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恼怒虽渐渐得以平复,可那份犹豫却越扩越大。
等等...
恼怒?
穆絮微怔,却是突然反应过来,为何在知道且歌未用午膳时,她会担忧,甚至会如此恼怒?
饭菜的热气袅袅升起,萦绕在穆絮脸庞,为其脸上添了两道淡淡的红晕,她找了许久都未找到答案,只是固执地认为且歌会如此是因她而起,可她自己又为何如此反常,她不敢去细想。
穆絮深吸了几口气,到底还是决定敲门,总不能一辈子都躲着且歌吧。
穆絮缓缓伸出手,手还未接触到门,门就已经自个儿开了。
清浅本想要去给且歌取些清淡点的吃食,这一开门就看见了穆絮,虽有些诧异,可也很快平复下来,又见其手中食盘上还放着碗白粥与几道清淡小菜,倒也合殿下的胃口。
“哟,这不是驸马爷么?今日怎会想起来找殿下了?不会是又要去春花楼,提前来向殿下求救吧?”
清浅看到穆絮就气不打一处来,说起话也不禁阴阳怪气起来,若不是穆絮,殿下病酒的毛病岂会犯,若不是她带了药,那殿下说不定,说不定已经....
可恼归恼,殿下先用些吃食才是最重要的,既有人送来,那也省得殿下饿着肚子等了,未待穆絮回答,清浅接过穆絮手上的东西,冷声道:“清浅先替殿下谢谢驸马爷了,驸马爷若无事的话就先请回吧。”
穆絮知道清浅不待见她,可此时她更想亲眼见到且歌,好确认她是否无恙,如此她才能安心,“我可否进去瞧瞧殿下?”
清浅拒绝道:“殿下现下需要好生歇息,驸马爷还是请回吧!”
清浅眼中的抵触情绪太过明显,明显到穆絮想假装看不见都不成,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见且歌,“我见见便走,还请清浅姑娘进去通传一声。”
穆絮的纠缠,让清浅没了好脸色,“驸马爷,恕清浅直言,您昨夜闹腾了一宿,您歇息好了,这会儿工夫还不让殿下歇息吗?”
“我....我.....”
穆絮欲言又止,她分明就不是那个意思。
这时,屋里传来且歌的声音,“驸马回去吧,倘若有事,那便明日再道与本宫听。”
且歌果真是不愿见她!
明明她早就猜到了答案,可为何知道后,烦闷与失落感会接踵而来?
穆絮关心道:“殿下可有不适,可需得请大夫来瞧瞧?”
且歌坐在椅子上,面纱虽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仔细瞧,还是能透过面纱看见她脸上的红斑点,她的双眸望着笼中的鹦鹉出神,倘若穆絮昨夜没有唤江怀盛的名字,现下她这么关心她,也许她是会欢喜的吧。
且歌轻呵一声,最终也将所有的话都化作了两个字,“无碍。”
穆絮听了很不是滋味,“我还是去给殿下找.....”
没等她说完,便被且歌打断道:“不必了!”
且歌的语气强硬,不容任何人反抗。
穆絮的心莫名又失落了一分,也知自个儿无法逼迫且歌,“好,那殿下早些歇息。”
穆絮离开后,清浅这才回屋,将食盘上的吃食一一放于桌后,欲唤且歌,又见其素手盖在脸上沉默不语。
昨夜她虽及时给殿下服了药,但想要彻底将那红斑点消散,还得有几日。
清浅知她再怎么宽慰也无用,再者殿下烦心也未必是因病酒一事,只怕是因驸马爷吧,“殿下,该用膳了。”
且歌嗯了一声,却不见其有任何行动。
穆絮下了楼,在就近的椅子上落座,心情很是烦闷,她知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但更不知自己该如何与且歌讲和。
穆絮叹了一口气,正好被才从外面回来的徐慕河瞧见,见其一脸愁容,关心道:“穆贤弟,这是因何事而叹气?”
“多谢徐大哥关心,无事。”
徐慕河昨夜留宿于春花楼,早晨一起来,自然听说了昨夜所发生的事,稍加打听,便也不难猜出带人去春花楼寻夫的是且歌,现下看到穆絮的处境,也为其打抱不平起来,“贤弟,不是大哥说你,女人嘛,不能太惯着,你若是总如此忍让,那她必定会上房揭瓦,你看看你现在如何,不过就是去了一次青楼找乐子,她竟如此待你!”
“徐大哥言重了,此事确实是初源不对。”
一看到穆絮这软弱样,徐慕河就更是来气,想来其在家中一点地位都没有,昨夜若不是他与花娘入了房,他非得出来好生教训且歌不可,“贤弟,你无需怕那悍妇,她这等强悍,有违妇德,而你堂堂一介男子,岂有怕她的道理!”
