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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艺的耳朵上像蒙上了一层薄膜，恍惚间听到韩元和的声音还觉得有些不真切，但直接响在她耳边的心跳却是真切又有力。
罗艺闭上了眼睛，泪珠从眼窝里滚落，沁到了韩元和的衣服上。
屏幕里还在放着罗艺指认老师那一幕，不断无声重复着。韩元和紧拧双眉，把罗艺锁在自己怀里，脑子里面过着各种各样的办法。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此刻这样痛恨过自己的不学无术，他要是有沈博士的一半聪明，他想，女神就不会这么害怕痛苦了。
突然，屏幕里的场景就像被火燎过的塑料一样，开始弯曲变形，人和物件的形状都变得诡异起来。
韩元和睁大眼睛看着屏幕上的一切，没有告诉罗艺。
只见此时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小姑娘的脸，赫然就是罗艺小时候的模样。
瘦弱、内向，甚至有些阴鸷。
她不怀好意的视线穿过黑暗，直直地和韩元和对上。
韩元和面无表情，看着屏幕里的“小罗艺”，连一次眨眼都懒得施舍给她。
“我做错了事，现在到该受惩罚的时候了。”小罗艺不怀好意地扯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就像在水乡里王家那四姐妹一样。
韩元和毫无触动，把想要探头出来的罗艺又按回了自己的怀里。
韩元和冷冷地看着屏幕上的“小罗艺”，沉声道：“你是沈博士说的那个‘祂’对不对？”
“小罗艺”在屏幕上扯出了一个顽皮的笑脸，眨着眼睛，说：“你猜呀。”
“猜你妈。”
韩元和冷静地吐出了一句脏话。
“小罗艺”板起了脸，“你怎么这样啊？不文明。”
“我只对人文明，你算个什么东西在爷面前装变态？滚你妈的犊子。”
说不清韩元和到底是因为罗艺受了委屈，还是因为压抑的害怕在这一瞬间爆发，他此时冷静狂暴得不像韩元和。
罗艺好几次想从他怀里挣扎探出头，都被他按了回去，还拍拍脑袋。
“小罗艺”也发现了韩元和此时狂暴的状态根本无法沟通，她也缓缓敛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韩元和。
“韩元和，那如果我现在要你在罗艺和沈亭北之间做一个选择呢？”
韩元和心上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屏幕上的“小罗艺”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泥洞里，正在勘察地形，偶尔站起来偶尔蹲下，试验出路的沈亭北。
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嘴唇发白，脸色乌青，额头上都是汗。身上背着的物资包也不见了，连手电都没有一个。
画面像是夜间的红外摄像头拍摄的一般，人的颜色白到发灰。沈亭北转头的时候，亮起的绿色眼眸正好对上了那个摄像头，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惊恐神情。
韩元和按住罗艺脑袋的手松了一瞬，罗艺迅速从他怀里探出脑袋，看到屏幕上的沈亭北后也怔愣在了原地。
这是进入小镇以来，沈博士最狼狈的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本肉小刀和作者不一样，作者发刀，我发红包！
（瑟瑟发抖地嘴硬）
（留言的小宝贝有红包哈~）
第87章 鬼打墙（12）
沈亭北在被一个冰凉的东西缠住胳膊,拖进泥壁里之后，还未反应过来，面前就升起了一个透明屏幕。
那屏幕升起来的时候,沈亭北心上就涌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屏幕里塞满了龚琪韵惊恐的脸。
她被困在了一个透明的箱子里，周围是一片空旷的白色,而连接箱子底部的水管正缓缓往箱子里注着水。
她无声地在屏幕里崩溃和绝望着，大力拍打水箱的动作都让箱子颤动了起来，但屏幕里却没有任何声音。像一出滑稽又惊悚的默剧。
沈亭北迅速从一片黑暗的泥洞里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等待着屏幕的变化。
果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沈亭南正朝着他甜甜笑着。
沈亭北冷冷地看着屏幕：“沈亭南的程序我已经销毁了,你是祂，这回不存在的那个‘人’。”
沈亭南挑眉一笑，成年人的动作在小孩儿的脸上碰撞出了诡异的和谐感。
“我更希望你能称呼我为导师。毕竟没有我,你不可能有这么多伟大的发明和成就。”
沈亭北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做无谓争辩,便说道：“你先把龚琪韵放了。”
