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衡回到祈家大宅时,已经快九点了。
坐在客厅的游慈看见自家儿子的身影,又惊又喜地迎了上去,“今天这是巧了?你和你姐怎么都往家里跑了?”
话音刚落,祈雯就从二楼走了下来。
姐弟两人对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在母亲的安排下各自入了座。
祈老爷子和祈父这两日去了临省,暂时不在家,对于祈衡来说,这是个向家人逐步坦白的好机会——
其实责任感和年龄无关,他既然和元已非确认了关系,就应该给对方一个明明白白的未来。
祈衡遣退了周围的佣人,直接开了口,“妈,我有件事先和你透个底。”
“什么事?还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游慈一时没反应过来。
祈衡从小就是个话少的主儿,自从和家里人闹了别扭要去闯荡娱乐圈后,归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母子两人间更找不到谈话的合适时机。
要不然,在看见那些暧昧的偷拍照片后,游慈会‘舍近求远’地先去找了元已非。
祈衡的视线微微偏离到了祈雯身上,在得到自家姐姐的眼神肯定后,他才如实坦白。
“妈,我和元已非在一起了,不是一时兴起的玩闹,是想要过一辈子的那种。”
“……”
“谁?”游慈消化了这段话里的信息量,一口气喘不上来也咽不下去,“元、元已非?”
祈雯早在下午就得知了弟弟的意图,要不然今晚也不会特意赶回来,目的就是为了帮忙从旁说服。
“妈,你先消消气。”
游慈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一股脑地将心里的疑惑抛了出来,“等一下,小衡,你怎么可能和元已非在一起?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当初分明亲口和我说……”
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祈衡意识到什么,猛地一下抓住游慈的手腕,“妈!你把话说完!他当初亲口和你说了什么?你们什么时候见得面?”
祈衡的反应很快,短短几秒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不成形的猜测,攥着游慈手腕的力度越来越紧。
祈雯高声喊了他一句,“小衡!你冷静一点!妈的手腕都被你捏红了!”
“……”
祈衡骤然松手,神色复杂地轻喘了一口气。
游慈看见儿子的反应,就明白这其中肯定存了自己不知道的隐秘。
她眉头蹙了又蹙,最终还是全盘托出,“有人拍到了你和元已非在酒店的照片,私下来找我谈钱。”
“当初你还在剧组拍摄,又是事业上升期,小衡,妈一路看着你为了演员事业付出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得到了老爷子他们的同意,怕你的事业因为这种不清不楚的消息毁于一旦,所以我只能花钱把这事压下来。”
祈衡眼底溢出一丝错愕,随即了然——
要是没记错,昨天元已非在崩溃坦诚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当时他还以为是对方瞒着他花钱公关好的。
“这事我不敢告诉你爷爷和你爸,要是问你又肯定套不出实情,所、所以就私下去找了元已非那孩子,在你生日前几天的时候。”
“他听到你这些年为了演艺事业的努力,也知道爷爷他们对你的要求,才和我说——让我放心,你们两个没到交往的份上。”
话说到这儿,祈衡就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他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等张口时只剩下苦笑,“妈,你找他做什么?你背着我找他做什么?”
“我才是你儿子,遇到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背着我找他?”
祈衡捂住自己的脸,这一刻竟说不上是荒唐更多,还是愧疚更深。
他比谁都明白,游慈的出发点不过是身为母亲对于孩子的关心和爱护。
元已非会选择再一次躲开,显然是怕了娱乐圈的残酷现实和他家里人的态度。
那人本就是一只刺猬,好不容易对他露出点软肚皮,没想到中途遇到游慈的好意劝阻,就连忙缩了回去。
明明自己就痛的不行,还假模假样地对他露出了刺。
——祈衡,我这人浑身上下最重的是事业心,其他的都可以靠边。
——我当初就和你说过了,玩得就是一/夜/情,和任何多余的私人感情都没关系。
——从一开始,我就接受不了年龄比我小的男生,也没兴趣陪着一个男生长大,更何况是在娱乐圈这种鱼龙混杂的地。
如今想来,之前那些伤他至深的冷话,对于元已非来说,又何尝不是拿刀往自己的心窝里扎?
