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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阳曦呼吸微微一滞，看向宋傲的目光也更多了些深思。
就听宋傲又继续道：“陛下想要的，是一个不以血脉论未来的国度，虽然这说法有些太过于理想化了，但或许我们至少可以做到，一个相对公平，不止以血脉论身份和未来的国度。”
“而元帅，你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应当是更加了解他的。我们都是他的兵，而如今，我们也该继承他的意志，继续向前。”
夏阳曦一时哑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来。
那句“我们都是他的兵”一直在他心中激荡，久久不散。
或许……或许……
“汐壤帝国基地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宋傲又问道。
虽然他不曾接触过夏阳曦，但从眼下的事态来看，显然姜烁并不只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任性和随意，而是也筹谋了一场滔天的变局。
只可惜，宋斩的意外出手令他陷入到了一场极其被动的博弈之中。再加上他与生俱来的孤傲和执拗，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个令人叹息的结局之中。
夏阳曦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快速重新评判了一番宋傲的位置之后，斟酌回答道：“了解不算多，眼下为了调度方便，帝都星留下的势力，多半都是元帅这边的人，而陛下那边的人则多数在汐壤帝国的基地处，目前应当是由魏如是和魏如否两兄弟负责。”
听到了两个老熟人的名字，宋傲也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只是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是同时听命于周焯和姜烁的。
“所以，实际上元帅和陛下并没有什么龃龉，只是在明面上做出不合的样子，为了误导其他人？”宋傲稍稍皱眉问道。
听到这问题，夏阳曦苦笑了一声，摇摇头，“我倒是真的希望如此……元帅和陛下后来的确因不和，只是……这倒也并不妨碍他们继续并肩作战。”
闻言，宋傲的眼中也闪过敬佩之意，“那你呢，夏副官，我想听你真心实意的回答我刚刚提出的问题，而不是为了陛下或者元帅的命令。如果你留下，未来我们必定也是要亲密无间的合作的，我不希望我们之间会有什么嫌隙或问题。”
夏阳曦眼中有闪过了些许动摇，沉默片刻后他轻轻笑了一声：“宋傲，你不愧是被誉为百年一遇天才的人，和你对话，我甚至感觉不到你是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宋傲心道我活了两辈子，加在一起倒也算是和元帅、陛下都可以算作同龄人了，但他自然不可能对夏阳曦讲这个，因此只道：“天城让我经历很多。”
他故意没有说上古秘境，而是说天城，便也是为了刺探夏阳曦。
果然，夏阳曦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这两年，你们竟然到了天城之中？却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宋傲与姜衡对视一眼，心道果然，夏阳曦恐怕也到过天城，还在那里有了一番不同的经历。
夏阳曦微叹一声，垂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最后又慢慢放松，叹道：“其实……我也觉得有些迷茫，或许，可以请你们听一听我的经历。”
“请讲。”宋傲摆出了一副倾听的模样，姜衡也跟着点了点头。
夏阳曦长舒一口气，眯起眼睛，缓缓回忆起他这段无法对任何人说起的回忆。
当年，他出身低微，却凭借着过人的天分，早早点燃星海进入了训练营。
在和那些世家子弟的竞争中，夏阳曦更是付出了千百倍的努力，最后不仅没有被他们甩下，竟还领先于很多世家子弟，也因此获得了高门大族的青睐，最后被元帅看中，破格从周家获得了进入上古秘境的资格。
然而或许正是因为看中了他低微的出身，背后也没有家族可以依靠，陆诚找到了他，又给他下蛊，逼迫他成为天城在帝国的一枚棋子和内应。
在百般折磨下，夏阳曦不得不假意屈服，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同其他幸存者一起返回。
回到帝国之后，他几度尝试想把自己在天城真正经历的一切告知元帅。
然而那毒蛊就像是有生命一样，一直监视着他的一切。每当他有想要告知秘密的行为，便立时发作，让他痛不欲生。
就在夏阳曦几乎放弃希望，想要自决以免暴露太多帝国消息的时候，姜烁竟然秘密召见了他。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陛下竟然也身染毒蛊，并且宋斩可能已经在秘密布局，与陆诚沆瀣一气。
