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遇总是拿林倾没办法的。
她不知道林倾这突如其来的任性是为什么,但还是认命地打开了穿耳器的包装,拿着像订书机似的小小仪器翻来覆去地看了三四遍,心中的担忧不减反增。
……林倾那么稳重的人,为什么突然要选择这种方式打耳洞?
“你送给我的礼物不是耳钉吗。”
像是察觉到了乔遇的疑惑,林倾淡淡道。
“我现在没有耳洞,没法戴。”
“……那本来就是给你以后戴的,也不用急于现在一时……”
对乔遇困惑的劝诫林倾就当做充耳不闻,全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碰了个软钉子,对这样态度冷硬的林倾感到不适应,乔遇也沉默下来,吞下胸中的酸涩,撕开了酒精棉。
她走到林倾身边,屏住了呼吸,小心托起林倾的耳垂,细细消着毒。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碰到自己以外的人的耳垂,只觉得触感柔软温暖,跟摸自己的时候好像不太一样。
于是她借着擦拭酒精消毒的机会多摸了两下,自以为不会被发现,却很快被叫了停。
“……还没好吗。”
林倾的语气不复之前的平稳淡定,似乎揉进了些浮躁,显得气息不稳。
“啊,好了。”
乔遇忙收回手,在林倾的指示下取来支笔,犹豫地举棋不定。
“你想打在哪里?”
“耳垂上,选一个你喜欢的位置就好。”
她的手离开后,林倾很快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让乔遇有些沮丧。
但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乔遇摒去杂念,认认真真地在林倾耳垂点上一个黑点作为等会儿耳洞位置的记号。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尽管心中百般忧虑,乔遇还是尽量稳住手,将穿耳器贴上了林倾的耳垂。
在她踌躇着的时候,林倾冷不丁的说话了。
“你按下去之后,我会痛。”
“……”
乔遇一下子就慌了神,忙将穿耳器收了回来。
“那、那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为什么坚持选在今天打耳洞?为什么让她来做这件事?又是为什么对她们之间的芥蒂绝口不提?
林倾今晚的一举一动都古怪极了,让乔遇摸不着头脑。
她困惑地看着林倾,却看到对方无声地笑了,那笑里竟似有种决绝,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是我明知道会痛,还来到了你这里。”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
林倾的视线终于今天第一次主动落在了她身上。那缥缈的目光似网似烟,勾住了乔遇的全部心神,让她毫无保留地投进那汪深不可测的夜之海里。
“来吧,乔遇。”
深藏在喉咙中的呢喃是她的名字,乔遇像是被海妖塞壬的歌声迷住的水手一般,鬼使神差地重新举起了穿耳器。
咔。
“嘶。”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终于能按下那个机关,机关的声音与林倾的轻嘶声一同响起,她心中猛的一痛,手臂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乔遇咬紧了牙关,稳住手,缓缓松了力气将穿耳器取下来,手上脱力般没有拿稳,那个仪器闷声落在了房间的地毯上。
乔遇没有心思去管它,慌慌张张地凑过去看林倾的耳朵,那里的创口并不严重,只是小小的一个,周围不可避免的流了些血,不多,却让乔遇心疼得要命。
“怎么样?很疼吗?都流血了——”
她手足无措,肉眼可见的慌张溢于言表,满心都是担忧和伤了林倾的愧疚。
林倾却轻轻笑了。
她毫无征兆地揽住了乔遇的脖颈,像是要吻上去一样抬起了头。
那双像被夜泉洗过似的眼眸近在眼前,长长眼睫忽闪着,如同振翅欲飞的蝶。
“……是你让我这么痛的。”
林倾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轻声说道。
“是因为你,我才会痛的。”
她扬起像哭泣似的笑容,渐渐红了眼角。
“……你要记住,乔遇。”
乔遇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渐渐细密地疼成一片。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一次由林倾发起的和解。
仿佛是林倾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准许她从无边苦海里顺着爬上来,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但等到她爬回岸上时,她才发现手中捉住的根本不是什么橄榄枝,是缠绕在林倾身上的荆棘,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让林倾受伤更深。
她想放开,想丢掉荆棘,却发现她怎么也做不到。
乔遇恍然发现,她似乎就是荆棘本身。
“……对不起。”
林倾的颤抖透过身体接触传到她的身上,让乔遇无法自持,将心中浮现的第一句话脱口而出。
她依然不明白缘由,却隐约察觉到了,她就是让林倾这么痛苦的元凶。
“我不喜欢从烨。”
“嗯,我知道了。”
“以后不要再把我往他那里推。”
“好,不会了。”
“不要自己瞎猜,想知道什么就来问我。”
“……嗯。”
林倾一句句说着,乔遇就一句句应着。
系统在她脑中发出欲言又止的忧虑,但乔遇此时通通不想去理。只专注地听着林倾的话,毫不犹豫地全部接受。“然后、”
林倾忽的停了下来,垂下眼帘,身体前倾靠到乔遇肩头。
“我这两天都不理你,对不——”
“不用的。”
乔遇在她说出来之前及时打断了她,犹豫着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
“……你从来都不需要向我道歉的。”
不如说她更想让林倾对她生气,指责她,将一切都向她发泄出来。
也好过现在林倾明显怀着心事,苦闷难言,她却无计可施。
林倾没有坚持道歉,靠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似乎笑了。
“乔遇。”
乔遇看不到她的表情,嗯了一声回应她,却久久没有听到下文。
许久,林倾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乔遇。”
没有内容,她只是又一次轻声喊了乔遇的名字。
像是在谨慎地确认乔遇的存在似的,含着无数复杂而浓郁的感情,和一声轻到近乎不可闻的叹息。
只是这样,乔遇的胸中就不可思议的痛苦起来。
她此时深刻的意识到了,她在林倾心中似乎占据着比她想象中要更重的位置。
乔遇来不及欣喜,就先一步陷入了痛苦和忐忑中。
如果她无论是接近还是远离,都会让林倾受到伤害的话。
她该怎么办才好?
