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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古代架空)——结罗

时间:2021-04-24 10:48:36  作者:结罗
  沈令说不好那是什么,只能说是一个怪异的混杂了同情和冷笑的表情。
  他摇摇头,轻声说,沈令,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沈令最后一次见到蓬莱君。
  元月初十,蓬莱君薨逝于成安京。
  沈令是在三月初三上巳节那天见到叶骁的。
  当时蓬莱君丧事完毕、冯映下葬、兵变诸人俱都定案,朱修媛之子登基为北齐国主,一切尘埃落定。
  沈令等到的,是一杯宫内赐下,化去他所有内力的药物。他有些奇怪的喝了下去,只想为何不是毒酒?后来一想,他这样大错,合该明正典刑,这杯药不过是怕他出乱子而已,便心下坦然。
  上巳节正是晚春,满院芳菲,院内一棵老梨,盛开得如同燃烧的雪白的云,沉甸甸压弯了枝杈。
  沈令正在凉亭内写字,忽然听到扑簌簌柔花轻摇,他一抬头,看到叶骁拂开重云一般的花,向他而来。
  叶骁广袖玄衣,犀簪玉冠,他忽然停住,似是枝杈勾住了头发,他无奈地抽出发簪,一头雪一般的长发刹那倾落,合着落花如雪,拂了一身还满。
  手里拈着玉冠,叶骁朝他望来,映着沈令清瘦身影的,不再是雨前天空一般的深灰色眸子,而是一双与蓬莱君一般无二,血红色的瞳孔。
  看到叶骁的一瞬间,沈令手中的笔落在案上,染了他满袖的黑。他颤抖着,看向叶骁。
  他怎么了,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看着那人走入亭内,在他对面停住,沈令按着心口,惶然地唤了一声,“三郎……”
  叶骁平静地看着他,微一躬身,敛袖为礼,慢慢地道:“沈侯别来无恙,叶某久疏问候。”
  哪里不对……有哪里不对,这不是他的叶骁。
  叶骁从不曾如此平静宁和。哪怕是战场上第一次见面,他也从未用如此疏离语气对他。
  沈令只觉得自己像个被捅了一刀的气囊,浑身的力气往外泄,他快站不住,撑着桌子向后踉跄了几下,叶骁规规矩矩地一笑,“沈侯小心。”
  不对……不对,叶骁怎么了?这不是他认识的叶骁……
  对方好心地搭了把手,扶沈令坐在石墩上,自己在对面落座,告诉他,对他的处分已经下来。
  按理沈令必死无疑,但白玉京提了个要求,开出了一个让塑月无法拒绝的条件:十五年之内,让叶骁成为白玉京仅次于京主的长生狱主,执掌十二学宫。
  白玉京下三位尊主,掌管一切政务的白玉京主、执掌学宫的长生狱主,以及执掌军务的天上重主,不以血统传承,而是有能者居之。
  而这三个位子,京主与重主世代传承,唯独长生狱主这个位置,却是空着的时候比有人的时候要多些。
  无他,这个位置太重要了,成为狱主,就意味着白玉京所有的智慧可以为他所得所用——在此之前,从未有任何一国宗室成为狱主的先例,而作为代价,他们要沈令。
  塑月是无论如何要沈令的命的,但这个条件摆在显仁帝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犹豫了。
  最后显仁帝一咬牙,把这个裁断推给叶骁,让他自己处理。
  叶骁只思考了一瞬,便含笑答应。
  这次兵变主要靠白玉京救援,再加上之前塑月闹天花也是白玉京援手,对方摆出的条件又如此优渥,塑月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所以明面上,沈令是此次北齐兵变的祸首,自然与北齐监国叶骁和离,赐死以庶人礼葬之。
  等这边事情处理完毕,沈令就要前往白玉京。而这些沈令根本不关心,他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未来死活,他充耳不闻,只惶然又近似于恐惧地看着叶骁,在对方说到告一段落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腕子,“三郎,你怎么了三郎?”
  叶骁侧了一下头,慢慢把他的手从自己腕子上拨下去。
  沈令一身武艺全废,根本挣不开,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从叶骁腕上带下,他抬眼看叶骁,对方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平静无波。
  他的心一点一点往下坠,沈令觉得自己落下泪来,微微眨眼,眼内却一片干涩。
  他松开手,沈令的手一下搭在桌上,叶骁才道:“孤不惯与人亲近,失礼了。”
  他看着对面沈令抖得不成样子,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沈令捧起杯子,一半喝了一半洒了,略微定了定神,叶骁含笑轻轻点了点自己额头,清润声音徐徐传来,“我只是在这里,自己刺了一针罢了。”
  沈令只觉得自己如同在寒冬腊月的雪地里,被人兜头浇了一身冰水。
  叶骁之前曾经告诉过他,人类的所有感情,是由额前这一块掌管,只要破坏了这里,人的感情就会消失。
  叶骁朱玉色的眸子凝视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对,如沈侯所想。我放弃了一切的感情。因为只要有感情在,我就没法做到不爱你。”
  “那就所有的,都不要了吧。”
  正月初十,蓬莱君在他的怀中死去,然后消失。
  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刹那不见,契约之下,蓬莱君的身体与魂魄,都成为了永夜幽的美食,从这个人间消失了。
  他的养父临死前只摸摸他的面孔,对他一笑,道,“阿骁,好好活着。”
  他抱着蓬莱君的衣服,呆呆坐了一夜,心里想,这个世界上,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又想,原来失去父亲,是疼成这个样子,比失去横波、失去阿姐还要疼。
  蓬莱君本想亲手为他刺入这一针,他拒绝了,低声说,失去阿父的苦,本就是我该受的,若我不受,岂不太便宜我了?
