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逸风被嗡嗡的轰鸣声吵醒,发现是闫严拿着吹风机在吹他的画,坐起来,忍着困意去洗澡,这工作室淋浴间和厨房都有,跟家也差不多,看起来闫严也在这住了几天了。
他叼着个牙刷,含糊着说:“叫个快递吧,今天争取把画好的先发出去。”
“行。”闫严的身形和许逸风一般高,只是比他更瘦一些,他剃了个板寸,皮肤黝黑。
许逸风便漱了口,看他胳膊似乎有点脱皮,又问他:“我怎么觉得你又黑了?”
闫严没抬头,只顾着装画,说:“上周我陪周赫去装了个展台,晒得。”
看许逸风打算洗澡的样子又说:“你要不要换身衣服?我这有两件干净的。”
许逸风欣然笑纳,洗了澡穿出来,那裤子还行,是休闲运动短裤,腰围正好,但是那上衣在他身上稍显紧绷,高媛看了笑着上去蹭了一把他的胸肌,意犹未尽道:“看不出来啊,什么时候练的?”
许逸风抓住她,就着她的手,啃了一口她拿的面包说:“这不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么?现在你风哥的身价可高了。”
“哦?”高媛笑道,又给他一盒牛奶,低声说:“不会是为了报答你那恩人吧?”
“哎,你还别说,咱工作室的启动资金还有他一份功劳呢,虽然哥也流了点血吧。”
高媛听他这么说,不知其所指,说:“什么意思?这钱不是许雯姐出的么?”
许逸风两口喝光了牛奶,抿了一下唇,说:“他是我和许总的律师,民事赔偿这部分是他跟那个人渣谈的,只是许总一分钱没要,都给我了。”
“原来如此啊。”高媛莞尔:“那他功不可没,不过你们怎么还有联系呢?”
“联系什么啊。”许逸风本来不想提,但对高媛也没什么好瞒的,他叹了口气,说:“我感觉他好像对许总,有点儿那意思。不过已经被我劝退了,我姐夫那个人,你也见过,对许总一心一意的,这律师虽然人也不错……”
高媛再了解许逸风不过,接上他的话:“许雯姐人长得又漂亮,还那么聪明善良,我要是个男人,也会……”
她停了一下,发现这话有歧义,挽上许逸风的胳膊,笑道:“我要是个女人,也能喜欢。”
许逸风手机震了一下,收到了一条银行到账通知,是之前画室拖欠他的工资,这下他开心了,顾不上接高媛的话,嚷嚷道:“咱们后半年的社保有着落了。”
没人理他,闫严收了包装好的画,放在门口架子上等快递来取。
高媛扭头往自己的电脑前一坐,看他站那愣着,笑说:“昨天周赫哥已经交完了,还是那句话,什么事都等着你,咱的生意早黄了。”
看来闫严和周赫早就知道最近工作室经济比较紧张,特地接了个展台的活,还晒成这样。
和闫严大学舍友四年,这人总是不声不响在背后帮忙,许逸风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也不愿表现得太感动,只问他:“你们记账了么?”
“记账了。”周赫拎着两大兜子菜和肉从大门走进来:“这菜钱我也记账了,算在你头上。”
“学长。”许逸风乐了,跑过去给周赫打开冰箱门,把东西放好。
“晚上吃火锅吧。”周赫嘴里叼着个烟斗,年龄不大,却一副老沉的样子,又从屁股兜里掏出两瓶二锅头。
“这两瓶是高媛的。”他笑道:“你要是想喝,自己去买。”
“我这两天吃消炎药呢,喝不了酒,有可乐么?”许逸风倒是还记着医生的嘱咐。
周赫发出一声耻笑,磕了磕烟斗的烟灰,说:“废物。”
经济问题解决了,许逸风的心也宽松了不少,没怎么介意周赫的嘲讽,他给陈与同发微信,这钱也是他帮忙要回来的。
【工资我收到了。等你回来,请你吃好的。】
陈与同刚坐下,系好安全带,空姐过来给他换拖鞋,他看着手机,有点儿归心似箭。
【四点到北京,来接个机?】
手指仍放在唇边,似乎等着大鱼上钩。
【不是说周五?】
还真记着他,陈与同不动声色,但一丝不经意的浅笑却怎么也没能藏住。
【想你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删了上面三个字,重新输入。
【周四不行?】
“媛姐,你把李敏也叫上呗,晚上吃火锅。”许逸风凑到高媛旁边,看她设计草图画差不多了,松着高媛的肩膀,说:“后面的体力活就交给我了,您就好好歇着。”
“叫了,不过她可能会晚点,让咱们先吃。”高媛注意力都在图上,没工夫理他,说:“你要不先去做中午饭吧,菜单写黑板上了。”
“好嘞。”许逸风顺手拿上围裙,但人没挪窝。
“许逸风?你什么时候这么娘炮了?有屁快放。”高媛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搁下笔,只抬了一下眼皮。
“一会儿吃了中午饭,你车借我用一下呗?”许逸风眼如弯月,浅笑嫣然。
“用。”高媛抬起头,一双明眸此时像是要喷火:“能滚了么?”