隔墙都会有耳,又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穆絮恐徐慕河再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忙阻止道:“徐大哥切莫再言,我娘子非你所想的那样!”
可惜,穆絮到底是阻止迟了,楼上的清浅已是全然听到。
“贤弟,你莫要再帮她说话,所谓出嫁从夫,弟妹既是嫁给了你,那事事自然是要听你的,而如今算作什么?竟也蹬鼻子上脸起来,我看这等女子,也着实欠收拾!”
徐慕河越说越恼,只恨不得冲上楼将且歌给生生骂一顿,他撸起袖子作势要拉穆絮,“贤弟,走!跟愚兄去春花楼,愚兄带你去见识见识何谓真正的红颜知己,届时你必能重振夫纲!”
穆絮惊得忙躲开徐慕河的手,昨夜那一遭已经够她受的了,如今且歌的气还没消,若得知她再去春花楼,岂不是火上浇油了,何况她虽扮作男子,可到底还是女子呀,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那烟花之地?!
“多谢徐大哥的好意,初源还有要事需得去做,恐是去不了了。”
都这么夜了,哪儿还有要事需得做,分明是借口,“去春花楼也耽搁不了多久,咱们去去便回,愚兄只怕...贤弟届时连回都不想回来了。”
徐慕河说完还冲穆絮坏笑眨了眨眼,一看就知这厮常浪迹于风月场所,俨然一副老手做派。
见穆絮不动,徐慕河欲拉她,瞥眼又见楼上站着俩人,其中一人是清浅,而另一人则头戴帷帽,想来便是且歌了吧。
虽不知且歌为何会突然在屋里戴起帷帽,但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那便是教穆絮如何重振夫纲。
徐慕河仰起头,对上帷帽下的那双眼睛,直言不讳道:“弟妹,我与穆贤弟要去春花楼喝喝花酒,你该不会有异议吧?”
穆絮大惊,恐且歌误会自己,忙解释道:“不是,我没....”
不等穆絮解释完,徐慕河打断道:“贤弟,你莫要怕她,今日你就与愚兄去春花楼怎么了,我倒要看她敢怎么样!”
且歌站在楼梯口,她低眼看着二人,也瞧见了穆絮眼里的慌张与不愿,却是一言不发。
且歌的沉默让穆絮更慌了,“娘子切莫误会,我并非要去春花楼。”
本以为这么说,且歌再怎么沉默,她也能借着且歌恼了的由头给推了去,谁知且歌却道:“既是徐大哥盛情相邀,那相公便依了他,随他一道去吧。”
语气中没了往日的调侃,平静得让人听不出喜怒。
看着且歌离去的背影,穆絮一脸错愕,她愣在那儿,心知且歌还在恼,可即便不想帮她,那也犯不着还将她往青楼推呀?!
且歌的识趣也出乎徐慕河的意料,本以为还会纠缠一番,没想到如此顺利。
“还算她识趣,贤弟,咱们走!”
穆絮哪儿能真的乖乖跟徐慕河走,她道:“徐大哥的好意初源实在心领了,只是徐大哥也瞧见了,内子她.....我若是跟徐大哥去了,我心实难安。”
“贤弟,愚兄再劝你一句,男儿就该有男儿的气概,切莫当了妻管严,今日的话愚兄都替你说了,往后能不能拿回当家做主的权力,可都看贤弟你的了,再者,女子就应该三从四德,男人们不过是在外头喝点花酒,又怎么了。”
穆絮可没工夫听徐慕河的胡言乱语,她迈开步子就要上楼追且歌,临了却被徐慕河拽住了袖子,“贤弟,你去追她作甚?堂堂男儿,岂能向一介女子低头,她若是个体贴的,定会命人给你送银子来,再嘱咐你好生去快活,而不是如这般给你脸色瞧。”
穆絮刚甩开徐慕河的手,袖子又被其拽住,“贤弟,你怎的还当真要追她?你可莫要将她给惯坏了!”
“徐大哥,此事改日再说吧。”
穆絮的焦急徐慕河看得真真切切,他松开手,“算了,愚兄知此时与你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更劝不住你,不若你将她带去春花楼,让她好生看看何为女德,与那些花娘学学如何伺候自己的夫君。”
穆絮顾不得答话,拔腿便跑上楼。
徐慕河摇了摇头,一脸惋惜叹道:“贤弟呀贤弟,你会后悔的。”
房间内。
且歌取下帷帽,又接过清浅递来的茶,她掀开面纱轻抿了一口,耳边不断传来清浅的声音,大多都是对穆絮的不满,她轻笑清浅如孩童般的控诉,更深知清浅的性子,便也未当回事儿。
穆絮走至门前,见房门开着一个缝,而房里的声音自然也传入了她的耳中,她屏住呼吸细细听着,一听才知道,原来自个儿在旁人眼中这么过分。
清浅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因她发现门外有个人影,她方才说得太入神,竟一时也没发觉。
清浅眼中瞬间染上冷意,脚步轻移,走至门前,见门外的人并未发觉,便知时机到了,她推开门,正要将门外的人抓进来,却看清了来人,“驸马爷?”