“不行哦，”沈亭南，或者“祂”做了一个打响指的动作后,屏幕里连接龚琪韵箱子的那根水管流水更快了一些，“这是个实验。”
沈亭北沉下了脸,“你拿人命做实验？”
祂在屏幕里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沈博士也能在这个问题上指责我？”
沈亭北顿住了。
他在这个问题上确实没有立场。
屏幕里的祂似乎十分得意自己让沈亭北无话可说，他笑了一声,拉长调门慢悠悠地说道：“所以，选吧。你和龚琪韵，只能活一个。”
沈亭北一语不发，站在原地看着屏幕里顶着沈亭南面容的祂。
“要我选,我肯定让她死。聒噪、愚蠢、自以为是，这样的低端人类留下来，也只是浪费资源。”小孩儿清脆的嗓音被祂故意弄得十分低沉，在漆黑一片的泥壁里显得十分诡异。
他想引诱沈亭北做出判断。
“我就是选择放弃我自己救下她，你也不会让她活下来，不是吗？”沈亭北直视着屏幕里傲慢的祂。
祂不说话了。
沈亭北占据上风后松了一口气，可这一口气还未叹完，他就闻到了空气里的奇怪味道。
他拧眉又吸了吸——果然，这空气里有别的东西！
沈亭北不知道自己已经吸进去了多少，他脑袋有些发沉，浑身不受控制地冒出了冷汗。
屏幕里的祂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再次开口说道：“龚琪韵开口攻击你，不知感恩，不知天高地厚，你就该给她点儿教训。这样的人，死了一点都不可惜。”
沈亭北的视线已经变得相当模糊，手心里冒出的汗都让他握不紧拳头。
祂的声音像一条阴冷的毒蛇从沈亭北的耳朵里钻进了他的身体，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让她死，沈亭北，你本来就该是这些低等人类的神明和灯塔！”祂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一些，从四面八方向沈亭北裹挟而来。
而沈亭北浑身酸软，冷汗直冒，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瘫坐到了地上。
就在此时，隧道里响起了一阵意料之外的狗叫
竟然是进镇之后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金毛！
沈亭北昏沉的脑袋里突然想起了之前的猜测——这小镇里面是有好几方势力在角逐！
沈亭北强撑着身子，迅速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屏幕里神色变得有些难看的祂，说道：“你根本无法全部控制小镇，你还不是小镇的话事人对不对？”
祂嗤笑了一声，再次打了个响指，龚琪韵箱子里的水越来越多，已经快要淹没到她的腰上了。像是要向沈亭北证明祂的能量一样。
但这个动作，多少带了些气急败坏。
“沈亭北，你好自为之。我们还会再见的。”祂丢下了这句话后，屏幕消失在了原地。
而同时，小金毛从远处扑进了沈亭北的怀里。
沈亭北吃力地抱着小金毛，还未来得及消化刚刚的状况，小金毛又从沈亭北的怀里抬起了头，舔起了他的脸。
就在此时，泥壁里突然生长出了一条胳膊粗的黑色藤蔓，不等沈亭北反应过来，就拎起了他怀里的小金毛。
小金毛却没有怎么挣扎。
沈亭北吃力地撑着墙壁站起来，想要把小金毛从藤蔓里救回来，却看着那藤蔓下一秒带着小金毛就消失在了泥壁里。
沈亭北甩了甩脑袋，他的额头都被冷汗打湿了，但就是这样，也逼着自己站了起来，开始查看起了泥壁。
小金毛和龚琪韵现在都生死未卜！
而这一幕，正好被“祂”展示在了罗艺和韩元和面前。
屏幕里的沈亭北看起来不仅狼狈，甚至惯有的淡定都被打破，不时还会露出虚弱和力不从心的表情。
韩元和拧眉看着眼前的一切，耳边回响着刚刚那个清脆的女声的话——“如果我要你在罗艺和沈亭北之间做个选择呢？”。
这是他能选出来的？一个男神一个女神，干脆杀了他算球！
韩元和握紧了罗艺的手，深呼吸后，说道：“肯定有办法，我们先去和叶哥汇合。那个东西说的肯定是吓唬我们，想要搞我们心态。”
罗艺顿了一下，抿唇不语。
她并不觉得刚刚那个“祂”那句让韩元和做选择的话只是单纯的在吓他们俩。
果不其然，虚无的黑暗里，四面八方都再次响起了“小罗艺”清脆的声音，“韩元和，你快点选啊。”
韩元和紧紧咬着牙，一语不发，死死握着罗艺的手。
罗艺脸色惨白，冒出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浑身都在颤抖着。她想过很多次在小镇里会怎么被惩罚，却没有想到小镇最后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两人没说话的时候，屏幕里的沈亭北状况变得更加糟糕。
刚刚还算干燥的泥地里开始缓缓沁出了地下水，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那地下水就已经没过了他的脚背，在屏幕里闪着诡异的银光。
