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父觉得有些不对, 换了鞋, 连忙走到了客厅, 却看见桌面上已经做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看上去十分丰盛,厨房里传来了脚步声, 时母穿着睡衣, 将菜端出来,看见时父,笑了笑,“回来了?”
时父看着时母,微微一愣。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时母素面朝天,这样干干净净的打扮了, 面色更加柔和,“嗯,我回来了,今天怎么亲自下厨房了?”
“你好久没有吃过我做的饭菜了。”时母说道,将耳旁的头发捋到耳后,即便已经四十好几,但仍然风韵犹存,这样的动作也透露出了几丝风情。
时母拉开凳子,“坐吧。”
“好。”时父坐了下来,头顶昏黄的灯光让他浑身都觉得暖洋洋的。
时母坐到了时父对面,时父正在夹菜,却听见时母开口了,“怎么不说话?”
时父一顿,差点被噎到,有些不敢置信的抬头,“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吗?”
“今天没有这么多规矩。”时母说道,放下筷子,目光柔和,“饭菜怎么样?”
时父眼中满是光亮,“很好吃,你的手艺一直都这么好。”
“那就好。”时母笑了笑,沉浸在这样温馨氛围里的时父,却没看到时母眼中的一抹忧伤。
时母抬眸,“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当然。”时父说到这里,也有些怀念,“当年你站在舞台上,所有灯光都聚集在你的身上,很美。”
时母笑着,“是啊,这么一想,我们结婚都已经二十五年了。”
时父也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时母看向时父,“俞俞的事情……”时父动作一僵,脸上笑意浅了一些,“美钰,我还是那句话,俞俞已经长大了,别太拘着他,我……不想和你吵。”
时母沉默了一会儿,“放心吧,今天我不会让你不高兴的,我只是想问你,你觉得俞俞好吗?”
时父顿了顿,点头,“俞俞是我的儿子,他很好,很优秀,是我引以为傲的儿子。”
时母笑了起来,“那就好。”
时父看向时母,“你……”
“俞俞和唐家那小子在一起了。”时母说道,“我这几天其实一直都想告诉你。”
“唐家?唐重锦?”时父一愣。
时母点头,“我见过那孩子了,还算不错,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俞俞。”
时父皱了皱眉,“他们怎么会……”
“不是你说的吗,孩子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时母说道,笑得很温柔,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时父碗里,“别想了,吃饭吧。”
看着笑容温柔的时母,时父终于察觉到有一丝不对,没有再动桌上的饭菜,“美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时母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意也微微一僵,在时父的注视下,放下了筷子,“我本来想着,先吃完这顿饭,再和你说的,但既然你提了,那就算了。”
沉默片刻。
“时远盛,我们离婚吧。”
时父瞪大眼睛,脑子空白了片刻,“什么?”
时母闭了闭眼,“我都已经知道了,没有必要再说什么,我们也算是好聚好散,离婚协议我已经让律师拟好了,我不会拿时家任何东西,我只有一个要求,就算以后你再娶,俞俞也必须是时家的唯一继承人。”
时父脑子里一片混乱,“你到底在说什么?”
时母看向时父,“俞俞不够成熟,但他很优秀,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俞俞必须是时家的继承人,我可以净身出户。”
“不行!!”时父猛地站起身来,桌上的碗筷被碰倒,掉在地上,碎了。
时母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注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就连这点要求,你都不愿意答应吗?”时母瞪大眼睛,眼圈通红,“时远盛,我为了时家做了这么多,走到现在,你就连这点事情都不愿意答应我。”
这么多年压在心底的压力,突然间就爆发了出来。
“时远盛,从我嫁到你们时家来,我究竟忍了多少,你知道吗?”时母捂住脸,泪水无法控制的流了出来,“你妈妈每天都会盯着我,只要我做错了一点事情,就会用尖锐的言语骂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们时家,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努力了,我甚至都没有去见过我的亲爸妈!”
时母哭吼着,“可你知道吗!他们在背后是怎么说我的!”
“我出身不好,配不上你!我粗鄙,我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时母浑身发抖,“这么多年了,我没有一分钟是放下心来的,我就像是走在悬崖边上,好像下一秒就会掉下去,我有时候甚至会想,要是就这么死了,也不是一件坏事。”
时父怔怔的看着时母。
“可是我不敢。“时母抽泣着,脊背弯曲,看上去十分脆弱,“俞俞还在时家,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事情,我要陪着他,我要让他站起来,等他可以完全独立起来,我才能放手。”
“我一步一步,想要成为配得上时家,配得上你的女人。”
时母扯着桌布,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直不起腰,浑身颤抖,“可我还是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时父心口一痛,慢慢走到了时母身旁,伸出手,慢慢放在了时母肩膀上。
“是我无能……”时父声音嘶哑,“是我对不起你。”
整个客厅里,只剩下了时母轻微的抽泣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母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慢慢抬起头,伸出手,拿了纸巾,擦了擦眼角。
“没事。”时母闭了闭眼,“时远盛,我一会儿把离婚协议拿下来,我们就签字吧。”
时父握住时母的手,“我不想离婚。”
时母抬眸,目光空洞,“那你想要怎么样?外面那个女人,你又能怎么处理?”