  是啊,这人生百苦,那些爱他的人为他咬牙扛了,这最后一点苦头,难道他还要耍滑不吃么?
  他该受的,就受着。
  叶骁慢慢蜷缩成一团,抱紧怀中蓬莱君的衣服,在黎明到来的那一刻,他用一枚定灵针,刺入前额。
  他挣扎了三日三夜,等他再次醒来,一头青丝悉成白发,镜子里的人雪发朱瞳,一瞬间看上去,居然与蓬莱君有几分相似。
  叶骁伸手摸了摸镜子里自己的容颜。
  从此之后,他无喜无悲,不嗔不怒,这滚滚红尘,他抽身而出,冷眼旁观。
  他只是想,自己绝不能再辜负蓬莱君了。
  接下来是忙不完的事,终于尘埃落定,三月暮春之时,他来见沈令。
  在见到沈令之前,他本是有些许的担心。叶骁很清楚自己有多爱他,他甚至觉得,自己就算舍弃了所有情感,也可能还是会爱他,然后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直到他见到沈令的那一瞬。他终于放了心——他看着对面苍白羸弱,如一张薄纸的男人,就如同看到一个陌生人一般。
  他终于,不爱沈令了。原来,不爱他是这样的感觉——心如止水,澈若明镜。
  他刚才看到沈令之前,其实脑子里在转,若自己还是爱他,那说不得就要杀了他再找个理由搪塞白玉京——如果沈令居然还能影响到已经破坏掉感情的自己,那他实在太危险了。
  现在,他可以放心把沈令交给白玉京了。
  你看,深爱一个人,为他小心翼翼计量筹谋是多么难的事,可不爱一个人,把他秤斤论两卖了换好处是多么简单。
  但是于此同时,在走进亭内的时候,叶骁意识到一件事:他无法报复沈令。
  对沈令而言,这个世界上所剩,唯二重要的只有北齐和叶骁。叶骁是绝不会拿北齐来报复沈令的,这未来是他塑月的领土,凭什么为了一个沈令就自毁山河?那剩下的只有他自己——他又不疯,肯定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何况,失去所有感情的叶骁,连“恨”也失去了。报复沈令对他并无意义。
  白发朱瞳,规规矩矩说话、规规矩矩笑着的叶骁,就仿佛一具精良的人偶,只为了他的祖国和责任奉献余生。
  不。叶骁暗暗纠正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他看着面前的沈令,心里想,现在这般,就某个意义上,才是对沈令最大的报复。
  此时此刻,沈令的脸色灰白得像具尸体,他不敢看叶骁,只看着自己按在桌子上那只紧紧抓住桌角,指节泛白的手。要是过去,他怕早心疼得不能自已,可现在,他没有任何感觉,就与他看到其他任何人一样。
  “其实没有感情……感觉不错,以前想杀人想得紧,现在也不想了,早知如此奇效,我就该早早给自己扎上一针,不必枉受这许多无妄之苦,害了这么多性命。”他安慰一般对沈令说,顿了顿,微微低头,“……所以还请沈侯准备一下,三日后启程,前往白玉京。”
  沈令一动不能动,只绝望地看他优雅起身。
  他应该说什么的,他应该说什么留下他的。可他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样,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叶骁又说了几句什么,沈令耳朵嗡嗡作响,听不真切,最后,叶骁从袖中取出一方玉盒,轻轻一推,沈令低头看看玉盒,又抬眼死死看他,叶骁示意他打开看看,沈令抖着手去拿,一下把盒子碰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俯身去捡,却在看到里面绒垫上滚出来的东西时,整个人愣住。
  那是一枚白骨箭头,上面穿了皮绳金锁。那是他的心头骨,叶骁从他身上取走,如今,还给了他。
  他捡起来,撑着桌子起身,看着叶骁,叶骁对他一笑,“还君明珠,此物于我无用了。”
  他不爱他了。所以他的心口骨,无法杀掉叶骁了。
  沈令看着他终于挣出一句:“……三郎,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但——”
  他说不出来下半句话,叶骁宽容看他,“我与沈侯之间,倒也论不到原谅与否。”语罢,叶骁微微一躬,对沈令柔声道:“我祝君,长命不绝,心若琉璃,我与君就此别过,此生不复,来生不逢。”
  语罢,他转身离去,而沈令知道,自己终于,彻底失去了叶骁。
  他忽然明白了那日蓬莱君对他说的话。他以为他知道,不,他知道什么呢?他什么都不知道。