清浅的脸上没有半点背后说人坏话的慌张,反而是满脸恼怒,“驸马爷呀,怎么不去跟您那位好哥哥花天酒地,来找殿下作甚?”
穆絮置若未闻,她心中一惊,呆愣在原地,因她瞧见了且歌脸上的红斑点,“殿下的脸.....是因何而起?”
且歌柳眉微瞥,素手微抬,将桌上的帷帽拿起重新戴上。
一听到穆絮说话,清浅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竟还有脸问,“驸马爷何须这般惺惺作态,您干了什么好事,您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我?”
且歌的脸是因她而起,她昨夜除了强吻且歌外,到底还做了什么?
她为何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我昨夜做了什么?清浅姑娘可否告知?”
清浅道:“还不是因为你.....”
且歌打断道:“清浅,退下!”
清浅不明白,为何殿下要打断她,若不是穆絮,殿下又哪儿需得受这种罪,“殿下!”
“本宫向来不说第二次,你是知道的。”
清浅眼中泛着委屈,可又不能违抗且歌的命令,她冲穆絮冷哼一声,才道:“是,清浅告退。”
清浅走后,房间里就剩她二人,穆絮立在一旁,看着且歌的指尖一直在茶杯口打转,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心中甚是焦急,又不知自己冒然开口,会不会惹且歌不快。
穆絮在心中挣扎了一番,又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殿下昨.....”
而近乎同时,且歌也道:“驸马无.....”
二人皆被对方惊到,两双眸子不慎碰撞,又似是触电般慌忙移开视线,双颊也莫名染上点点红晕。
穆絮低眼看着地板,本想出一言,又被且歌抢先,“昨夜之事驸马无需再介怀,都过去了,至于本宫的脸....不过是初到苏州所至,与驸马毫无干系。”
穆絮低着头,她抬眼瞧瞧看了看且歌,试图在其脸上看出些什么,可且歌却有所察觉,故意扭头看向了窗户。
“昨夜穆絮一时糊涂,吃多了酒,才做出冲撞殿下之事,还请殿下责罚!”
且歌的不搭理让穆絮更加自责,她虽与且歌同为女子,可被一个不喜欢的人强吻,放在谁身上,谁心里都不会舒坦,不将她千刀万剐就已是好的了,何况且歌心属安将军。
穆絮又道:“昨夜之事是穆絮对不起殿下,请殿下责罚!”
“昨夜之事?昨夜发生了什么?”
且歌的问题让穆絮不知所措,昨夜醉酒的是她,又不是且歌,且歌又怎会忘了。
“昨夜我.....我....”
“我....我....”
“我....”
穆絮不知该如何将那事道出,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竟初次陷入了想说又羞于说出口的地步。
“嗯?”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穆絮已挣扎了数次,可始终无法说出口,只好改口道:“穆絮日后再也不去青楼了!”
这话听来倒像是保证,且歌扭头看了穆絮一眼,见其低着头,双手无处安放,像个犯了错的学生,不禁轻笑,可也很快,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因她又想起了穆絮唤的那人,故她扭头去逗弄鹦鹉,不理会穆絮。
门外突然传来了清浅的声音,“夫人,方才有个叫苟不利的人送来了帖子,说是许大人设宴春花楼,给老爷接风洗尘,望老爷务必参加。”
春花楼,还是许耀设宴,她若去,她就是傻子!
“殿下放心,我定不会去!”
且歌淡淡道:“去吧!”
穆絮闻言立即警惕起来,她猛地摇头,且歌都这个语气了,现下她若是信了,那就要倒大霉了,她坚决道:“不去!”
且歌哪里会不知穆絮在想什么,她放弃了继续逗弄鹦鹉,面向穆絮道:“不,你一定要去!”
且歌对上穆絮不解的目光,解释道:“春花楼可没那么简单,或许你此番前去,还能发现点什么。”
都这么说了,即便穆絮再不愿,那也得去了。
“殿下,可否恕穆絮斗胆,问殿下一个问题。”
“嗯?”
虽得到了回应,可穆絮却后悔了,她本想问她去春花楼,且歌会不会恼,可想想此番前去不过为了公事,倒也没什么必要问出口。
且歌左等右等都不见穆絮问出口,未来得及询问,又见穆絮笑着道:“无事,穆絮这就去了。”
且歌颔首,也没有半点要追问的意思。
穆絮刚一下楼,便感觉肩膀一沉,扭头一看,原是徐慕河搭上了她的肩,“好小子啊,愚兄竟才知你要投奔的人是苏州知府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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