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楼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后背僵直，一把就把周虞推了出去。
手机屏幕上，不停闪烁的数字，是唐浚的电话号码。
他滑开通话键，声音颤抖地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强忍着情绪，喊了一声：“阿浚，还没睡呢？”
“嗯。过两天我回来了。正好参加新片的首映礼，要不要一起来？和老爸吃个饭吧。他那天也在。”唐浚大概是在车上半躺着打盹，说着就打起哈欠。
“我到时看下时间吧，可能会有选修课。不冲突的话，我就去。你把地址给我。”唐楼接电话的时候，背过身，不敢看向周虞。
“行。晚一点，我发给你。回来还习惯不？”唐浚来了兴致，还和他聊了几句。
唐楼寒暄了几句，无非是给家里做了大扫除，学校里的应酬有一些，也是刚刚才空下来。
他站立得一动不动，说话也是字斟句酌，心里更是提着一口气，就怕周虞突然说话，被唐浚发现。
身后两道灼热的目光，在挂完电话后，也没有收回。周虞问：“打完了？”
唐楼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点点头。
“干嘛推开我？”周虞继续发问。
“接电话不方便。”唐楼手里把玩着电话，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被熄灭，“早点睡吧。”
“那刚刚说的事？”
刚刚的拥抱，别再让我会错意了。你把我当作兄弟，可我却深深爱着你。这一点，已经很不公平了。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你。
“周虞哥，你想多了。我没有躲着你，也别说那些话。怪肉麻的。”唐楼这次酝酿了好一会的情绪，露出的微笑几乎找不到破绽，“过几天，一起去诸光荣那里喝酒吧。”
“你就那么喜欢他的店？今晚不是在他那里喝的吗？”周虞怀抱起胸，嘴角往下一撇，“有那么好吃吗？”
“就当是照顾他的生意嘛。”唐楼又按亮屏幕，瞥了一眼，惊呼，“这么晚了，早点睡吧。”
“嗯。”被催了两次晚安的周虞终于回应道，“你先睡吧，我冲个澡。”
唐楼看着周虞往客用卫生间走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却不料，周虞猛地一回头，又说道：“我没有睡衣，从你衣柜里拿了一件，没关系吧。”说着，他还掂量了两下身上的家居服。
这件衣服，是自己的？！
唐楼下意识吞了下口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的。
不过，买回来还没有来得及穿，就出国了。一直挂在衣柜里。
第一眼都没有认出来。
周虞竟然穿了自己的衣服！
第10章 咖喱扔掉了
他居然穿的是我的衣服？
唐楼冲完澡，躺在床上时，还在想着这件事。他没有去拿唐浚的衣服，而是选了我的。
一件平平无奇，挂在衣柜里那么久的旧衣服。
唐楼有一种在这一秒打败阿浚的错觉。
他赢了一次，是吗？
周虞或许只是无心之举，但唐楼怀着开心的心情，一头栽倒在枕头上，不一会就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入睡前一秒，他还想着，一会得问问，周虞到底想睡在哪个房间？会不会睡在唐浚房间？
唐楼的睡眠一向很浅，总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曾经有过说梦话，和助教吴狄讨论课题的前例。两人坐在开往挖掘现场的越野车，车子颠簸，唐楼打着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直到营地，吴狄才发现，唐教授其实早就睡着了。
他尽管很想周虞，但潜意识里总是把他藏得很深，生怕别人发现。梦到周虞的机会少之又少，偶尔一次，他也会觉得自己做了坏事。
比如说，现在他坐在机场的椅子上，手里捏着远行出发的机票，满怀期待地望着安检的地方。只要周虞出现，自己就不走了。
不管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只要自己在他心里还有地位，就赖在他身边了。
他看着安检口一个个人经过，没有一个是周虞。
正打算抬腿起身时，有人从椅子后背突然环抱上来，双手将他箍进怀里，用好听的声音说：“唐楼，心尖之人，怎么会不重要？”
“心尖？”他闻到了雪松的味道，手附上抱着自己的胳膊，反问。
“你猜你在哪里？”周虞握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胸膛，满怀期待地注视着唐楼。
