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此时印月终于想起了自己收到的那封信,“不知爹为何如此着急让孩儿回转?之前我在路上还担忧是否是神兵恩赐台出了什么大事。”
闻言,印更弦愣了一下,这才爽朗笑道:“怪爹不好,没有讲清楚,其实并非是神兵恩赐台出了什么事,而是马上就要到第二轮的择主之日了,我才想让你回来帮忙主持一下。”
原来如此。印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语气不由得有些埋怨:“爹,你知道我有多紧张吗?”
“抱歉抱歉。”印更弦又对应千歧道:“既然来都来了,应楼主也留下来一起参与如何?”
见神兵恩赐台并没有当真出什么事,想到生死未卜的池兰,应千歧亦不想多留,便拒绝了:“多谢印台主好意,但应某实是有要事在身,可能无法停留,因为还有一位少侠在等着我前去营救。”
多待一天,池兰的危险就多一分。
而印更弦在听他提到少侠这两个字时,神色却骤然一变,立刻匆匆起身取来了一支羽箭,并将之呈给应千歧看。
“应楼主,不知你所说的少侠一事,可与这根箭有关?”
在看到羽箭的第一眼,应千歧的心就重重跳了一下。
这根平平无奇的箭十分眼熟,他好像在那里见过,但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箭头上还携带着一小片布。
纯白底色上隐隐浮现出卷云暗纹,除了神晖宗弟子服以外,很难在市面上找到与之相同的布料。
“池兰......”男人也在瞬间就将那根羽箭认出来了。
之前在武林盟里,贺陆离给他传达任务时用的也是这种箭。
沙如雪立刻就想到了霓绮罗,“师叔,这算是什么意思?”
将带着池兰衣服布料的羽箭留在神兵恩赐台,霓绮罗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应千歧深呼吸了一下,这才缓缓道:“也许,她的目的便是要我们留在这里。”
印更弦此时也不满道:“又是抓人又是偷刀,莫非那个妖女是准备针对我们神兵恩赐台了?”
男人只能带着歉意道:“印台主,十分抱歉,没想到此回又给你们惹来了无妄之灾。”
“应楼主不必自责,共抗魔教,本就是我们武林中人的职责所在。更何况这件事又牵扯到了神兵恩赐台的象征兵器,我也注定无法脱去干系。”见他愧疚,印更弦也叹了一口气。
他又转向自己的儿子道:“月儿,带应楼主和这位少侠去房间休息吧。你们赶路也累了一天,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继续商议。”
印月应了一声,遂带着两人来到了客房。
“楼主,沙少侠,你们今夜就安心休息吧,我会让父亲加强警戒的。”青年说完后就带上了门,不知为何,他也没有让应千歧和沙如雪分开住。
刚进到房间里的时候,沙如雪就再也忍不住,冷得整个人都钻进了被窝里,还在不停瑟瑟发抖。应千歧见状,连忙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果然只觉一片冰凉,白皙掌中甚至还浮现出了冻伤的痕迹。
想必是他方才夺刀之时被斩霜刀伤到的地方。男人看了便轻叹一声:“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我让印台主拿药过来。”
沙如雪却摇摇头:“不必麻烦了,师叔,只要你握着我的手我就不疼啦。”
其实被伤到的地方没有一刻停止过疼痛,那股寒气似乎也仍在执着地往体内深入,让他只觉就连五脏六腑也都要被冻住。
可是......应千歧的手就像是最好的伤药,当他一接触到自己的皮肤,疼痛与寒冷几乎就在顷刻间消失无踪。
心满意足地与男人十指紧扣,青年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呼吸抖得厉害,应千歧就已单手除了外衫,然后在他诧异的眼神中在床的外侧躺了下来。
“斩霜刀的寒气非比寻常,如果不尽快将之排出的话,身体到了最后就会被冻僵。”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沙如雪,不必再强忍,我知道你很难受。”
说罢,他便握住了青年依旧冰凉的双手,开始传输起了真气帮助对方疏导。
暖意渐渐代替了身体里那种恍若快要被冰封的寒冷,沙如雪终于放松下来,与此同时也因为近距离嗅到男人的气息而脸颊微红,过了许久方才鼓起勇气道:“师叔,你可以抱着我吗...?”