【行,航班号发我一下。】
这不就妥了么。
许逸风炒了三个菜,叫大家吃饭。只可惜晚上吃火锅,没法证明自己高超的厨艺,多少,有点遗憾。
陈与同从机场二楼出发大厅往外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提着行李箱,寻找许逸风给他的车牌号,然后发现。
这车,好像跟他不太搭。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感觉更热了。陈与同挣扎了一下,说服自己。
倒也,气质相符。一辆红色的小跑车,许逸风戴着个墨镜,倚在车门上,特别骚包。
还是有点儿后悔,陈与同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晚上吃火锅,跟我几个朋友一起。”许逸风掐了烟,把陈与同的行李箱接过来扔到后备箱里。
朋友这东西,陈与同没有。他倒是想见见这笨蛋能交些什么朋友,说:“去哪儿吃?”
“直觉。”许逸风从座下捞出一瓶水递给陈与同,扯了一下嘴角,右脸的梨涡明显。他今天穿的衣服好像有点小,显出点胸肌,同时腰线分明。陈与同忽觉得口干,接过来打开瓶盖。
许逸风瞟了一眼喝水的人,看他喉结涌动,脸上似乎有些憔悴,应该又是没怎么睡觉,想起他那天下午为着自己的事耽误了工作,不得不通宵加班,又觉得这人,大概不是表面上看上去这么冷。
没往市区开,车进了五环外一个文创产业园区,停在一间厂房模样的建筑物门口。
陈与同下了车,看见建筑门口立着飞扬跋扈的五个大字:直觉工作室。
这名字,好像不应该是这个笨蛋起的。陈与同把笑意压在嗓子里,轻咳了一下。
许逸风的直觉?他那玩意要是准的话,怎么还会误会他和许雯有什么。搞笑。
跟着他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面屏障,用来遮挡后面的区域。陈与同不知怎么形容这有点儿诡谲的装置艺术。
主体材料应该是亚克力的,接近三米高,直顶到厂房的房梁。颜色说不出是哪一种墨色,不同角度看,仿佛又能折射出不一样的光彩。上面挂着一些废旧的玻璃瓶子,羽毛和乱七八糟不知名的东西,倒有点儿意思。
绕过这面硕大的“墙”,后面则是是不带任何遮挡和分区的通透空间,一侧是开放式厨房,大理石的台面,收拾得一尘不染,有个黑瘦的男生正在洗菜,笑着跟他俩打了个招呼。
长条餐桌是用废木料自制的,两侧各有四把不同的椅子,桌腿随意打磨了几下,仍挺粗糙,盖着白色亚麻桌布,摆了鲜花和水果,中间则是一个电磁炉,上面是一口鸳鸯火锅,一些丸子午餐肉等已经摆在餐桌上,散着白雾。
双开门冰箱上贴满了冰箱贴和拍立得照片。旁边是照片墙,也一样挂满了照片,一半刷了黑板漆,写着周赫洗碗“正一”,还有辣子鸡丁、杨枝甘露,风哥真帅,快递费98元等等,风马牛不相及的字,夹杂着粉笔涂鸦。
再往里走就是一个有点儿旧的长沙发和被书压得摇摇欲坠的三层矮书架,一看就是随手钉的,立着的圆盘音箱唱着婉转的浪漫情歌。
沙发旁还有个没收起来的行军床,上面团了个摇粒绒毛毯,一本很厚的《大师速写》放在床头,应该是用来当枕头的,地上还滚着一坨灰色的豆袋沙发,许逸风的脏衣服丢在上面,作为装饰。
另一侧挨着窗户,采光比较好的地方堆着大大小小的石膏像,几个落地灯,十来个高低不同的画架,每个上面都放着画,画架下面是洗笔筒、颜料和各种各样的排笔……五六个凳子上则全是斑驳的颜料。
硕大的四方桌上摆着四台一模一样的苹果电脑,桌边一台42寸的索尼显示屏,架在带轮子的电视架上,可以随意移动,周赫正在整理地上散乱的电线,最里头还有两台大匹立式空调呼呼吹着冷气。
陈与同眼花缭乱,竟有些看不过来,这里就像是个乌托邦,他从没有梦到过这样的地方。
许逸风给他介绍着,闫严是他舍友,周赫是他学长,都是央美的,几个人从大学开始就一起在北京各个景点练摊……
陈与同听他滔滔不绝,倒不觉得烦,夕阳的光从窗子透进来,晒得他有点儿热,于是松了松领带,把西装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又顺手解开了一粒衬衫扣子。
他倚在办公桌旁边,看见那桌上除了显示器、键盘、鼠标和烟灰缸,喝了一半的啤酒瓶,大马克杯,还散落着几包烟和女生的发圈、口红。
正有点疑惑,只见从对面的洗手间走出来一位身着红裙的女孩,走到许逸风旁边,揽住了他的腰。
那个瞬间,他心里的热闹和一年前就抱着的那个不真实的幻想突然全部安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高媛:你们会感谢我的
许逸风:媛姐,我谢你!
