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艺术楼,他就听见门卫的咆哮。走近了才看见惹事的正是他那看起来行事四平八稳的同桌,循着自行车消失的方向就能看得出顾执要去的地方是教学楼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江初也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于是他就在走廊的另一头看到了这样一幕——
顾执仰着头深沉的望着教室,眼神非常的复杂。
*
他轻松过了门卫那一关也并没有得意几分钟。
望着眼前紧闭的教室门再一次绝望,他有种预感,明天的考试难度一定会史无前例。
犹如他二十分钟前站在家楼下一样,教室的门在晚自习开始前也是锁住的,悲催的是他跟住校生一个都不熟,根本不知道这种情况该去找谁。
他苦恼着开始迅速的在脑子里想对策,要么直接回家在门口等到顾茜或者顾卓威回家后自然就解决了,但问题是,天气太冷,流落街头实在不太适合他。要么翻窗进教室,但他个子高,走廊两头都有摄像头,会将他的帅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拍进去,第二天准被潘主任找过去谈话。再不然直接去找贺雯,这个点她应该还在办公室。
顾执从小到大做事都不拖拉,遇到任何问题,他都会迅速找到解决办法。
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去找贺雯。他打定主意抬起头正打算去找贺雯,谁知道刚一转身就听见“咔嚓”一声,教室后门被人打开。
江初像没看见前门站了个人似的,低着头开了门就直奔教室。
顾执愣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上去。
同时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他哪来的钥匙?
顾执在桌肚里乱翻了一通,而后终于在一沓试卷底下发现了“离家出走”的钥匙。
而江初自始至终也没说一句话,在自己的座位桌子里拿出几只不同型号铅笔就打算离开。
顾执眼疾手快的拦住他:“谢谢啊,我正愁进不来,你可真是我福星。”
福星沉着脸,眉心不自在的蹙了一下,迅速的别过眼晃了晃手里的铅笔心不在焉的解释:“我拿东西。”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晃手的动作很像在校门口拿着校卡的顾执说自己是十三班的学生一样扯淡。
“哦”顾执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锁门的时候江初意外的发现顾执站在门口在等他。
并排走的时候顾执问他:“这个点你怎么还在学校?”
江初不知道该怎么回,索性装作没听见,顾执倒是自己会给自己台阶下,笑着说:“你又要说关我屁事吗?”
江初阴郁的心情瞬间散开了些,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顾执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像是头一次去动物园的小学生惊讶的说:“你原来不是面瘫。”
人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之后顾执就充分发挥了叨逼叨模式。江初用一个“你快闭嘴吧”的眼神警告了他,顾执于是从善如流的闭了嘴。
南川一中位于南川市的繁华地段,学校历史悠久,估计最初建校的那位是个园林爱好者,所以在寸土寸金的市区中心的学校里栽满了各种绿荫,经过岁月的沉淀,它们大有喧宾夺主的意思。
这样的绿化闹中取静,完美的将学校的宁静和城市的喧嚣划分开。
顾执抬头看了一下遮天蔽日的绿叶,早春的傍晚天色已经泛着青暗,有勤奋的学生已经抱着课本往教室去上自习了。
顾执单手推着车,翻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万年不变的顾茜。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江初,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了接听键。
还没划开屏幕他就能猜到顾茜一惊一乍的语气,于是他未雨绸缪的将手机听筒跟耳朵拉开一段距离。
果然知母莫若子。
“这么晚怎么还没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信息也不回一个。”
隔着半米的江初都听见了电话里的女声,顾执不好意思的捂住电话冲江初尴尬的笑了笑,江初一愣,明白这对话可能不太适合被人听到,于是低沉沉地说:“我先走了。”
江初走远后顾执才重新对着手机说:“我到家忘了钥匙,就回学校拿了。”
顾执小时候绝对是那种干大事不动声色的熊孩子,说完不忘补充:“我以为是垃圾短信,就随手删了。”
听清了原由,顾茜的声音才慢慢温和了下来:“钥匙忘带了就给我......”她忽然想起自己跟顾执说今天要开会,大约想到这可能就是顾执没直接联系她的原因。
于是,就给我打电话几个字在嘴边溜了一圈变成“给我或者你顾叔叔打电话就行了,干嘛还要跑一趟。”
顾茜嘴里的顾叔叔就是顾卓威,也是顾执现在法律上的爸爸。顾执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度怀疑他妈结婚是奔着姓去的,她自己姓顾,前夫姓顾,现任还是姓顾。
对这个爸爸,顾执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他话不多,总是慈眉善目的样子,跟他体育老师的身份相当不搭。
“嗯,知道了。”顾执推着车,语气听不出来好还是不好。
