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人突然又开口了,这声音仿佛直接传进了明义耳朵里:“还站在那干嘛?”
明义懵了一下,他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身体便直接做出了反应——他不由自主地走向了斗笠人。
明义头皮一炸,一时人都傻了,慌的不行。但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贺忱仍拉着他的手,走在他旁边陪着他,一下子又觉得心定了。
有贺忱在,一切都不会有事的。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斗笠人面前。
越走近越能感觉到,斗笠人果然是正在看着他们,而且就是斗笠人把明义指引过来的。
明义完全理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是在做梦来着?看到的一切都是过往的虚幻景象吧,眼前这人又是什么鬼?从梦里走出来了?
他还没想清楚,眼前的斗笠人却直接笑了一下:“不喊我声小舅舅?”
明义震惊抬头,一下子看到了他手里正在把玩着的一颗红豆。
“小……舅舅?!”明义惊道。
贺忱则看着他手中的红豆,看了一会,像是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突然开口问道:“当初是前辈治疗了他身上的病,对吧。前辈既已现身,可否告知我们,这病,究竟要怎样才能治好?”
“治疗谈不上,不过是帮他减少了点痛苦,拖了拖时间罢了,”斗笠人伸手撩开了斗笠上的面纱,露出一张笑眯眯的脸,仔细打量了明义一会,摇头道,“还不是时候。”
贺忱却似乎有些罕见的心急,又追问道:“他这病……真的会要他的命吗?”
斗笠人“咦”了一声,道:“我可没说过。”
接着,他又语出惊人:“到底要不要命,得九个月之后,他快生的时候才能知道。”
第45章
斗笠人此话一出,明义和贺忱两人都愣住了。
斗笠人明显打量了他们一圈,然后也有点惊讶:“你们……都不知道?不会吧,”他伸手虚点了点贺忱,“你做了什么,难不成都不记得了?”
贺忱眉头皱起,重复道:“我做了什么……”
斗笠人摇了摇头,直接道:“他怀了你的妖胎,日子不短了。若非如此,我也没办法借着他身上你的气息,将你们拉入此处。”
贺忱整个人僵住了,神色是十足的难以置信,好一会才卡壳道:“他,怀了我的……”
明义也很茫然,他四处看了一圈,发现白袍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所以斗笠人口中的“他”,说得就是自己。
等等,小舅舅不会是在说他怀孕了吧。
斗笠人像是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他又道:“据我所知,你这一类妖,只有人形。人形妖物若是想繁衍后代,也只有那一种方式……你居然能不知道?”
贺忱仍旧僵立原地,一副完全回不过神的模样。
斗笠人提醒道:“唔……好像就是那天,你把我给这孩子的小玩意儿弄下来了。”
贺忱神色一凝,顿时意识到,他指得是明义的那颗红豆。弄下来了?是不是红豆丢掉的那天?
丢掉的那天,刚好是自己成年发狂的那天。自己发狂的那晚上,明明是做了一场梦……
贺忱细细回忆着那晚上的事,却突然有什么片段在他头脑中闪现。
明义蜜色的瘦弱身躯袒露着,双手被自己紧紧箍着,而自己俯身下去轻吻着他身上的伤疤,激得他浑身一颤,小声求饶道:“痒,贺忱,别碰那了……”
但自己周身的热血分明因为这句话而更激烈地沸腾起来。
同时,明义听着斗笠人的话也懵了,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的肚子……这是因为怀孕了?!”
他渐渐反应过来,震惊得无以复加,眼睛都瞪圆了:“我怎么还能怀孕呢?!”
这……怎么可能?!
斗笠人:“你体质特殊,生来便是……唔,你可以理解为,你生来便是妖侣之体。虽然形成方式不同,总之效果差不多就是这样。”
说完之后,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留不住你们了,回去吧。”
贺忱抬起头,他似乎正在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消息,脸色非常精彩。他正想问什么,斗笠人伸出手指摇了摇:“莫急,我现在也没办法,不过我能担保他现在绝对不会出问题。但是九个月之后,一切才能见分晓。到时候,带着东西来静山寺找我。”
贺忱蹙了蹙眉,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前辈何必此刻现身前来与我们见面?”