韩元和没有牵住罗艺的左手缓缓握成了拳。
祂的声音再次从四面八方响起。
“韩元和，你快选啊！”祂的声音里带着捉弄人成功之后的愉悦和快乐。
“为什么是爷选？爷他妈的不选！”韩元和朝着屏幕吼到。
“你怎么能不选？”清脆的女声似乎十分惊讶，“你才是最适合做这道选择题的人。你是靠着沈亭北才一次次从小镇里出来的废柴，而你又和罗艺是男女朋友关系。你的身份和位置多么完美！你越纠结，越难选，越能凸显人类的本性，不是吗？你的选择就是人类道德的指向标，韩元和，你应该骄傲才对啊！”
那女声里蕴含的快乐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像海水一样，淹没了罗艺和韩元和，甚至让他俩感到一阵窒息。
“你的快乐就是看我们纠结，看我们痛苦，看我们丧命吗！”罗艺颤抖着声音，看着屏幕里的沈亭北，转头质问起了黑暗里的祂。
祂不置可否，音调低了一些，“为什么不可以呢？”
祂话音刚落，韩元和和罗艺突然听到了一声清晰有力的狗叫。
两人奇怪地对视了一眼，而与此同时，一条胳膊粗的黑色藤蔓从虚空之中直直朝着罗艺飞来。
韩元和挡在了罗艺的面前，却被那藤蔓直接拍飞到了一旁。
藤蔓从罗艺的小腿上向上环绕，紧紧一收后，罗艺发出了痛苦地闷哼。藤蔓卷起罗艺，高高地将她举起。
屏幕里的沈亭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目逐渐开始剥离的祂。祂的脸就像老旧的墙皮一样，一块一块地向下剥落着，而屏幕里的狗叫声也越来越清晰。
祂似乎正在和小金毛缠斗，但尽管这样，那根卷起罗艺的黑色藤蔓也没有消失。
韩元和从地上吃力地站了起来，抽出了小腿上的匕首，大喊着就冲向了藤蔓，凌空朝着藤蔓狠狠一刀。
但匕首就像磕在石头上一样，韩元和虎口一阵发麻。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干脆丢掉了匕首，抱着冰凉的藤蔓直接爬了上去，任由那藤蔓疯狂扭动想要甩掉他也丝毫不松手。
因为韩元和这么一打岔，罗艺在顶端也感受到绕在自己身上的藤蔓似乎松了些，她赶紧大口喘气。
韩元和咬着后槽牙，怒吼道：“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就像小北哥不会放弃这个小镇里的人一样。你他妈的就是在骗人，就算我做出了选择，你也会杀了罗艺和小北哥！”
虚空里的那块屏幕因为讯号的问题，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时不时还有雪花出来。
祂用自己那张掉皮的脸扯出了一个破碎又诡异的微笑，掉皮的地方填满了或大或小，不断变化的黑白灰小方块。
“你这样的低端人类竟然也聪明了一回，”祂的声音变得机械起来，“但关于罗艺应当受到惩罚这一点，我们是共通的。”
祂说这句话的时候，脸皮突然停止了掉落，而狗叫声也停止了下来。
韩元和意识到了不对，他怒吼着向上爬着，可这该死的藤蔓就像看不到头一样。
韩元和愤恨地骂着、哭着，像是感受不到浑身上下的伤口一样不断向上爬着，指尖都被磨出血珠了也不在乎。
罗艺在漆黑一片的顶端再次感受到了身上的藤蔓收紧。
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她知道，她坐着的那个跳楼机要开始下坠了。
就在此时，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冰凉的脚踝。
她惊讶低头，看到了一脸狼狈，血液、鼻涕、眼泪齐飞的韩元和。
“老子他妈的不让你死！你不能死！”
韩元和发了狠，吼了一声后，爬到了罗艺身边，隔着藤蔓抱住了她，狠狠地吻住了她。
罗艺嘴唇不停颤抖，血腥味从口腔里一直蔓延到她全身。
韩元和温柔地松开了她，眼神坚定，从另一边小腿上抽出了匕首，咬着牙开始凿这根金属做的藤蔓。
“邦、邦、邦——”
韩元和认真砸着金属藤蔓，“我这辈子就不知道上进两个字怎么写，直到遇见你之后，就一直想要配得上你。罗艺你自己要是放弃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在阎王爷面前要告你的状！”
罗艺哭笑不得，抬手擦掉了自己脸上的眼泪，乏力的身子突然有了些气力。
她深呼吸了一口，也开始使劲挣扎起来。
藤蔓下的屏幕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祂在屏幕里的脸也完全消失，只留下了黑白灰三个颜色的小方块。
“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罗艺是。沈亭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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