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厄斯脑子里有了那诡异的画面,手越发按不下去,像琴键烫手。
强撑着一曲结束,洛厄斯坐在琴凳上一言不发。
这是第一次,他这么直面自己的短板。
斯特兰奇起身,手抄过旁边的酒杯,“弹不出来,就不要想着找人睡觉。你没这个资格。”
洛厄斯好像懂了为什么斯特兰奇会一首曲子卡了自己这么久,但他还是问出来了:“为什么不能?”
“因为你……”斯特兰奇摇晃酒杯,浑身放松,心情好像很好,“现在还不完整。”
洛厄斯抿了下嘴,“我很健康。”
“哦?”
洛厄斯不想说话了,“我要走了。
“嗯。”斯特兰奇没拦,似笑非笑。
洛厄斯知道自己被他激得恼羞成怒了,但是脸上依旧平静。
洛厄斯出去的时候,罗杰斯浮在门附近,一动不动。
“他找我练琴。”洛厄斯抬了抬自己的眼镜。
“只是练琴??”
“嗯。”洛厄斯话不多。罗杰斯意识到他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回到楼下,罗杰斯一点一点问出了他们进屋后发生的事,沉默了半晌,随后苦笑了一下,“他倒是清醒也耐心。”
洛厄斯闻言更不开心了,“你觉得他说得对?”
罗杰斯没说话,答案都写在脸上了。洛厄斯把抱枕一扔,进了浴室。
洛厄斯心里打了个结,睡着都皱着眉毛。
罗杰斯在他睡着后从道奇里飘了出来,看着他的睡脸,手浮在蹙起的眉间,终究按不到实物。
他缩回手,在床边蹲下。
有的时候,甘于现状,不过是因为无力改变。与其两个人难受,不如就一个人承受。
随着洛厄斯年岁越长,他的脸就越来越像自己唯一记得的人。
他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只是和自己一样的装扮。那人的镰刀大的出奇,它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而镰刀的主人,苍白,纤瘦,五官在那张瘦的过分的脸上,哪样都显得很大。
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那个人,就剩一双眼睛了。
明明是索命的姿态,但是那人却在亲吻自己。虔诚的姿态模糊了所有冰冷,仅剩让人心脏剧烈跳动的迷幻。
说不定自己会以这样的姿态留在厄斯身边是什么神明自有安排。
他久久地看着洛厄斯的睡颜。倾身,半空中顿了顿,落在额上的吻换了方向,本不该存在的吻毫无痕迹地覆上了另外一双唇。
如果自己不曾存在是不是就不需要逼迫自己埋葬一切,假装无事地微笑看他一步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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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洛厄斯醒来的时候,罗杰斯不见了。
不留痕迹。
他在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后,安静坐在床边坐了一整天。门铃声和手机都响了很久,他一动不动,像灵魂从眼睛里一点点陷入了身体更深处,最后只剩一种画板上的颜色浮在最外边。
天空从蓝色,变成艳红,又变成黑灰色,最后重新泛出一丝白。
门口一阵嘈杂,洛厄斯站了起来,晃了一下,扶住旁边的边柜站稳。夏恩在他脚边呜咽,急得转圈圈,数次咬着他的裤脚试图让他站起来。
人站起来后,他低低叫了两声,在人膝盖边蹭了蹭。洛厄斯手从柜子上移开,给夏恩倒了水和狗粮,抬脚走向门口。
从斯坦尼能够轻易闯进洛厄斯的房子后,他的房门就被加了特殊的防护,没有屋主的允许,想用任何方式闯入都很难。
谁都没有备份的门卡或者其余出入方式,托尼自己都没留。
没想到会被自己设计的门拦住的托尼脸色很臭,“快点儿!”他催促带着特殊爆破装置来的哈皮。
斯特兰奇在一边嘲讽:“你倒是做的严密,怎么没想过他一个人在屋里出事怎么办!”找了物业被告知没办法强行破门,斯特兰奇的怒火就飙到了顶点。
“你闭嘴!”托尼一眼瞪过去,“你就住他旁边,你怎么就照顾不到!”