第8章 今样
那女孩走路的姿势和许逸风很像,松松地甩着手臂,皮肤也是一样的白皙,无袖齐膝红裙映着她的笑颜,透着动人心魄的妩媚。她纤细的手臂上有着和许逸风一样的刺青,几朵小花,妖娆地开着。
到许逸风下巴的身高,齐腰的羊毛卷黑发茂盛地散开在她的后背,眉是深褐色的,眼睛很大,没画什么眼妆,也很夺目,闪着妖艳却不涩情的神态,鼻子小又翘,倒有些酣然,嘴唇涂着水红色的唇膏,娇艳欲滴,笑起来一侧脸颊也有个梨涡,更添了俏丽和柔美。
她松开许逸风的腰,手从陈与同的身侧划过,飘过一缕暗香,不是香水,倒像是香皂或沐浴液的味道。
高媛拿过烟和打火机,点燃后自己吸了一口,递给陈与同,轻声笑问:“恩人?”
那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柔媚入骨,是个男人都会沦陷。
陈与同的心更冷了,他轻轻推开高媛递烟的手,见那手也是一样的白腻,沾着未洗净的颜料,指尖涂着深蓝色的指甲油。
他心又猛地颤了一下,扭头避开她吐出的烟,后退了半步跟她拉开距离,冷冷道:“不会。”
许逸风知道陈与同讨厌烟味,忙把高媛揽到自己身边,搂着她的肩膀,见她的烟快灭了,顺手接过来,抽了一口,笑道:“陈与同,这是我媛姐,直觉的扛把子,工作室名字也是她取的。”
陈与同冷冷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目光从高媛身上移开,看许逸风露出灿烂的笑脸,点头低声回应:“哦。”
听许逸风这么介绍自己,高媛笑得开心,像一朵摇曳在风中的牡丹。她又夺过许逸风嘴里的烟,向陈与同笑道:“与同哥,别听他扯,风哥这是抬举我呢,我比他小。”
陈与同不言语。高媛在心底暗笑,又揽着许逸风,说:“你这恩人,够冷的,装酷?”
许逸风也看出陈与同好像跟刚进来的神色不太一样,只是他一贯就那么严肃,倒也没什么奇怪。只笑着对高媛解释:“他就这样,你别瞎说。”
“护着?”高媛的声音里又带了点小孩子的稚气,在陈与同听起来像是在撒娇,只见她又问自己:“我风哥这身上的伤?为了你受的?”
“是。”他没什么好否认的,但被烟味呛到,声音有点沙哑。
“我说呢。”高媛走近他,仰脸看着他,陈与同看不出那双眸子里是什么情绪,又听她说:“让让呗,我要干活。”
陈与同走开,见她一屁股坐在自己挂外套的那个椅子上,打开屏幕,是一幅艳丽的风景画。
“许逸风,来炒火锅底料了。”
“来了。”见闫严喊他,许逸风拉起陈与同:“走,别影响她,咱们去那边玩。”
许逸风套上围裙,开了抽油烟机开始炒牛油锅的底料,闫严掀开高压锅的锅盖,盛出高汤,招呼陈与同道:“与同哥,你随便转转,一会儿就能吃了。”
陈与同走到照片墙,看那层层叠叠的,多是许逸风和高媛的合影,但一群人的照片也不少,喝多了躺的七歪八扭的四五个人,还有脸上带着蛋糕奶油的,他翻了翻,下面是大学时候的,那时的许逸风还很青涩,但仍漂亮得耀眼。
他和高媛的气质也很像,即使不笑,一双眼睛也如弯月,像勾人的妖精。
陈与同继续看着,突然发现角落里隐藏着一张旧照片,是高媛和许逸风,还有另一个人的合影,只是那个人,被撕掉了,没等他细想,听见许逸风的声音。
“开饭了。”许逸风把电磁炉打开,又喊高媛:“媛姐,过来吃饭,你叫李敏了么?”
看来还有一个人。对面是闫严和周赫,陈与同在最里侧的椅子坐下,许逸风在他左手边,然后是高媛,空着个座位,应该是留给那个叫李敏的人。
“先吃吧,她一会儿就到。”高媛夹了一筷子肉涮到辣锅里。
大家纷纷开动。陈与同看出来了,就这一个女孩子,这工作室里的男人,当然都围着她转了。
“这锅比较辣,你是不是不太能吃辣?”许逸风特地把菌汤的那一侧对着陈与同,他倒是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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