凭借着顶天的修为，姜烁硬拼着用星海之力强行将夏阳曦体内的蛊虫吸收到了自己的体内。只是虽然保全了夏阳曦的命，却更加重了他自己的伤势。
而如此对待夏阳曦，姜烁要的便是两点，其一，他通过夏阳曦得知了天城的秘密与谋划，其二，他要夏阳曦对周焯保密，并在暗中给夏阳曦下了些小命令去执行。
对这一切，周焯真的毫无察觉吗？
或许也并不是，但只要面对和姜烁有关的事情，他似乎就能有无限的包容和耐心。这是身为帝国铁壁的元帅，最柔软的一面。
只是恐怕就连周焯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无限包容最后竟然会换到这样的一个结局。
如果可以重来，如果还有选择，他会后悔吗？
对于这个问题，夏阳曦也不知道答案。而且，他恐怕永远也没有机会再当面问一问元帅了。
想起元帅最后离去的背影，夏阳曦又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做的这件事情是对是错，但或许，这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听了夏阳曦的经历，宋傲心中又被掀起了波澜。
姜烁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看的更加深远，掌握了更多的情况，甚至，他还明了天城的算计，并故意着手推了这所有的一切一把！
只是，面对内忧外患的帝国，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破釜沉舟，像一枚短暂而耀眼的流星，划过帝国最后沉沉的夜幕。
或许，是时候，该天亮了。
“没有人能够替你做出选择，也没有人能够强迫你违背自己的内心。”听完一切，宋傲也打算对夏阳曦和盘托出了——目前他们还差一个大管家似的人物，常年担任元帅副官的夏阳曦，或许会是个混好的选择。
宋傲邀请夏阳曦在他们对面落座，“或许，你也有兴趣听一听，我们在天城的经历……”
兵贵神速，彻夜长谈之后，夏阳曦一扫之前的颓丧情绪，竟然精神奕奕再度奔赴兵营，连夜调动起所有的士兵，准备收拾行装，拔营前往汐壤帝国的基地。
然而这一次，却并不像是之前那么顺利。
很快，士兵之中就出现了迟疑和反对的声音。
“我们甚至都还没有见过少帅，难道不应该让我们先看看少帅是不是值得跟随吗？”
“我不管元帅是不是战死了，我不能接受离开帝都星！既然元帅决定要守卫帝都星，那么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在这里守卫帝都星到底！”
“我只听元帅的命令，就算是你夏副官，也不行！”
夏阳曦自己一朝想通，却不料在兵营里竟然碰到了这种情况。
虽然他跟在周焯身边多年，见过了无数的大场面，可这种情况却真还是第一次遇到，一时之间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往日里都有元帅微压镇着场子，周焯又是几乎全部士兵仰望和崇拜的偶像，兵营里从未出现过像这般，竟然有士兵不听指令的情况。
夏阳曦想对这些士兵说些什么，就像昨天宋傲那句点燃了他心中火焰的话一样。
可话在肚子里转了好几圈，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来，不知如何说才好。
夏阳曦咬咬牙，只得又回去请教宋傲。
而尽管他说和宋傲交谈时，不觉得他只是个才刚刚成年的少年人，可面对那张年轻的脸，夏阳曦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全程避开宋傲的目光，有些磕磕绊绊的把自己遇到的难处说了。
宋傲倒并不觉得意外，毕竟林有有那样的人才，可不是处处都有的。
“没事，我们倒也不急在这一两天，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样子，即便是原本帝国最为精锐的部队，眼下也必须要先把这三把火点起来了。”
宋傲含笑的目光看向姜衡，“你想做第几把火？”
姜衡也淡淡弯了弯嘴角，“既然我才是那个他们扬言要见的人，就让我来做第一把火吧。”
“好。”宋傲欣然应允，“但是一上来就把你放出去，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宋傲思索片刻后又忍不住笑道，“所以我看，这第二把、第三把火，也都交给你来，如何？”
“第二把火我接了。”姜衡道，“但是第三把火得你来……我恐怕这些人，全部都要再仔细检查一遍。”
被姜衡提醒，宋傲也瞬间明悟，“是了，还有汐壤帝国基地那边的人，也都需要全部好好检查一遍。”
这话令夏阳曦听的满头雾水，“什么检查一遍？难不成部队里还会有什么问题。”
“以防万一。”宋傲道，“宋斩已经布局有些年头，在军队里用蛊发展了一个组织出来，目前我们调查到一些东西，但还不够完全……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进行摸底排查也是非常必要的。”
夏阳曦曾经也是蛊的受害者，因此对这件事也分外重视，立刻立正行了个礼，“还请首长吩咐，夏阳曦保证完成任务。”
宋傲笑着与姜衡对视了一眼，对夏阳曦道：“那就麻烦夏副官，搭起个让我们‘点火’的台子吧！”
