”
顾执迷迷糊糊的听到这种惊悚的鬼故事,不禁觉得很好笑。
他摘下耳机,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说话的那几个人正看着顾执的方向,而后又不约而同的闭了嘴。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一号开始日更,更新时间大概在7:00-8:30之间。
第4章 江初
一出教室,外面的冷风就直往校服领口里钻。
江初吸了吸鼻子,心想这次又能待多久呢?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然而往往事与愿违,不到两天,关于转学生的零碎传闻就在高一年级迅速的传开。
之前舔他颜值脑补偶像剧的女生,也偷偷把脑子里的男主从江初默默的换成了其他人。
江初对此充耳不闻。他心想离自己被学校找到合适的理由“劝退”的倒计时大概还有多久。
学委李茂奉贺雯的皇命,宣告班级里不准传播谣言,然而效果微绰。
课间江初不在,李茂和许景同时回头,就流言问题,看着顾执说:“你信吗?”
顾执摊手瞥了一眼教室的某个方向难得恹恹的说:“信什么?人家江初就懒得说话而已。”
李茂对此表示十分赞同。
有几个人回过头看着他们,许景学着历史老师上课的腔调,压着嗓子说:“大神不屑与尔等凡人多言”
这边的气氛瞬间被他这个活宝点热。教室里的人都被他这惟妙惟肖的模仿逗乐了,顾执也跟着笑了。
他和江初虽然同为转校生,又是同一天转学来的,但这种天降奇缘并没有因此让两人有丝毫“抱团取暖”的感觉。
江初这个人实在是太惜字如金了。
尽管不熟,但顾执还是觉得“无辜”的恶意揣测,会让人心里难受。哪怕是江初那种看起来对此毫不在意的人。
李茂也应了一声:“人家就是高冷而已,现在的帅哥都是这个路线。”
许景臭屁的说:“我承认,因为我也正在往这个路线发展。”
顾执手里转着笔,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看他们两唱双簧。
江初站在后门门口,本来准备进门,听到他们的话,突然又掉了个头,往外面走。
其实大多数人都不会一直关注什么转学生的闲散流言。他们忙着考试,忙着刷题,多余的精力还要去看路过的漂亮女生或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男生。
相比这些总是引来讨论的话题,有关转学生的那些传言,不过是闲着蛋疼的调味剂,补充一下贫乏的校园生活,热度一过自然就消散了。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江初才冲进楼道,从后门蹿进来,他扒拉着几屡沾了水凝在一起的头发,脱下校服外套,草草的擦了一下脸,然后从桌肚里翻出个眼镜,相当自然的往鼻梁上一扣。遮住眼角一处不太起眼的小伤。
空气里浮动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怒气。
顾执翻了半天没翻到纸巾,干巴巴的说:“你这头发湿的……是掉厕所里了?”
在江初的认知里,这个世界上所有事都能用两句话解决。
那就是“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
江初擦着头发从桌子里抽出一本习题册往桌子上一丢,满脸写着“别来烦我。”偏偏还就有人选择性眼瞎。
江初不负所望的回了一句“关你屁事”
顾执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似乎心情又不太好,心想:说的对,关我屁事,我要是再多管闲事,就自绝经脉而亡。
顾执在江初这里吃了憋,却在别处吃了香。
两节课结束后的大课间,苏诺和崔文君抱着物理试卷移步过来,指着卷子上的题:“顾执,这道题你给我讲讲,上课老师点名你讲的太快,我没听懂。”
这两天在热心同学李茂和许景频繁的介绍下,脸盲症重度患者的顾执终于记住了课间经常混在他们周围的几个人。
班长叫崔文君,是个看起来文静其实很有个性的马尾女孩。
自习课经常扯着嗓门嚎的是纪律委员,她是个风风火火性格,是个个性比许景还爷们的姑娘。因此从上学期开始二班就流传一句话:大维吼一吼,二班抖一抖。
苏诺顾执知道,每天要听许景说上八百遍的这个名字。
还有一个几乎照着贺雯的模样长得同学叫贺佳,是他们班主任的女儿。平头的圆脸男生是钱昊,眼睛永远都像睁不开的叫周一……
许景还要继续介绍的时候,顾执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拦住他:“脑容量实在有限,再多真记不住了。”
许景呵呵一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来日方长。”
顾执耐心好的让崔文君瞠目结舌。苏诺一道题反复问了四遍,顾执居然耐心的讲了四遍。
“如果我讲的你实在听不懂你放学去问下老师。”顾执说。
崔文君在一旁有些尴尬的说:“我听懂了我听懂了,回头我跟她讲,谢谢你了。”
苏诺被崔文君拖回去,人群里忽然听见有人假意羡慕的说:“学习好就是有优势啊。”
这种阴阳怪气的调调在一群升本科率几乎百分百的快班并不少见,没什么恶意,就是攀比心理,忽然找到一个突破口冒出来作个怪。
许景听到这话胡乱的摸了一把李茂的头发,笑道:“学委这里门可罗雀,可见,也并不是学习好就有优势的好嘛?”