“你不能飞着从窗户那儿强行进入吗?”斯特兰奇低头看着哈皮的动作,烦躁。
“……我不能。”托尼气短了一瞬,“窗户也是重新布置的,得掌心炮才能轰掉。且不论会不会伤到屋里的人,被强行破坏的一瞬间,整栋公寓都会被极厚的实心合金包裹。掌心炮都轰不进去。”
斯特兰奇……
“但是,他的生理情况还是正常的。”托尼补救,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不是心脏病突发。我设置了警报的,夏恩也是被专门训练过的……”
门突然拉开,半蹲着布置装置的哈皮一下没控制住,圆润地滚了进去。
两人齐齐转头。
“你们做什么?”洛厄斯神色寡淡。
“……”托尼看着表面毫无异样的人,“你怎么回事?打电话也不接!敲门也不应!”
洛厄斯视线看向斯特兰奇,“你通知的托尼?”
斯特兰奇松了口气,又黑了脸,“你没到医院报道,敲门,打电话都没反应。那只狗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洛厄斯嗯了一声,“抱歉,我昨晚熬夜画画,今天睡过了。”
“……睡过?睡过一整天。”
洛厄斯眼神扫过去,“不可以?”
斯特兰奇愣了一下,忍了忍,没忍住,“你以为谁都愿意管你!!”说完,就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洛厄斯看着他的背影,眼睑垂下些。
托尼一直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厄斯,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洛厄斯松开握着门把用力到指节发白的手。
“你现在在对我撒谎吗?”托尼手抱胸,眼神示意哈皮先走开。
“安东尼,我们并不是亲兄弟。”洛厄斯微微侧身,眼神冰冷。
托尼一愣,“什么?”
“有些时候,你该更尊重我的隐私。”洛厄斯抿了下嘴,淡淡道。
“就你这样,你告诉我你什么事都没有?”托尼气笑了。
“有什么,也与你无关。”洛厄斯手抬了下眼镜儿,“现在,你也离开吧。”
托尼脚往门口一卡,“如果我不呢?”
洛厄斯冲门内喊了一声,“夏恩。”
夏恩立马抛弃自己的狗粮碗跑了出来,汪了一声。洛厄斯转身离开。
托尼错愕地看着一人一狗,“你怎么回事?!”
洛厄斯没回答,径直往前走。
托尼啧了一声,“行行行,我的小祖宗。你别走,我走!我走!行了吧?”
洛厄斯脚步停下,回头看他。
托尼不忿地锤了下门,“现在,你给我回去好好睡一觉,脑子清醒了,我们好好谈谈。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知道吗?”
洛厄斯没回答。
托尼抬手想去碰他,洛厄斯看了他一眼。他讪讪缩回手,“吃枪、药了吧你,凶巴巴的。”
托尼站到电梯上,看着洛厄斯转回屋内的背影,满脸忧虑。
上车后,他联系自己安排的保镖,“最近他有和什么人有很密切的接触吗?”
“斯特兰奇先生。”
“除了他!”托尼无语。
“没有了。”
“……继续暗中保护。有什么异常情况跟我报告。”挂了电话,托尼揉了下自己的额角。
哈皮安慰自家老板,“厄斯先生年纪小呢,闹个别扭很正常。”
托尼手抱胸,“你觉得他闹别扭很正常?”
哈皮没话说了。他觉得,不太正常。
两个小时后,保镖慌里慌张地报告,洛厄斯失踪了,包括他那只狗。
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查青少年心理问题都没等出结果,托尼就重新出门了。到地方后,他看着无一活物,整整齐齐的屋子,气笑了,“翅膀是真硬了啊!居然还闹离家出走了!!”
闻讯过来的斯特兰奇没说话,只是皱眉看着空荡荡的墙壁。托尼也看到了,洛厄斯宝贝的那些画一幅不剩,他心里一突,“大楼里的监控调出来。这么大一个人难道还真的凭空蒸发了?人能跑,狗呢?”
但是,事实就是,洛厄斯真的凭空消失了。
杰森那边托了专门的搜查小组,动用了局内的系统也没能找到人。
奔波了几天的杰森苦笑,“厄斯反侦察能力太强,也太熟悉你所掌握的技术了。他想藏,我们没人找得到。”
托尼的神色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这个混蛋!”