斗笠人道:“你们如今身在旧时旧地,与我当有一面之缘。”
明义听不懂,“啊?”了一声。
斗笠人对着他乐呵呵地解释道:“简而言之,闲的。”
明义:……
刚说完,他人就没了。
明义他们眼前的一切化作丝丝缕缕的烟雾,飘飘扬扬地消散了。
两人如今还是身在白袍人“角”的府邸中,角正站在他们面前。
刚刚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明义完全回不过神来。
他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找到了以前幼时的玩伴。
他找到了小舅舅。
他还发现自己……怀孕了。
想到这里,明义低下头摸了摸肚子,整个人都恍惚了,根本没有实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点。
这里面……真的有个小生命吗?是他和贺忱的孩子?
是那天晚上的事……让他怀孕了吗?
这样一想,好像确实和娘提到过的……怀孕,很像。就是那天之后不久,他开始觉得难受,如今肚子也大了。
而且他确实觉得,刚刚那个应该真的是他一直在找的小舅舅。小舅舅那么厉害,说的话不会是假话。
明义摸着肚子,不由开始发呆。
贺忱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明义肚子上,然后又像被烫到了似的,又飞速移开了视线。
角看起来有些痛苦,低垂着头,对明义道:“就是从这里之后……你被带了回去,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希望那个人真的是把你治好了,但是……”
“但是,我还是想再见你一面……”
过了一会,他慢慢抬起了头,有些希冀似的:“你还记得我吗?”
明义点了点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角:“角角……是我给你起的名字,对吗?你一直在用呀。”
角点了点头,眼睛亮起来:“你果然记得!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
闹了这么一出,他们也在这待不下去了。很快,明义便提出要离开,角便送他们出了这片地方。
仍旧坐着之前的马车,两人慢慢踏上了回家的路。
然而这一次,车中的气氛比先前还要凝滞许多。
最终,贺忱先开口打破了这片沉寂:“……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顾荻来找我,然后贺忱你也来了,后来你抱着我,把我抱回小楼里……”明义如实描述了一下。
贺忱的眼睛闭了一下又很快睁开,像在眨眼,又像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道:“我……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明义诧异地看着他:“我怎么会推开贺忱呢。”
“而且,”他眨了眨眼睛,诚实道,“我很喜欢啊。”
第46章
“你……”贺忱蹙着眉怔了一下,片刻后,才像是逐渐明白过来明义话里的意思。
他的表情凝固住了,然后,明义眼睁睁看着他脸上慢慢泛起了一点薄红。
明义新奇地看着贺忱,刚刚怀孕带来的冲击都散去了很多。贺忱这是……
“贺忱,你脸红了么?”明义有点惊讶。
贺忱倏地移开视线,眼睫颤了颤,没吭声。
车内再次陷入沉寂。过了一会,贺忱又缓缓将目光移回明义肚子上,脸色有些难看,嘴唇紧抿着。
“很难受,是不是。”他轻声问道,顿了顿,又郑重地说,“……对不起。”
明义一下子发现他很难过。是因为自己之前不舒服而难过吗?他在向自己道歉,所以这大概是……自责?
明义想了想,注意到贺忱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于是伸出手拉住贺忱的手,放在了自己小腹上:“要不要摸摸看?”
贺忱似乎吃了一惊,手指轻轻蜷了下,但没有缩回去。
他就这样将手抚在明义腹部,表情怔然,原本的糟糕神色掺进了几分无措。
明义这才意识到什么,笑了起来:“这是贺忱的孩子呢。”
好神奇啊,居然是他和贺忱的孩子吗。
对于刚刚知道的这一切,他到现在还没有实感。
贺忱微微睁大眼睛,神色窘迫,立刻便想要将手抽回去。然而紧接着,明义便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传出一种强大的吸力,将贺忱的手指牢牢吸附在上面。
更奇怪的是,明义觉得自己的腹部传来了几分怪异的感觉,像是……
贺忱也怔了一下,然后神色凝重起来:“它在……吸取我的妖力。”
贺忱小心翼翼试着抽手,有点紧张地问明义:“有不舒服吗?”