第59章
堪堪踩着旅行的尾巴, 乔遇和林倾的关系危机解除了。
转过天的早上,一行人整装准备离开旅馆。从烨直勾勾地盯着重新站到一起的二人,原本早起导致的无精打采顿时一扫而空。
“……这是没事了吧?”
他偷偷摸摸凑到乔遇身边戳戳她, 毫不遮掩他的喜悦。
“看嘛,我就知道!你们俩哪有什么隔夜仇, 俗话说的好, 咳咳床头打架床位和嗯。”
他一高兴就控制不住嗓门,乔遇很想对他那含混过去的部分较个真,此时却不得不去应对听到动静回头朝她笑的如释重负的大人们。
而林倾则安安静静站在她身边, 对从烨和大人们的调侃询问都不作回应,全权交给乔遇去应对。
她看起来若有所思, 让乔遇很是在意。
毕竟刚刚和好, 正是干什么事都很小心的阶段。此时众人已经行至旅馆外, 乔遇心中担忧, 趁着大人们往车上搬行李的空隙, 她转向林倾温声问道:“怎么了?在想事情吗?”
“是啊,怎么和乔遇和好了也还是愁眉不展的。”从烨横插进来,看了看林倾的脸色,“是不是还没睡醒啊?没事, 等会儿上了车还能睡呢。”
林倾没说话, 在门口停着的两辆车上扫过一眼, 拽了拽乔遇的袖口。
“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坐?”
“诶。”
乔遇没料到她突然提起这个,反应慢了一拍, 犹疑着点点头。
“可以是可以……但是怎么突然——”
“哎乔遇你别问这种煞风景的话行不行?”
话说到一半就被从烨打断了, 对方一把搭在她的肩膀上,表情十分夸张地冲她挤眉弄眼。
“你们俩这么长时间没在一起了,人家林倾想跟你多待待不是人之常情吗, 俗话说得好,小别胜咳咳。”
“从烨你今天是嗓子不好还是怎么回事。”
乔遇挺嫌弃地把他的手拍了下去,对他这藏头露尾的俗语仓库感到无可奈何。
如果只是如他所说的那样的话,乔遇倒是很欢迎,但是……
她不确定地看向林倾,总觉得林倾的用意不仅仅是这样。
昨晚冰释前嫌后,早上再在走廊里相遇时林倾对她就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之前二人之间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态度自然的让乔遇以为是做了一场梦,只有林倾的左耳真切地证明着一切的真实。
漂亮的少女对她和从烨刚才的交谈不置可否,正忙着将被风吹乱了的鬓发抿回耳后,露出了左耳上闪亮的银色耳钉。只是站在那里,就美得像一副隽永的画。
感知到乔遇的视线,林倾向她看过来,勾起清浅的笑,恶作剧似的凑到她面前。
“漂亮吗?”
她此时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墨色眼瞳里压着细碎的晨光,乔遇的呼吸登时乱了。
“……你是说耳钉?”
“不然呢?”林倾声音含着笑意,“你以为我是在说什么?”
“……”
乔遇招架不住突然坏心眼起来的林倾,节节败退后含混地应着,从烨在旁边大呼小叫。
“噢噢!这不是乔遇送的礼物吗!真不错!”
“……你小声一点。”
感受到车旁的家长们又向这边投来了视线,乔遇难为情地推推从烨,对方从善如流的闭了嘴,面上的笑容非常灿烂。
而林倾没有加入他们的嬉闹,只是笑着站在一旁。
包裹都放上了车准备要出发了,林倾找林妈说明情况后就来到了乔遇家的车旁。乔遇为她打开车门,绅士地让林倾先坐了进去。
在她也跟着坐进车之前,隔壁车的从烨笑嘻嘻地握着拳对她做打气状。乔遇好笑地冲他挥挥手,进了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到机场还有一段时间,要睡一下吗?”
乔遇和林倾并肩坐着,突然想起了从烨说林倾是不是没睡醒的话,于是转头问她。
林倾摇了摇头,轻声道:“耳朵疼,怕碰到。”
尽管她的语气软软近乎是在撒娇,乔遇还是立刻紧张了起来。
“还在疼?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说是打完之后很快就不疼了啊……是不是我打的有问题?回国之后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乔遇这阵仗一下子惊动了前排的乔爸乔妈,乔爸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回过头,面上满是担忧:“医院?林倾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那也别等回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跑一趟。”
“不是的。”
见他被乔遇那过大的阵仗惊到了,林倾忙开口解释。
“就是打了个耳洞,还有点疼,不是身体不舒服。”
“噢,耳洞啊。”
乔爸放松了神情,靠了回去。
“听遇遇说的那么紧张,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
乔遇脸上发热,三两下把乔爸赶了回去。
“现在不碰就不会疼啦,我就是怕在车上睡觉会碰到而已。”
林倾忍着笑,在她耳边轻声解释着。
“我、我知道了。”
自觉刚才表现的有点丢人,乔遇老老实实地应着,不再妄动。看到林倾偷笑着很开心的样子,她就也忍不住柔和地勾起了唇角。
上车前林倾还一副很严肃的表情来着,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平日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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