时父一愣。
时母站起身,将一旁的资料拿了过来,丢到了桌面上,语气平淡,“这女人挺漂亮的,我会祝福你们,别再锁着我了。”
时父看了一眼时母,这才伸手拿起了桌面上的那一沓资料。里面有好几张照片,是他坐在车里,副驾驶上坐着另一个女人。
还有他们一起坐在餐厅里的照片。
时母没有抬头,“你这些日子这么忙,应该就是因为她吧。”
时父看着时母,“其实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时母抬眸,冷笑,“什么?”
时父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放在了时母面前,叹了一口气,“这才是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的。”
时母顿了顿,将文件夹打开。
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微微一愣。
时父在时母面前蹲下身,握住了时母的手,“这是时家所有的资产,我已经全部整理好了,我们这几年总是在吵架,大多时候都是因为时家,所以我在想,如果没有时家,我们或许会更幸福。”
时母听着时父的话,脑子里一片空白。
“照片里的人是我的秘书,她已经结婚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再说了,在我心中,没有人能够比得过你。”时父说道,目光温柔,“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很痛苦。”
时父另一只手放在了文件夹上面,目光认真,“我今天回来,只是想要问问你,如果你答应,这些东西,我们都不要了,我们不是时家的夫妻,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夫妻,我们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不用再管那些规矩。”
“我们不要这些东西了。”时父说道,眼圈也有些红,“我想要的,只有你和俞俞。”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想的。”
时母唇瓣颤动,文件夹掉在了地上,她猛地捂住唇,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你……”
她想起了这几天,时父每天回来,都是一脸疲倦,他在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又顶着多大的压力。
这些年,他又何尝过得不辛苦。
“这个笼子,我们不要了。”时父说道,眼睛很亮,“我们把所有东西都卖了,这栋别墅也不要了,我们拿着钱,去哪里都好,过普普通通的生活,剩下的钱,就留给俞俞,让他自己生活。”
时母看着时父,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猛地抱住了时父,“你这个傻子。”
“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我不能再让你这样下去了。”时父说道,轻轻拍着时母的背,“我会陪着你,你可以跳舞,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有我在。”
他们恍然像是回到了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没有任何需要担忧的事情。
两人哭着笑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母才抬头,时父看见时母的模样,笑出声来,拿袖子给时母擦了擦眼泪。
“你看你,哭得比俞俞还难看。”
时母脸上一红,泪水却又怎么都止不住。
时父笑了,“如果你答应了,我就把东西都卖了。”
“卖什么卖!”时母闷着声音,眼睛还是红的,瞪了一眼时父,“其他东西都可以卖,公司还是要留给俞俞,公司卖了太浪费了。”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时父安抚的又抱住了时母。
而在门口,大门虚掩着,时俞躲在拐角处,听着里面的声响,眼角满是笑意。
时俞转过头,朝着唐重锦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唐重锦离开了。
也算是——
意外之喜吧。
作者有话要说:哎哟喂~
时俞&唐重锦:听墙角.jpg感谢在2021-02-15 12:17:57~2021-02-15 13:3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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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时俞和唐重锦顶着月色回了家, 时俞打开门,却发现房内还亮着灯,原畅站在阳台上, 正在抽烟。
唐重锦看了一眼时俞,“需要我陪你吗?”
时俞摇了摇头, “没事。”
唐重锦摸了摸时俞的头发,“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
时俞点头, 看着唐重锦回去了之后, 这才走进了自己的家门。
原畅掐灭了烟,看向时俞,目光有些复杂。
时俞坐在沙发上,也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在这样的沉默之下, 原畅目光越来越担忧, 走到了时俞身旁, 伸手按住了时俞的肩膀, 纠结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这或许是一件好事。”
“嗯。”时俞轻轻应了一声。
原畅叹了一口气,“你妈已经想了很久了, 离婚对他们其实都好, 也算是一种解脱。”
时俞眉眼处闪过一丝笑意,却很快又隐藏起来,偏过头,没有开口。
原畅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时俞,时俞今天去了时家,估计也知道了离婚的事情, 对于时俞来说,这应该是个不小的打击。
也不知道他爸会不会给他们母子俩留一条后路。
原畅对于时家的人都没有什么好感,自私高傲的印象根深蒂固,又看见时俞这样的神情,便觉得时家肯定是把事情做绝了。
原畅坐到了时俞身旁,安抚似的拍了拍时俞的肩膀,“这也是他们两人的决定,如果你妈没有做出决定,是不会让我过来的。”
时俞闷着声音,“舅舅,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原畅顿了顿,“是……”
说着,原畅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你妈也就和我还有那么一点联系,她有一天给我打了电话,说是想要我帮个忙,说她可能快要离开时家了,只是放心不下你,所以让我过来,尽量保护你。”
“保护我?”
“嗯。”原畅点头,想到女人电话里温柔的声音,语气有些感慨,“她说,俞俞还不够成熟,很多事情想得也不够全面,她还说,她很后悔一直只教你怎么在上流社会中生活,却没告诉你一个人应该怎么生活,她很担心,如果你不是时家的公子了,能不能好好生活下去,所以才让我过来。”
时俞沉默了一会儿。
原畅看着青年的头顶,从他的角度来看,面前的青年还是太稚嫩了,但是从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时俞虽然稚嫩,却也是一个可以独立生活的男人。
这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
原畅想到这里,眼中多了一丝笑意,然后伸手摸了摸时俞的头发,“就算没了时家,舅舅也会护着你的。”
“为什么?”时俞有些疑惑,他们见面并没有多长时间,但原畅对他似乎太好了些。
原畅一愣,随即就笑了,“这能有什么为什么,你是我的外甥,我是你舅舅,况且你可是我们家里唯一的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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