昨晚再见面时,以元已非的性格恐怕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才能哭着对他说出挽留。
结果呢?他又说什么?
——我祈衡不是摇尾乞怜的小狗,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床伴。元已非,没人会在原地一直等你。
祈衡越想越后悔,声线竟是不受控地染上了颤抖,“我差点又一次错过他……”
游慈被自家儿子的模样吓了不轻,内心隐约明白自己做错了事,“小衡,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们那个时候就在交往了?”
“妈,你好心办坏事了。”祈雯叹了口气。
得知一切真相的她替祈衡开了口,“是小衡暗恋了人家六七年,他会选择进入娱乐圈就是为了元已非这号人物!”
“爷爷和爸的性子你也知道,所以小衡才一直藏着没说。当时他和元已非就差说开交往了,你跑去一捣乱,岂不是帮着弟弟将对方越推越远了?”
游慈惊得心头突突跳,有些说不上话了。
自从祈衡和元已非的照片被拍到后,她对儿子的性取向隐约有过猜想。只不过元已非答应得轻巧,祈衡也从没在她眼前露出过端倪。
久而久之,游慈就将这事放在了一边,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祈雯拉住母亲急促不安的手,摇了摇头,“我也有错,我上周在咖啡店偶遇了元已非,一时冲动就把小衡暗恋他多年的事情说出去了。”
“说起来,明明是小衡先招惹的人家,我们母女这一来一回,元已非受了委屈都没办法往外说。”
祈衡沉默着没开口,只是这心已经彻底乱了。
他没想到对母亲的坦白局居然会挖出这样一个真相,祈雯说得对,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元已非独自一人得委屈成什么样?
——你明明喜欢我了六七年,为什么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了?为什么?
——你当初什么都没告诉我,我又怎么会猜得到?祈衡,我不用你留在原地。只要你停下来等等我……
即便时最奔溃时的抱怨,落点也是为了挽留他。
祈衡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压不住这心疼感。
他突然发了疯似想要见元已非,想要将对方搂在怀里好好哄哄,即便他可以预料到元已非只会轻描淡写地将委屈带过。
手机突然想起来电的震动,是元已非打来的,祈衡迅速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很嘈杂,似乎是在什么酒宴的现场。
元已非的声音低低软软的,还带着一丝深藏不易显的娇意,“祈衡,你忙完了吗?”
“哥哥,你在哪里?”
“你看直播了吗?我拿奖了,湉姐帮我安排了酒店庆功局。”
祈衡焦躁的心被他的话轻而易举的安抚,晦暗的眼底总算透出点光,“发地址给我,我现在去接你。哥哥,你是不是喝酒了?”
“今晚有点高兴,就喝了几杯,我还没上头。”
电话那头哼唧了两声,一听就不是元已非会在清醒情况下会发出的语气词。
“你别喝懵了,小心被人欺负了。”
“那我现在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你来接我,好不好?”
祈衡终于轻笑了一声,“好。”
祈衡没有刻意遮掩这段短暂而甜蜜的通话。
一旁的游慈和祈雯围观了全程,眼睁睁地看着祈衡从低气压转为了暖阳天。作为家人,她们都已经明白了元已非对于祈衡的重要性。
祈衡挂断电话,眸色坚定地看向游慈。
“妈,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对元已非的这份感情在我心里藏了六七年,已经再也割舍不出去了。”
“昨晚他差点出了意外,是我带着管家去解决的,陈伯是爷爷手底下的人。我和元已非的感情早晚瞒不住,但无论爷爷他们怎么打压我,到死我都不会回头。”
游慈连忙喝止,“傻孩子,你胡说什么呢!别把死字挂在嘴边。”
“我先走了,希望未来有机会能带着他和家里人心平气和吃顿饭。”祈衡说完,就急匆匆地往外赶。
游慈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好半晌才沉沉地叹了口气,“小雯,现在该怎么办?”