“你到哪里了,要么我过来接你吧。天黑了,外面不安全。”顾茜说。
顾茜对于他总是有一种奇怪的补偿心里,很小的小时候顾茜和顾霄(顾执亲爸)就离婚了,离婚后顾执被判给了他爸。
他爸生意忙,就把他丢给他奶奶照顾,后来奶奶去世,他就被顾霄接走了,他的性格其实跟顾霄很像。因为工作,他不得不带着顾执天南海北的跑,因此他们父子不管去了哪里,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很快适应下来,直到顾霄出事,顾茜才把他接过来。
顾执的生活虽然一直都算得上是锦衣玉食,但他不太喜欢真的被人当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养在温室里,他低声说:“外面冷就别出来了,我都快到家了。”
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假。
实际上他刚出校门,以最快的速度骑回去也起码要十几分钟。
他看着街道两旁的路灯缓缓的亮起,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这个时间,白天街边营业的一些店铺已经早早地关了门。
面包房的玻璃橱柜里只剩下三五个卖剩下的面包,但浓郁香甜的气味却沿街经久不散。夜宵也在夜幕里支起了摊车,揭开和白日全然不同的热闹。
顾执对南川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很小的时候,爸妈还没分开之前他曾在南川生活过两年。
来之前,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榕城,他以为他的高中生涯会在距离南川一千多公里外的城市读完,可造化弄人。
时间隔得太久远了,那时候他还小,断层式的浮光掠影并没有让他对这座城市生出丝毫的怀念。
但浓荫里的高大梧桐却让他想起奶奶还在的时候,经常跟他念叨:“崽崽,你记得小时候家门口也有一排这样的树吗?”
顾执总会摸着戳手的后脑勺问:“我不怎么记得。”
那时候他们住的老房子门口有一颗特别粗壮的梧桐,那才是他记忆里遮风挡雨的地方,奶奶说的那个小时候不在他的记忆里。
顾执车骑的太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车还没停稳,就听见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顾茜裹着外套在楼道里探头:“快进来吃饭。顾叔叔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顾执对于他亲妈和后爸这种几近变着花样的讨好其实有些不知所措。
顾执知道这是因为复杂的家庭组成关系,实际上对顾执来说,这些大可不必,他虽然年纪正处在青春期,但他一不中二,二不叛逆。顾茜和顾霄离婚的早,他对顾茜找了个新老公再婚完全没有意见,所以也不需要因此造成他心理伤害的补偿。
也许是他当时太小,也许是顾霄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他的成长,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受到父母因为离婚而带来的伤害。
他们的分开对顾执而言就像小时候他和隔壁的二黑因为争执藤原拓海和高桥凉介谁的实力更强而打了一架之后就谁也不理谁一样。
是因为意见不和,因为各执己见又谁也不肯低头。
他和二黑因为事关“到底谁才是车神”这一战直到二黑后来搬家都没和好。
大人也会因为无法苟同对方而没办法继续在一起。
这很正常。
第6章 帮忙
一进门就能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
顾执的手机在进门的时候隔着口袋响了一下,是微信的提示音,顾执没在意它,但很小的声音却让在厨房忙碌的人转身出来了。
顾卓威是体育老师,但他的样子看起来却丝毫没有攻击性,甚至还有点很好说话。
他站在厨房和客厅的交界处,个子跟顾执一般高,却是个温和内敛的人。
“顾执回来了……”他说话的样子让顾执想到了新闻联播里的某个主持人。
“嗯。”顾执应了他一声。
顾茜在后面打了个圆场结束两人之间的尴尬:“快去洗手吃饭吧。”
顾执飞快的溜进洗手间,金属水闸一开,“哗哗”流水的声音暂时性的缓解了他的别扭。
一双骄矜的玉手足足洗了有三分钟,顾执才磨磨唧唧的关了水闸走出来。
顾茜和顾卓威已经面对面坐在饭桌上等他这个小皇帝一起用膳了。
他心里很清楚刚刚进门那一瞬间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是什么。
他宁愿多跑一趟也没有给顾卓威打电话,就足以说明在他心里,要么把自己当外人,要么就是把顾卓威当外人。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让人好受。
顾卓威听顾茜说他折回学校拿钥匙的事情,当时心里也怔了一下,为了跟他“搞好关系”今天亲自做了一顿晚饭,小心翼翼的。
顾执忽然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别扭感到有些愧疚。
可能是灯光太亮,他觉得日光灯印在脸上有些许热意。
“顾执。”顾卓威温和的喊了他一声:“叔叔手艺一般,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今天下课早,正好你妈妈今天回来得晚。”
他十分小心的解释了自己纯粹是因为顾茜下班晚所以他只是顺便做个饭的关系,但顾执不傻,顾卓威越解释,顾执就越清楚不是那么回事。
顾茜给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跟着柔声说:“你小时候最爱吃你奶奶做的糖醋排骨,尝尝看是不是那个味道?”
