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白不敢相信。
她听说过许多和直女恋爱失败的例子,要么是中途被抛下,喜欢的人还是和自己分开了,选择结婚;要么就是在一起之后,才发觉还是不能接受女人,只能潦草分手。
她怕南雪也是那样的。
舒予白纠结着,她耐不住磨,性子一直是这样,温温吞吞的,不是特别有原则,不同意的事情,假如别人更有耐心,连着提三次,她也就同意了。
“好。”
舒予白把行李拉着,轻声说:“走吧,房卡我已经拿了。”
“等等。”
南雪站在前台,用日语跟前台小姐姐沟通了一会儿,又低头在一个本子上登记了什么,过了会儿,又一张房卡递给了她。
南雪细白手指夹着房卡,道:“我又拿了一张,方便些。”
电梯里很安静,只有两个人。
南雪站在她身边,没头没脑地开口,问:“姐姐,尤馥也住这里?”
“嗯。”她转头看南雪:“怎么了?”
舒予白身上有股清浅的暖香,似有若无的,南雪靠近,挽着她的胳膊,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南雪白皙指尖勾起她耳朵边上的长发,凑近,问:“她要是想和你住一间,你会同意么?”
“不同意呀。”
舒予白莫名地看着她,唇角弯了弯:“你问这做什么?”
“为什么不同意?”
南雪似乎高兴点儿了,追着问。
“因为我和她都喜欢女人,需要避讳,一起住很不妥,你不一样。”
话音刚落,南雪凝住,问:“我不一样?”她眼眸里的亮光倏地灭了,有几分暗淡,她轻声道:“我不用避讳,是么?”
舒予白没有看她的表情,顿了顿,说: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有什么好避讳的?”
南雪用力攥了一下她的指尖,似乎生气了,很久没讲话,沉默着。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那你和你师姐,就有什么?”
南雪问。
“我和她…”
舒予白仓促地垂眸,一瞬间不知怎么解释。
南雪静静地看着舒予白的眼睛,道:“你不要这样。”
“嗯?”
舒予白看她一眼。
“我会……”
南雪把脑袋垂下,乌发遮着脸,好一会儿没讲话。电梯门开的一瞬间,她才小声地说:“我会吃醋的。”
舒予白凝住,心脏一阵狂跳,她看着南雪的背影,还想说什么,电梯门却关了。
右上角的红色数字是十三。
“你去哪儿?”
舒予白在门合上的一瞬问:“还没到呢。”
“买吃的。”
南雪没回头,细长的腿往前迈。
舒予白上楼,帮南雪把她的行李一起拖着。南雪怕她饿,说去给舒予白弄点吃的。电梯在酒店13楼停了,她就下去了。
过道昏暗,舒予白找到自己的房间,刷卡,推门进去。
房门合上。
舒予白把行李靠墙放,环顾一周。
卧室里有张大床,16楼的位置,窗帘半合着,从里往外看,望不见城市的喧闹街景,只有蓝天,显得深沉而干净,床头的小灯亮了一盏,周遭静谧。
舒予白半倚在床边,低头,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林岚发了消息。
舒予白:在么?
她现在充满了困惑和迷茫。
南雪说喜欢她。
还抱她,吻她,说什么会吃醋。
片刻,林岚回复了一句“在”,舒予白垂眸,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挑挑拣拣跟她复述了一遍:前几天,两人一起在晚上骑单车出去电影,牵手,南雪把头靠在她肩上;南雪送了镯子,还刻了字;
还有主动的亲密,拥抱,吻她脸颊。
舒予白问:直女是不是也会这样?
这些举动,很难让人不多想。
可是,之前南雪说了她是直的。
性取向改变起来没那么容易,就像她喜欢女孩子,叫她在一个月内就喜欢上男人是不可能的,那么,以此类推,南雪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变了性取向。
舒予白不敢试,也不敢再多想。
风险太大了。
理论上来讲,这些推断没什么问题。
可是南雪最近实在太不对劲了。
她变得不排斥和舒予白的身体接触,相反,似乎还很喜欢,偶尔会去抱她,亲吻一下她的脖颈,或者是脸颊。
直女也会这么干么?