明义乖乖摇了摇头:“没有的。”
明义说完之后想了想,想起了上次的事,又安慰他道:“不要担心,它或许只是想长大了。”
这话见效很快,紧接着,在明义和贺忱两人的目光中,他的肚子果真又一点点慢慢变大了。
明义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只这片刻功夫,它就长得很大了,如今明义的肚子看起来很明显有了怀孕的模样。
贺忱放开手,明义好奇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撩开衣服想看看它究竟什么样。
贺忱猛地偏开头,失声道:“你……”
明义衣服撩了一半,见贺忱反应这么大,手也顿在了半空。他茫然道:“怎么了,贺忱?”而后,他又意识到或许是因为自己撩衣服的动作。
“你……你不是早就见过了吗?”
他不太明白,贺忱是不好意思看自己的身体吗?可是他不仅早就看过好几次,还什么都做过了啊。
贺忱咬着牙,像是说不出话了。过了一会他才一字一顿道:“你看就是了。”
明义莫名其妙地“哦”了一声,继续撩开衣服,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它果真膨胀起来了,上面能看到淡蓝色的血管,看着很怪异。
原来怀孕是这样的吗?原来自己真的是怀孕了吗……
他把衣服放下,看贺忱还是刚刚那幅样子,于是建议道:“贺忱,你是忘了那天晚上的事吗?那你要不要也试试那个……回溯?”
贺忱明显再次怔住了。他的神色变化半晌,最终有些难堪似的转移了话题:“回去便给你找回红豆。”
明义想起来这事,点了点头:“对哦,刚刚小舅舅说,到时候要带着东西去找他来着。”
于是,或许是贺忱做了什么,这次他们用了更短的时间便回到了宅子里。
明义走出马车,看见宅子熟悉的大门,以及门上两个熟悉的门神,一时只觉恍如隔世。他们出去这一趟,好像用了很久很久,现在才回来了。
锦鲤迎上来:“回来啦……哎,哎??”下一刻,她看到了明义的肚子,傻眼了。
她傻了半天,失声道:“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怀了吧?!”
贺忱没理会她,一进门就带着明义直接往里走。明义被贺忱带着走,也非常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男子怀孕应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吧?锦鲤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
“啊??!”锦鲤这下真的傻了,她目瞪口呆,无意识地追在两个人身后走了好久,明义还听到她恍惚道:“我不会是还在做梦吧?”
明义没忍住,“噗嗤”一下乐出了声。
贺忱终于停下了脚步,明义抬头一看,发现是贺忱的院子。
贺忱抬头看着院门,慢慢道:“既然说是被我摘下来的……当初已经在你的楼里找过了,不在那里,便只有这里了。”
明义点了点头。锦鲤总算从惊讶中勉强回过神来,问了一句:“找什么?”
“找我的那颗红豆。”明义答道。
“哦那个……”锦鲤还是梦游一般,半天才反应过来,“当初确实找过你那边了……对,对对,好像哪里都找过了,就剩贺忱这里确实没找。不过怎么可能在贺忱这里?”
正说着,几人已经走进了院子。贺忱闭了一会眼,不知是思索还是在用什么办法,然后他睁开眼,脚步毫不迟疑地走向了里屋。
进了屋他就大步走向了他几乎从来不用的床铺,走过去便一下子掀开了床上的被子。
果然,一颗红豆正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红得耀眼。
贺忱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这东西真的出现在他这里,这意味着,那天夜里,他果真去找了明义。
摘下了这样私人的东西,这意味着……
好一会,贺忱才伸出手,捻起了那枚红豆,想要再确认一下它是不是明义的那一颗。
但触碰到它的这一刻,这动作让某些类似的鲜活的回忆一下子涌入了贺忱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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