应千歧知晓他心思,便也低低嗯了一声,随即拥住了他。
两个人的身躯紧密相贴,彼此都能感应到对方越来越急促的心跳。沙如雪因为生怕男人反感,还紧张到屏住呼吸,一点大动作都不敢做。
但好在应千歧并不排斥,甚至主动轻拍起他的背。身体慢慢褪去了寒意,在这种温暖的氛围中,沙如雪的呼吸渐趋平缓,直到最后方才脸色红润地安稳睡去。
虽然如此,应千歧也没有放松,仍是握着他的手不断传送真气,直到自己也沉沉入眠。
寒夜退居幕后之后,天光乍然破晓。
当沙如雪迷迷糊糊醒来时,便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已将男人紧紧搂在了怀里,对方也并没有挣扎,就这样在他的臂弯中睡得正香。
呆了半晌后,青年果断趁机凑近了他,用目光细细描摹着男人纤长疏朗的睫羽,他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对自己每看一眼都想要一亲芳泽的软唇。
安静而温顺地睡着的应千歧,现在就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身边,卧于自己怀中,不管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发现。沙如雪看了一眼又一眼,还是遵循内心的想法吻了上去,然后他便因为男人略有些干涩却仍然十分柔软的唇瓣而无法自拔,越吻越深,手也下意识攀上了他脆弱的脖颈。
应千歧是在近乎窒息的感觉中惊醒的。甫睁开眼,面前赫然是青年放大的俊脸,那对正牢牢注视着自己的瞳仁里也隐隐闪现过一抹血色,顿时就令他警惕了起来。
“唔...沙、沙如雪......放开...!”
然而不管他怎么躲闪,沙如雪就是不肯停下深吻,也没有放松对自己的牵制。落在他颈间的手加大了力气,持续加重的疼痛与不能呼吸的恐慌都让男人心神大乱,可他不知为何,就是无法挣脱对方的束缚。
终于放过应千歧已经被自己咬得红肿的嘴唇,望着身下男人因为强烈窒息感而迸出的泪水,青年混沌的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不如......就让他像是这样死去吧。
他的手逐渐用力,仿佛不受自己控制。
就让应千歧这样死去吧,他只有死去的时候才不会想起月似钩,他只有死去的时候才会乖乖躺在自己怀里,如同初生婴儿那般单纯美好。柔软雪白的长发散落下来,可以遮掩掉他颈间的伤痕,那对漂亮的眼睛就算是一直闭起来也没有关系,因为他再也无法看到除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了。
那时候自己也可以对男人做任何事,不论是怎样的亲近,这回他都不能再推开自己了。
等应千歧死后,他就把他的眼睛挖出来,永远留在身边。
眼看着应千歧的面色已经越来越灰败,房门也在这时被人强硬撞开了。沙如雪这才像是骤然惊醒那般,手底下力气一松,立刻便朝来人望了过去。
印月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男人难以压抑的咳嗽声响起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如雪,你到底在做什么?!”
红莲劫
第84章
由于印月的突然闯入,应千歧得以逃过一劫,但也着实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望着脸色惨白的男人和正在替他疏导体内真气的印月,沙如雪此时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忍不住也哆嗦着,眼里泛起了泪光:“师叔......”
“沙如雪,你究竟想干什么?!”看到了应千歧颈间红紫色的掐痕,印月立刻对呆站在床前的青年怒目而视。
面对他的质问,沙如雪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见他一直没有开口,印月更觉是心虚之意,便冷冷地问道:“沙如雪,你是无话可说了吗?”
而此时此刻,应千歧也终于说话了:“印月,不要这样,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男人的嗓音还是沙哑的,却仍是坚持为沙如雪辩护。印月闻言,表情也从愤怒转向了不解:“楼主,可我刚才都看到了,他明明就是想要杀了你,为何楼主还说他不是故意的?!”
看了眼呆立在原地面无血色的青年,应千歧叹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时,却看到沙如雪恍若如梦初醒,继而便头也不回地夺路而逃了。
“楼主!”拦下了想要起身的男人,印月不由分说就握住了他的手:“楼主,我觉得你不应该再纵容他了。虽然我不知沙少侠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这件事确实是沙少侠做错,就算他不是故意的,他也还是对楼主你造成了伤害。便让他自己一个人去想清楚吧,楼主你暂且留在这里休息。”
应千歧本想推辞,但印月二话不说就把他按回了床上坐好,男人只得依言没有去追沙如雪,心里却满满的仍是担忧。
突然狂性大发对自己下手,沙如雪必然是再度受到真龙之力的影响了。看来花吹墨的法器亦无法彻底压制这股力量,若是有朝一日真龙之力彻底爆发,到时候他们又该怎么办?