第226章 第一把火
夏阳曦的动作极快,中午就将事宜安排了下去。
很快，众多士兵便全部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比起一开始的愤怒，眼下他们却似乎更加感觉不可意思——大家确实有怨气，有不爽,有想要发泄的地方。
但是他们也从未想过,这位元帅钦点的“少帅”竟然没有选择逃避，没有用元帅最后留下的命令来绑架他们,反倒是如此淡定从容的准备面对。
一时之间,全军上下对这件事的关注度，竟然盖过了所有,尤其之前那些等着静观其变的军官，更是一个个踊跃报名。
正午时分，午间日头一过,训练场中心的圆台周围,便早早围上了许多人，要等着看他们这位少帅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于是朗朗日光之下,众人便就只见一个身材颀长，身形笔挺的青年走上场地中心。
他一身军装飒爽异常,眉宇之间有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淡然稳重。
强烈的阳光令他双眼稍稍眯起,却更显得整张脸一派冷峻,风姿卓然。
更令站在这圆台附近众人都能明确感觉到的是,他身上还有一种浓厚的杀伐气息。
平日里姜衡不会刻意将自己身上的杀气放出来,尤其是宋傲受伤之后，因为顾及宋傲没有星海之力护体，姜衡更是小心收敛自己的气息，生怕不经意伤到宋傲。
这件事被宋傲察觉之后还笑话他，说自己并不是易碎品,用不着这么小心谨慎的保护起来。
只是姜衡嘴上答应着，实际却还是始终警惕着宋傲的情况。
因此，这也是时隔良久，宋傲又再一次看到如此气场全开的姜衡。
站在场边，宋傲的目光忍不住一直追逐着姜衡，轻轻弯起了嘴角。
虽然还没有走到目的地，可他们终于得以纠正了前世的错误。也许今生这条道路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也许他们未来还会面临更大的牺牲和失去，但至少现在，看到这样的姜衡，看到他既可如一把出鞘利剑，又能收放自如，不至于在各种挤压中变得失常，宋傲就已然感到了欣慰。
世界是不会自己变得更好的，一切都还需要他们的努力。
而这份努力，真正落到实处，还要从改变自身开始。
姜衡站在圆台中央，环顾了四周一圈。
尽管没有张墨希他们张家那样类似于狮吼功的功法，但对于姜衡来说，如今的修为也足够他收放自如，让自己的声音随心顺利的传到每一个地方。
双腿站定立正，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和姿势，瞬间气场全开，自姜衡为中心，整个场地倏然一静。
他还是那样的年轻，却又那样的满身气度，尤其是那双和元帅极相似的眼睛，稍稍眯起，令不少人在强烈的阳光之下，几乎产生了这就是年轻元帅的错觉。
可这种幻觉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紧接着，众人便听到姜衡淡然平静，却又仿佛是蕴含着无穷力量一般的声音——“我与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并非元帅的儿子，只是他的兵。”
这是非常简单的一个陈述句，为无数人解答了困惑他们多年的问题，却也在他们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如果姜衡不是元帅的儿子，那他是谁？
可“只是他的兵”这个说法，却又令不少士兵又莫名对姜衡升起了一股亲近之感。
是啊，他们都是元帅的兵，在场的每一个人，谁不是元帅的兵呢？
只是，底下众人的所有反应似乎都无法引起姜衡心态的变化，他依旧站在那里，长身玉立，沉稳淡然，“我听说，有人觉得，我没有资格统帅你们，所以今天我就在这里，证明我有这个资格。反倒是你们……”
姜衡冷肃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面庞，“你们真的有领会元帅的精神，继承他的意志，值得让我把你们带到新的基地，在一个全新的起点共同努力，去实现他还没有完成的一切吗？”
姜衡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地面，“今天，我会在这里证明我自己，你们也可以好好想一想，怎么向我证明你们自己。”
原本明明自己才是发问的一方，眼下却突然被追问起来，众士兵都是呼吸一滞，心中也忍不住多了两分忐忑起来。
但与那些普通的士兵不同，身为军官的那些便并不那么容易被忽悠，自然也没有轻易的动摇。
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双手抱臂，一脸很不赞同模样的冷哼了一声：“那你要怎么证明你自己！”
姜衡跨出一步，双腿微微站开，“第一，我将秉承元帅一直以来的理念，建立整个帝国最公平的军队，血统在我这里行不通，因为我也没有血统，人人可以竞争，一切论功行赏和晋升，都按功勋来算，一切官职，皆按能力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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