  沈令想,他此时大概是应该哭的,可他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叶骁即不爱他,也不恨他了。他被从叶骁的世界里赶了出来。
  他连被叶骁报复而死的资格都没有,叶骁连报复他这件事,都放弃了。
  三月初六,沈令前往白玉京的卷丹学宫。
  此宫为十二祭酒之一的赵胤所掌。赵胤将沈令奉为上宾,在学宫内研习兵法,更将自己独子赵亭拜在他门下。
  赵亭聪颖果敢,在药学上也颇有天赋,据说也很得南庄的欢心,南庄和沈令两人一身本事全传给他,后来赵亭出仕大越,离开白玉京的那日,沈令将凤鸣枪送了给他。
  幼小的北齐国主在三年之后夭折,得了个哀主的谥号,叶骁继任北齐国主,又过了几年,北齐被塑月并吞,叶骁回了塑月,接的却不是蓬莱君留下的大理寺的位置,而是青城君的职务,华盖夫人幼子,名唤桔紫微的桔家未来族长,拜入他门下。
  从此之后,塑月凶王之名一下涤荡,叶骁以贤王之姿辅政四年之后,带着紫微到了白玉京,接了蓬莱君的位置,做了玄翼学宫的祭酒,几年之后,出任白玉京长生狱狱主,执掌十二学宫。
  京主之右,空悬九十七年之久的宝座,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一任主人。
  而沈令再未见过叶骁。
  即便是在卷丹学宫,除非祭酒亲来接送,他也不能走出他所居住的那个小小的院子。
  他便常年坐在靠着大街那边的墙下,只想着若有一日,叶骁从门口过,能听到他的声音就好,哪怕只有一声,甚至于让他知道,他曾从他门口路过都好
  然后时间便这么过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
  他终究没有等到他的良人。叶骁放下了,他却只能保持这份绝望的爱至死。
  那么长那么长的岁月,那么长那么长的绝望,以至于他产生了幻觉,偶然一个回眸,眼角一道余光,似乎就能瞥到一角玄衣,或者烛前半昏半沉的时候,房内角落恍惚听到熟悉的足音与一声轻笑。
  他的余生便与这些虚妄的幻象作伴,漫漫而长。沈令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想,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叶骁是绝不会选择与他相逢,那他呢,他会怎么选?
  他与叶骁相逢五十年,从他手中得了五年温柔韶光,这五年温柔,抵不抵得过一生凄楚?
  沈令不知道。他只想再看叶骁一眼。
  唯有此愿而已。
  那是他与叶骁相遇之后的第五十个年头。
  沈令已垂垂老矣,这日,他正在书案边写字,写的是铁钩银划,拿血拿命刻在他心头的那个名字:叶骁。
  当时外头似有人嫁娶,好不热闹,然后他不知怎的,写完一张字,忽然抬头,便看到叶骁坐在窗边,本自向外张望,他一动作……叶骁心有灵犀,懒洋洋转头,眯着眼睛笑看他。
  即便已经华发皑皑,他的叶骁依然笑得一如昔日年少,风流惊人,此情忒多。
  他手中的笔一下落地,他看着对面与他一般老去的男人。
  他终于等到叶骁了。
  沈令便死在了那个春日黄昏。
  老者伏在书案上,看着空荡荡的窗边,含笑而亡。
  他的学生为他处理丧事,只说老师接近八十高寿而亡,无病无痛,含笑而终,算是喜丧。
  而当沈令的死讯传入玄翼学宫的时候,叶骁刚刚结束了一场十年的长眠,他从冰池中破水而出,身旁他的弟子为他奉上裘皮,他不在意地裹在身上,坐上软轿,往自己的寝室而去。
  身旁侍从把这十年来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他默默听了,顺手将直垂脚底的雪白长发随意挽了挽,在听到沈令两个字的时候,他顿了顿,喃喃自语似的说了一句,我这一辈子,答应过他的事,倒真是全做到了……
  他答应过沈令,死在他后面,他做到了——他答应过沈令的,有哪件事没有做到呢?
  叶骁看向身旁美艳正盛的弟子,想起他上一次醒来,她还是个稚气犹存的小姑娘,不禁感慨时间如白驹过隙。
  他的故人一个一个离世,而他仰赖白山大君的庇佑与长年沉埋冰池延续他本就远较常人漫长的生命——他必须活着,他活着,永夜幽就不会降临。这是他最后的责任了。
  叶骁看着自己依旧年轻而充满光泽的修长双手,心内想,幸亏他破坏了自己所有感情,不然就他以前那般心软,这漫长的独活岁月,不知要怎么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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