李茂跟着许景一块笑,笑着笑着觉查出不对劲:“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你猜到的那个意思啊。”
于是前排打的鸡飞狗跳。
但后座却是安静如斯。
顾执托着下巴看他们两闹,不知怎的忽然又偏头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江初。
江初的手臂罩着脑袋,手指微微弯曲,指缝之间有一抹黑色的阴影,像是铅笔灰没擦掉的样子,他正想看江初手指那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忽然趴在桌上的人动了动,换了个姿势转过头。
江初的面色极为冷淡,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副怠懈的样子,他的眼尾如泼墨,扫出一抹浅淡的光。
撞上江初的视线,顾执见鬼似的在心里闹起别扭。
前面的人实在闹腾,动静牵扯到后边,桌子抖了两下。
许景和李茂龟缩着脑袋瞟了一眼身后,看见有人在睡觉,立刻安静了。
顾执抽出一张试卷铺在桌上,找了支笔写了两题后没忍住说:“麻烦前面说话的同学动静小点,不要影响后面睡觉的同学。”
这两活宝分分钟破功,又笑在了一块。
顾执撇了撇嘴收回视线。
可能是这天上午的阳光太刺眼,让他产生了错觉,顾执发现自己说完江初的嘴角竟然也微微上扬一下,像是笑了。
时间顺着乍暖还寒痕迹漫过试卷。
*
江初终于在春日的铃声里彻底苏醒了,带着独有冷气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顾执桌上的课本。
这是他的人工课表,顾执习惯性的把下一节课要用的课本放在最上面。江初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下节什么课。
他从桌子里抽出了一本物理书,然后又趴了下去。
顾执想问他,上辈子是不是睡死的。
要不是贺雯昨天下午找他谈过的话,他这话差点真的要脱口而出了。
如果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像江初这样的彻头彻尾的怪胎应该归为外星人那一类。
开学几天,顾执听他说的话不超过三句,而三句话每句都不超过五个字。
班上别的同学一下课就在教室里前后乱蹿,跟患了多动症似的,而他,几乎是长在了座位上,像是被截了肢一样。
第5章 钥匙
隔天就是周五,也就是说距离第一次考试还有不到24小时的时间。
从这件事回过神来的时候,顾执已经到家门口了。但同时他又很悲催的发现自己把钥匙忘在了学校,这大概是考试前某种不祥预兆。
顾执站在家门口,望着刚搬来不到两个月的新家,他有些茫然。顾茜今天下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午休的时候就说了,这时候大概正忙着,所以他没法给顾茜打电话。
他翻出手机找到顾卓威的电话,犹豫了片刻又按了返回屏幕,锁屏揣进了口袋里。
站在楼下,望着热闹得居民区,他忽然觉得自己被一种盛大的孤独包裹着,有点透不过气。
几近纠结之下,他还是调转了车头,准备回学校找。
学校对走读生比较宽容,只要出示校卡证明自己是在校学生,门卫都会放行。
这个时刻学校的人没那么多,顾执因为很赶时间,进校门也没有停下来,直接单手扶着自行车把手,另一只手举着校卡朝着门卫晃了晃,一溜烟的冲进了学校。
门卫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怒发冲冠,扯着嗓子追出来大吼:“你哪个班的?学校里不允许骑车的不知道啊。”
顾执回头看了门卫一眼,似春风过境般的加快速度,毫不留情的丢下了一句:“高一十三班。”
门卫追着他跑了一段路,眼看也追不上索性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皱着眉回到保安室翻开记录本,过了几秒钟又跑出来冲着顾执消失的方向气急败坏的咆哮:“高一一共就十二个班,哪来的十三班。”
当然回应他的只有一串被压过的车胎印记和几片飘下来的梧桐叶。
另一头刚出艺术楼的江初,有幸目睹了这一事发现场,他手指缝里的铅笔灰堆积的厚,还没来得及洗干净。
新来的老师由于天冷手抖,画范本的时候比例出了问题,人物视线不统一,距离拉得太窄了,就这样还是有一群人目不转睛的照着画,江初觉得有点浪费时间,于是悄悄从后门溜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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