只要一回想起那个夜晚,堕天之龙冲破红莲寺封印重现人间,应千歧就控制不住地感到身体阵阵发冷。
他不怕魔剑教卷土重来,也不怕挑战任何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神秘对手,毕竟他知晓自己所面对的不过是人类而已,但堕天之龙不一样。那种超越了世间极限的神力,唯有天地才能与之抗衡。
思绪纷乱之时,男人忽然感到颈间传来凉意,之前的经历顿时让他一个激灵,瞬间便死死抓住了那只手。
“楼主,你放心,我只是想给你擦药而已。”见他下意识防备,印月也没挣扎,只是在他耳边低声解释了一句。
看清他手里确实拿着药膏后,应千歧这才渐渐放松下来,“......抱歉。”
印月笑了笑,待手被松开后才继续帮他涂药:“楼主,恕我直言,你为什么要对沙少侠那么好呢?”
突然被这样问,男人也有些愣怔,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他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流落在这世间,除了我之外,想来也没有其他人会再对他好了。而且......”
剩下的话语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开始的沙如雪于他而言,只是个萍水相逢、身世可怜的柔弱少年罢了,但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少年已经长大成人,并且牢牢占据了他心里的一席之地。
自己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理由也早就说不清了。
注意到男人的面色变幻,印月眼底也闪过一抹暗色,但很快就被他重新隐藏住了。仔仔细细地擦完药后,他又道:“楼主刚才也一定受了惊吓吧,不如现在躺下睡一觉,沙少侠那边就让我去和他沟通好了。”
应千歧本来想说自己才刚起床,但不知怎么,青年的声音像是有着某种魔力,他一听就觉得眼皮开始打架,困意也不由自主地漫了上来。
待应千歧闭上眼之后,印月方才勾了勾唇。
他随即俯下身,慢慢靠近躺在床上已然熟睡的男人,就在那人的耳边用自己干净的声音低语道:“应千歧,把这颗心脏......”
“还给我吧。”
而陷入沉眠的应千歧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被印月的声音牵引着进入到梦境的最深处,在那冰晶凝结而成的世界里,男人恍惚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孑然一身的月似钩。
再次相见,故人依旧,岁月未曾令他损耗什么,梦里的月似钩仍是风华正茂的模样,可自己却已是三千青丝俱成霜雪。
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月似钩不言不语,和从前一样温柔地望着他,但眼里一片冰冷,毫无笑意。应千歧却没有察觉,依旧以为面前之人还是自己最熟悉的挚友。
终于,青年朝他伸出了手。
男人隐约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没有任何热度的怀抱中,他忽然就想起了沙如雪。沙如雪与月似钩一点都不同,自己总是能够在他的怀里得到温暖。
而当应千歧还沉浸于突如其来的回忆中时,月似钩就在此时低声说了一句。
应千歧,把我的心还给我。
还给我!!!
“你...?!”被挚友恶狠狠掐住脖颈的时候,应千歧犹难以置信,他似乎无法接受眼前之人就是月似钩的事实,下意识地就想要逃避。
然而终于将猎物拖入深渊的捕手又怎会容忍他临阵逃脱,卡在他脆弱颈间的手也继续发力,顿时令男人的呼吸更为困难。
“还给我,应千歧,把我的心脏还给我!”
此时的男人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月似钩狞笑着抽出一只手,然后便犹如挥舞刀刃般毫不留情地捅进了自己的胸膛里。
他的心,那颗本来属于月似钩的残破的心,就这样被活生生地剜了出来。当青年握住它的时候,心犹在奄奄一息地跳动着,仿佛他的生命那样危在旦夕。
直到这时,剧烈的疼痛才骤然在心口处爆发。应千歧大口喘着气,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他过了许久才稍微平复下了呼吸,然后就发现外面的天色赫然已近黄昏。
印月早已离开,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睡过去整整一天。
只是一回想起之前那个既诡异又真实的梦境,男人的冷汗又会再次渗出。
他怔然抬起手按住心口的位置,那里只有一个陈年旧疤,是花吹墨为他们实行换心手术时留下来的。
月似钩......当真想要回他的心吗?
又坐在床上愣了半晌,想到早晨冲出去后就一直不见人影的沙如雪,应千歧叹了口气,还是起身穿衣,准备到外面去寻他。
也不知印月会不会与他起冲突。
出了房门后,他在周围的花园里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沙如雪的踪迹。本想继续往外走,但身体又开始有些吃不消,只好在庭院中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夜色悄然降临,才听见自背后传来的怯生生的呼唤:“师叔......”
“这一整天你去哪里了?”
甫一转过身,青年就飞快地扎进了自己怀里,还死死地把脑袋埋下来,怎么也不肯抬起头。男人无可奈何地任由他抱着,在感到衣襟处传来湿意后才摸了摸他的头:“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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