唐楼却怂了，慌张地摇头，抓着机票，就往登记口跑。一边跑一边喊：“我不猜，万一不在你心里呢。”
“傻瓜，你不在，还会有谁在呢？”
这是梦吗？一定是梦吧。
这么亲昵的话，这么坦诚的爱意。他一定是梦到了周虞。
可梦是反的，对不对？
“你说不在，说我不在你心里，好不好？”唐楼急了，这是梦啊。梦里如果是自己想要的，那醒来一定会失去的。
梦里过的辛苦一点吧。求你了。
唐楼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手里抓着的机票，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脚下站着的地方也不再是吵闹的国际航班登机口，而是唐家老宅门外的青石砖路。
他站在门口，周虞笑眯眯地替他剥了一颗椰子糖，塞进嘴里。
“是不是很甜？喜欢吗？”周虞也不是13岁的少年模样，而是穿着唐楼的睡衣，慵懒成熟地眨着眼睛。
喜欢。
因为你，我喜欢椰子味的糖。
很好吃。
再也没有更美味的糖果了。
算了，就这一次吧。
哪有人会真的讨厌美梦呢。如果能一直做美梦，就更好了。
他扬起头，冲着周虞笑：“糖很好吃。”梦里的他，声音轻轻柔柔，是没有长成的少年音。
一夜好梦。
天快破晓的时候，唐楼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面前却是周虞俊俏的睡颜，鼻翼微动，呼吸很稳。
还在做梦吗？
唐楼悄悄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块，刺痛感差点令他惊呼，但周虞并没有消失。他面前的人，是活生生存在的。
怎么会？睡在自己的旁边了？
唐楼先是贪婪地看着周虞的脸，从浓郁的眉头，看到微翘的唇角，从微微扇动的睫毛到瘦削的下颚线。
他看也看不够，终于动了别的心思。
既然是他自己躺过来的，靠近一点，也没有关系吧？
唐楼缓缓地慢慢地挪了挪，周虞的脸在自己的面前显得更大了，两人的鼻翼只差几毫米，彼此的呼吸混杂在了一起。只要再挪几寸，就可以亲上去了。
趁人之危！
绝对不可以！
他要是醒了，会讨厌自己吧。
已经闭上眼睛，准备再往前挪的唐楼，顿时停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叹了口气，又往反方向挪走。
刚刚听到的那句：“唐楼，心尖之人，怎么会不重要？”到底是不是梦话？
难道真的是周虞说的吗？
会有这种可能吗？
暗恋这件事，真的是太难熬了。
上辈子，他是十恶不赦的江湖大盗还是奸臣佞相？这辈子，竟被相思之苦煎熬着，无路可逃。
唐楼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周虞迷糊间被吵醒了，他伸出手附上唐楼的双眸，温柔地说：“太早了，再睡一会。”
他的手刚从被窝里伸出来，温温暖暖，柔软细腻。唐楼听话地嗯了一声，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再次试着睡着。
这一定还在梦里，他心想。
等到天大亮，阳光透过纱帘晒到他脸上时，时间已经是早上9点钟了。
唐楼身边空无一人。他失落地摸着空了的一侧，分不清楚，昨晚是不是自己的想象。
他穿着拖鞋，从床头柜上拿起笔记本，查看今天的工作计划，一边翻页一边走到客厅。
客厅的饭桌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早餐：砂锅里煮的皮蛋瘦肉粥，还有单面煎的溏心蛋，小菜是新鲜的烫菠菜，还有一瓶没有开封的鲜牛奶。
丰盛的早餐旁边，放着周虞的留言。
“小楼：冰箱里的咖喱块，我都扔了。不是说好，不准再煮咖喱了吗？早餐做好了，记得吃。”
署名是哥。
在署名下面，又加了一句：要是冷掉了，一定要热下再吃。绝对不要吃冷的！！！
最后一句话，加上了三个惊叹号，一个比一个大。
唐楼拿捏着手里的纸，嘴角忍不住就抿紧了，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昨晚不是梦吧！”他自我安慰。
拉开椅子，将手里的笔记本随意扔到了饭桌中，他掀开砂锅盖子，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粥是周虞煮的，粥汤很浓，瘦肉很多，还切了细细的青葱，洒在上面。
唐楼也不太会照顾自己，做饭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麻烦。快手料理中，他最喜欢做咖喱。一锅清水，扔个咖喱块，放一堆蔬菜，肉，再放点年糕，面条。
又咸又麻又辣，一锅菜下肚，总归是会饱的。
“你以为自己吃了蔬菜就健康了吗？这种江湖菜少吃，你知道咖喱块是怎么做出来的吗？”周虞很反对他的饮食习惯，常常扔掉冰箱里的咖喱块。