舒予白有几分茫然。
又或许,正是因为心里没什么,才那样坦荡地拥抱吧?
林岚:你说,她从背后抱住你,还亲吻脖颈?
林岚:ohhhh!
舒予白:?
林岚发了一堆惊讶的表情包,一连串扔过来,好似天塌了一样。
舒予白:有什么问题么?
林岚:没事,我只是没想到南雪已经弯成这样了。
林岚:小白,你可以呀!人间扳手!
舒予白:……
舒予白:直女不也会这样?似乎没什么。
林岚想了会儿,好像也有道理。她是个笔直笔直的姑娘,舒予白是弯的,那直女和弯掉的最大的区别在哪儿呢?
———很简单,一个喜欢帅哥,一个喜欢美女。
南雪有喜欢的男生么?
没有吧。
何况,林岚私下里觉得南雪看舒予白的眼神,很不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那大概就是:她看舒予白的眼神,偶尔是躲闪的,就好似她自己在路上看见好看的小哥哥一样,想看,又害羞。
这么一类比,林岚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南雪会不会本来就不直啊?
更何况,她和舒予白关系也好,但她和她顶多挽着手逛街,不存在从后背拥抱,还亲一下舒予白的脖颈,或是脸颊……那不可能!
林岚:有一说一,我觉得南雪是弯的。
林岚:你看我什么时候主动亲过你?没有吧,因为真的从来没那想法!
是么?
舒予白想了想,回复:她和你不一样。
林岚:?
舒予白:她比较粘人。所以抱一下,亲一下,可能对她来说很正常,心里没什么杂念,所以敢这么干。
发完这句话,她脑子乱乱的,好似被扯进一个古怪的逻辑链里:南雪不亲她——她是直的。
南雪亲她——她还是直的,因为心里坦荡,没什么别的杂念。
林岚:……
林岚给她发了一串省略号,而后道:你俩的事情,自己操心吧,反着我说了你也不信。
林岚:话我放这儿了。
林岚:南雪弯的。
林岚:你要不信,干脆跟她约着开间房,doi。
舒予白心口一跳,脸颊发烫,下一秒,门口传来咔哒的声音,房门被推开了。
她下意识关了屏幕,把手机倒扣在床上。
窗玻璃洒下一点光,落在南雪身上,冷白,微寒的。
南雪手上托着一个白瓷盘,小心地往前走,到了门口轻轻转身,笔直的长腿伸过去合上门,脚踝露了一点儿。
她抬眸,看着舒予白,又注意到那倒扣着被她堪堪藏起来的手机,微微蹙眉。
“姐姐,你刚刚在和谁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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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
南雪走过去,似乎想把她的手机打开,看个究竟,可走到床边儿,又忍住了。
“我和…一个朋友。”
舒予白想了想,含糊地解释。
朋友?
南雪半信半疑,不明白她为何那么慌乱。
如果只是和普通朋友聊天,为什么要心慌?有什么是她不能看的信息么?
“哪个朋友?”
南雪问。
“林岚。”
舒予白老老实实地交代。
林岚…南雪忽然想起来什么,脸颊微热,指尖轻轻蜷缩起来。
她之前和林岚说过,说她喜欢舒予白,还想追她。
真羞耻。
有些话,说了一遍,再说第二遍就变的很困难——比如她现在就不能理解,当初怎么头脑发热,就和林岚讲了那些话的。
刚刚舒予白在和她聊天?
她会不会…全告诉舒予白了呢?
那太尴尬了。
“先吃点。”
南雪雪白脸颊微红,走到窗边,轻声道。
一瞬间,她不知怎么面对了。
瓷盘上一块煎的牛排,浇了些黑椒汁上去,南雪端着它,轻轻放在窗边的小圆桌上。这儿灯光暗,她又起身,把窗帘拉开,外头寒峭苍白的城市街景映入眼帘。
“在哪弄的。”
舒予白从床上起来,乌发散在细腰上,手机又叮了几下,她没看林岚又给她发了什么,把它塞进了枕头底下,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去。
“13楼。”
南雪在她对面坐下,观察她的表情,猜,也不知刚刚林岚究竟跟她说了什么。
她微微羞赧,试图转移注意力,轻声道:“姐姐,好吃么?”