一周后,在奔波了五个城市,把所有的画用几个不同的户头存进了银行保险柜。带着黑框眼镜儿,弓背驼腰的洛厄斯用满口苏格兰式英语牵着一只土黄色的斑点狗,坐上了顺路的货车。
目的地,卡玛泰姬。
洛厄斯一走就是两年,回来时谁都没通知,却也没再刻意隐瞒自己行踪的意思。
很快,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先生,你的咖啡。”穿着深绿色围裙的女人往圆桌边走,弯腰放下一杯咖啡。
坐在桌边的男人收回远目的视线,道谢。
“您是特地来看钢铁侠的?”金发的女人将托盘垂在自己身前,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客人。
他看上去应该很年轻,却异常的沉静。安静,却与喧嚣和烟火气格格不入到显眼,神秘也俊美,足够吸引别人的视线。
男人仿佛没有意识到她的打量,端杯子抿了一口。奶金色的狗盘在他的脚边,慵懒地晒着不算太热烈的阳光。
“听上去,这是你们的卖点。”
一不小心看入神了的服务员呃了一声,尴尬,“……对,是的。”
他们咖啡馆露天的座位因为正好能够看到伫立在曼哈顿中心的斯塔克大厦,在钢铁侠爆出自己身份后迎来了巨大的客流量,大半都是想来看钢铁侠飞在天上的样子的。
眼前的客人不像是本地人,服务生第一反应就是又一个来参观的人了。
男人放下杯子,叠起腿,慵懒侧对阳光的姿态一瞬间和窝在桌下的狗重叠了。都是安静,却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有种异样的格格不入,像休憩的猛兽。
服务生觉得自己大概是昏了头,“先生,你应该在休息日的时候试试,”她建议,“他经常会在那时候……”
上空传来奇怪的声音,服务生抬头,瞪大眼睛。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正在以可怕的速度靠近的金红色铁人。狗猛地站起身,浑身紧绷,没有发出叫声,却让服务生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
男人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狗,狗呜咽了一声,再次趴下了,又恢复了慵懒的样子。
服务生回不过神,直到金红色的铁人越飞越近,越飞越近,最后‘砰’一下落在了她的面前。她倒抽了口气,“斯斯斯斯塔克先生!”
“托尼就挺好的。女士,可乐,谢谢。”铁人舞了舞手。
“哦,对,OK。”服务生满脸通红地跑进了室内。间隙间回头,看到了斯塔克坐在了那位客人的对面。
他们是认识吗?
铁质的面罩抬起,露出托尼臭臭的脸。
“嗨。”男人窝在椅子里,手放在膝盖上。
托尼脸色扭曲。
男人没等到回应,就自顾自地去摸面前的杯子。
托尼‘砰’地锤了下桌子,咖啡全泼到了男人浅米色的风衣上。褐色的印记越漫越大,男人吐出口气,扶起杯子,从桌上抽了纸巾擦拭自己的衣服。
餐厅边划过撕裂的汽车刹车的声音,哈皮紧赶慢赶地抵达了现场,给自己老板简单地清个场,防止吵起来或者打起来不好收场。
“穷疯了,差一件衣服?”托尼闷气出不来,看他还在擦,口气很冲。
“嗯,”男人放下餐巾,确定擦不干净了,“这是我唯一体面的衣服了。为了能进斯塔克大厦特地换的,还是没进得去。”
托尼额角抽了一下,气莫名其妙地撒了大半,“那你不回来?”说完,他又拍了一下桌子。“为了不让我们找到,你连自己的户头都不碰了是吗?你怎么没饿死在外面!!”
服务生送饮料过来了,托尼勉强收起自己的火,道了声谢。
“差点儿。”洛厄斯小幅度耸了下肩膀。他在加德满都徘徊了许久,古一法师像是故意般绝不出现。
找到的线索最后都无疾而终,他在那里流浪了很久,差一线饿死,要找的人才出现了。
托尼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怎么看都觉得人瘦成了一把骨头,眉头紧皱,“厄斯,你到底是干嘛去了?”
洛厄斯微微歪头,脚轻晃着蹭脚边的夏恩,“朝圣去了。”
“什么?!”
“知道僧侣吗?”洛厄斯笑了笑。
托尼气笑了,“怎么你突然玩消失,是因为四大皆空修行去了??”
“神秘学的事么,我并不了解,总得找找前辈。”洛厄斯手指摩挲杯壁,眼神幽深。
“……你就是个疯子。”托尼按住自己抽痛的太阳穴,“我迟早被你气死。”
洛厄斯视线移到他脖颈深处隐隐约约的深青色血脉,“你死肯定和我无关。”
托尼一僵,猛地抬起身体,试图掩盖那颜色不正常的血管。
“中毒多久了?”洛厄斯托起腮帮子。初代的反应堆元素用的是钯,为机械提供动力还好,长久加载在人体上,金属中毒不是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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