“可我做饭没有你好吃。”唐楼觉得自己很委屈，抱怨过。
后来，周虞常常会亲自下厨，替他做饭。冰箱里总是满满当当，塞着应季蔬菜和时令汤品。
“以后，我做饭给你吃。不准再煮咖喱了。”周虞当初是这样许诺的。
唐楼默默地吃着早饭，粥还带着余温，小菜和煎蛋早就已经凉了。他没有端进厨房，重新加热。因为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稍微眨动眼睛，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那晚之前该有多好，要是那天他没有那么着急去找周虞该多好。
要是看不到他亲吻唐浚，听不到他说不喜欢自己，该有多好。
那自己还能从点点滴滴的日常中，找出“蛛丝马迹”，证明自己在周虞心目中是不一样的。
不行！必须勇敢一点，当面和他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还要对自己那么殷勤，做出会令人误会的事情来？
吃完早餐后，唐楼还是把桌上的留言条仔细叠好，夹在笔记本里，放进随身的双肩包。
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出家门。电话是打给助教小家伙吴狄的，他对唐楼的行程安排了如指掌，问他更加靠谱。
“吴狄，帮我看下，下周五晚上我有什么安排吗？不好意思，最近太忙，好多事情都得让你帮忙记录。”唐楼说着抱歉的话，拉上了家门。
他走过休息区，按了电梯按钮，静静地等着电梯，也等着手机对面的吴狄查看行程。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退后几步，侧身转向周虞家的门把手。
果然，那是和唐浚家一模一样的电子锁。
电子锁的钥匙也会丢的吗？
不是用指纹或者密码吗？
怎么回事？
唐楼狐疑地拧起眉头，若有所思。
正在此时，电梯门打开了，而吴狄也大惊小怪地喊了一嗓子。
“唐教授，那天是平安夜啊。从下午开始，就没有工作安排了。您需要加什么日程吗？”
已经是平安夜了？
“不用了。我就是确定下。”唐楼走进电梯间，按了底楼的按钮，心想已经回来半个月了呢。
这半个月还没有见过唐总呢。
也确实是说不过去。
第11章 你也哄哄我
首映礼的地址是思琪发来的，当时唐楼正站在衣帽间里狂抓头发，根本不知道应该穿什么。
这该是很正式的场合吧。
但娱乐圈里的正式场合，总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以前他也跟着参加过一两次，当时唐达理也有意让他走唐浚的路子，试着进圈子。
恐怕穿的光怪陆离的人，一个都不会少。
但那些带着亮片的西装，镶满亮钻的胸针，还有颜色怪异的套装。在平安夜的日子里，要是套在自己身上，真的很应景了。
那可不就是圣诞树吗？
在镜子前比划了好几套莫名其妙的大牌套装后，唐楼还是关上了衣帽间的灯。
虽然长相一样，但气质在这些年里早就不同了。
唐浚的衣服，他不合身。
最终，他穿回自己简单的棕色英式三粒扣西装，自然收腰，领口平整。看上去，正统禁欲，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出门时，他难得地没有穿冲锋衣，而是套了一件驼色毛绒大衣，气场稍稍足了一些。
门厅里的保安小马，还特意和他打招呼，送了一颗平安果，感谢他上次送的祈福娃娃。
唐楼提着苹果，坐着出租车赶往首映礼现场。出租车司机不停从后视镜里窥探着后排的他，偷看了一眼又一眼。
最后，是唐楼耐不住主动说：“我不是他，只是长得比较像。”
“这样啊！您说话的声音比他成熟些。我女儿喜欢他，家里的海报贴了一张又一张的。是叫什么来着？唐浚吧！名字倒也朴素的。”司机师傅说话一点都不含糊，有一说一。
“嗯，常有人说我们很像。”唐楼陪着干笑两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双胞胎呢！长得一模一样。”司机又在后视镜里冲唐楼眨眨眼睛，自以为说了俏皮话。
唐楼没必要和陌生人细聊这些事情，心里盘算着改天得买辆车了。
到了首映礼的现场，他听从思琪的短信，直接从员工通道去休息室找他们。
活动在Y市最大的星辰影院，据说这里的imax屏是附近几个市里最大的一块。说起来，规格应该挺高吧。
活动流程先安排主创团队的演出，然后是2个小时的电影首映，最后是主创问答环节。
为了不让记者和其他观影人员提前离场，特意把问答环节放到了最后。
影院四周都贴满了活动海报，首映、唐浚主演、周虞、达理娱乐这些字眼，都一一映入唐楼的眼眸。他竟然有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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