这儿主打的是海鲜,但南雪知道舒予白不吃生的,那些生鱼片根本吃不下,看了看,也没什么能吃的菜品,都不太合口。
舒予白捏起刀子,缓慢切割,叉子戳起一块儿喂入口中,似乎是刚煎好的,外头焦,还烫着,里头肉质很嫩,合着黑椒的味儿蛮好吃。
“好吃。谢谢。”
她瞧着南雪,银亮的叉子叉起一块儿肉,眼底含着宠溺,喂在她唇边儿:“你也来点。”
南雪红唇轻启,咬下一口。
她低头,乌黑发丝间,红唇微微有透亮的水光。
女孩儿满足地笑了。
.
飞机到的时候是中午,人本就疲乏不堪了,不怎么想动。舒予白和南雪在房里草草地吃了点东西,倒头就睡,补足了精神气儿,一口气睡到了下午。
酒店的床软软的,南雪在枕间动了动,醒来。
昏黄的幕布,暖色调的光。
她睡觉不安生,总喜欢抱着什么。这儿就一床被子,南雪整个人都蜷缩去舒予白那儿,细白的长腿勾着她的腰,脑袋缩进她肩窝里,闻着女人的香。
抬眸间,南雪微怔。
舒予白皮肤白而滑,红唇的形状很优美,微湿的,有暖暖的气息扑来。
她还未苏醒。
纤长优雅的睫毛轻轻合着,睡的熟。
身体泛起热度。
很热。
南雪小心地凑近,一寸寸接近,心跳好似急促的鼓点,一下下撞着耳膜。
想吻她,还想干点什么别的。
唇瓣轻轻碰了下,很软,触感奇妙的不可思议,南雪轻轻伸出舌尖,往里,只是一刹,女人濡湿的甜香,瞬间浓郁。
“嗯…”
舒予白迷迷糊糊地发出鼻音。
南雪身体一颤。
她睁开眼睛,看见南雪,脑中空白了片刻,问:“这是哪儿?”
她们怎么离得这么近。
在做梦么。
南雪仓促地微喘,小巧的红唇上有可疑的水痕。
雪白的耳根泛起滚烫的绯色,浓密的睫毛扑闪,单薄而冷淡的眼皮低垂。
几分无辜,几分不安。
“……”
舒予白指尖轻轻触过她脸颊。
微凉的指尖,好似在抚弄细腻的丝绸,生怕勾了丝一般。
“好烫。”
舒予白呢喃似的问:“该不会发烧了吧?”
“没。”
南雪缓了缓,喘息微微平复,她掀开被子的一角,起身,白皙的足尖去够着拖鞋,往洗手间的位置走。
冷水开到最大,她冲了一下脸,把那热度浇灭,随后,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
真是…太可耻了。
她刚刚,差点做出趁人之危的事儿。
以后不可以了。
南雪暗自命令自己。
她把那点儿罪恶感压下去,这才往外走。
外头,舒予白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镜子前,捏着木梳梳理长发。
“去吃饭么?”
舒予白回头看她。
外出又没什么事儿,就是这样,住在酒店里睡觉,睡醒了吃东西,吃完了继续睡……直到第二天早上的比赛。
.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餐厅在十三楼,缓慢旋转,里头是圆形的空间,落地的玻璃窗一格一格倒影着外头伫立的高楼,丛林一般,深蓝的天空有几分凉意。
舒予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小圆桌,四把椅子,从这儿往下看,华灯初上,夜景璀璨。
南雪坐在她身边。
晚六点。
这会儿人不多,却也不少,座位上几乎满了,只空出几个。室内很暖,舒予白不由得脱下厚厚的外套搭在椅靠上,缓了口气。
两人在吧台上拿了几样吃的,坐在那儿,细嚼慢咽。有流动的音乐声,好似流水,缓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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