顾执瞳孔倏然收缩了一下,掀起两片长睫,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跟他提过奶奶了。他低下头说:“早不喜欢了。”
他话说的太快,以至于让两个大人面面相觑了好几秒钟也没能做出合理的反应。
他自己也一出口就后悔了,心想,人家好心好意,你一个吃人嘴短的还这么横。
顾执夹了一块牛肉扒了一口饭,咕哝了一句:“顾茜女士,你该精进一下厨艺了。”
他不知道怎么缓解他那句话带来的尴尬,又不愿意直接跟顾卓威说声谢谢。
只能别扭的用这种七转八绕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情。
顾茜终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看了他一眼,笑着对顾卓威说:“这孩子可真会胡说八道。我做饭哪比你差了。”
顾执在灯火熙攘里吃完了这顿饭,这个在他看来还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居然在某个瞬间让他生出一种其乐融融的幻觉。
顾茜收拾厨房,顾卓威洗碗,顾执拎着书包钻进了房间。
厨房的微波炉里放着一杯牛奶正在加热,顾执知道顾茜是给自己准备的,回过头冲她说:“我明天要考试,晚上会比较晚。”
他的意思是,我要学习,别来打扰。
顾茜在厨房“哦”了一声就回过头跟顾卓威小声的聊了起来。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似乎有两个人说笑的声音。
顾执闷闷的塞上耳机,耳机里机械的女声中气十足发着标准的美式发音,传进耳朵里却让人听的索然无味。
外面的温馨隔着一扇门。
顾执把五门课的试卷囫囵的全拿了出来,书桌顿时就不够用。
口袋里的手机从吃饭前就一直没拿出来,这时候在裤子口袋里贴着他的腿又轻微的震动了几下。他忽然想起进门的时候手机也响了一声,于是他摘下耳机。
震动的信息内容和先前在门口发过来的是同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同一个群。
这群是刚建的,一共有十来个人,这会儿正集体疯狂的抱怨学校太缺德,居然把考试放在周五,成心不让人好过的。
群主正好是学委李茂,先前他发了个表情,没人搭理他。估计那个点都在吃饭,这会儿所有人像约定好了似的,接二连三的发来轰炸。
群里一直跳动着新的信息,顾执看了几条,发现这群尖子生凑在一起发了那么多居然没有一条是有用的,他索性把震动调成静音。
然后想了想又在群里发了一条逢考必过的锦鲤表情包作为结尾,而后再把它设置成群消息免打扰。一套操作完毕,顾执满意的去磕题了。
而他的消息后面都是清一色的复制粘贴,可以说的确是毫无营养可言。
其实对他来说,这样的考试并不可怕,但自从贺雯官宣周五考试之后,开学的第一周整个班级的上空都笼罩着一层雷雨前的云谲波诡。
班上的同学把这种发散在每个人身上的症状叫做考前综合征,在这种积攒阴影已久的环境下,连向来大试当前面不改色的顾执,也不知不觉被慢慢同化了。此刻竟然隐隐生出了几分担忧。
撸完所有要考的科目之后已经凌晨。按下台灯的时候,顺手划开了手机。微信上已经显示999+的消息了。
这么多,都不用复习的么?顾执心想,果然快班的学霸不一样,白天鬼哭狼嚎的说自己这也不懂那也不懂,考试前夕还能聊到半夜。
他从小就有“功课做在事前”的习惯,尤其是在学习上更加贯彻。所以直到所有卷子都核对完答案后他才满意的关灯睡觉。
一中的考试令人发指,虽然贺雯说以上学期的重点为主,但显然主和辅在师生阶级这么显而易见的层级里,也是由她说了算。
是以,当最后一门课考完,整个班整齐划一的一脸“听天由命”。
贺雯收卷子的时候看到他们的表情心里稳操胜券了,一学期二十周,体育课每周就占九十分钟。一学期就有一千八百分钟。
用一千八百分钟刷题,就算是平行班的差生,她也能给刷的拎进快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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