“妈,那得看你是怎么想的?”祈雯婉转表态,“我们都清楚小衡的脾性,认定的事情他是不会回头的。”
“我还能怎么想?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已然认定彼此在一起了,我还能去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游慈叹息,心里实际上存了几分愧疚,“已非那孩子我见过,看着就是个骨子里善良的,说来说去,还是我们委屈了他。”
“我要是知道小衡这么多年以来的心意,又怎么可能同时伤了两个孩子的心呢?”
祈雯明白了自家母亲的态度,安抚性地顺了顺她的后背,“既然这样,那就替他们挡一挡爷爷和爸吧。”
“我们多给小衡争取一点时间,让他积攒一些可以保护这段感情的资本。”
游慈想了想,最终定定地点了头。
……
酒店的庆功宴还在继续。
元已非和祈衡打完电话,心里的雀跃一点点透了上来。他安静环视着周围碰杯喝酒的好友和工作人员,竟有些说不出的满足——
因为前几届的奖项陪跑,元已非根本就没想着今晚能拿奖,可就是没有准备,才拥有了意外之喜。
他凭借电影《特殊行动》里的施烨一角,成功斩获了华巅奖‘最佳男主’的奖杯,成为了娱乐圈名副其实的又一位影帝。
老天爷难得开了眼,将幸运劈头盖脸地砸向了他。
无论是爱情还是事业,元已非竟在短短一天内就收获了一个满怀。
“已非,恭喜。”
身侧一道声音传来,元已非侧身一看,才发现是秦栎。
对方出道的时间比他早,而且一早就拿下了满贯的影帝奖杯,可以说是娱乐圈中不可或缺的实力派青年演员。
在某种程度上,秦栎算得上元已非在演艺生涯上的伯乐。这回拿奖的电影角色,起初就是秦栎派人多次说服后、推荐给他和团队的。
“秦栎,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元已非笑着从桌上拿起酒杯,没等入口就被对方拦住了。
“酒量不行就少喝,免得纪厘瞧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秦栎提起自己的恋人,难得涌出些悦意。
元已非是隐约有些醉了,倒也没勉强自己。
他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两位好友,喝醉酒的季云启正缠着纪厘要抱抱,后者又气又挣脱不得,场面实在有些滑稽。
秦栎自顾自地喝完了酒,淡定坐在元已非的边上,“已非,有件事想和你聊聊。”
“什么?”
“如果抱着拿奖的心去演戏,不仅会给自己莫须有的压力,也不能百分百投入。”
秦栎开门见山,把话说得很透,“不是大投资的电影才有收获,你没必要把自己困在方寸之间。”
“……”
元已非沉默地将这番话听了进去,还是将那杯未饮的酒喝完示意,“秦栎,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
因为几次入围陪跑都拿不下影帝奖项,外界的舆论给了元已非很大的压力。
无形之中,他和团队就进入了一个选本误区——
想要在电影节拿奖,就必须找大投资、大制作的剧组。
不过拨开迷雾见曙光,现在的元已非只想要好好拍戏、好好和祈衡过生活。
“秦栎,你们随意。”元已非说完,晃晃悠悠地起身。
橙子注意到他,连忙上前拦住,“元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元已非手指在空中虚晃一圈,笑得满足,“偷偷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的小狗勾。”
橙子被突如其来的狗粮砸中,又见元已非似醉非醉的样子,哄道,“元哥,那你去休息室坐一会儿,等祈衡到了我就告诉他。”
“好。”
元已非点点头,推开橙子想要搀扶的手,“不用,你玩去儿吧。”
橙子拿元已非没办法,眼见着他乖乖进了休息室,这才继续和其他人吃喝去了。
……
祈衡避开蹲守在酒店外的记者和粉丝潜入时,庆功宴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他在橙子的示意下直奔休息室而去。
门一打开,祈衡就看见元已非缩在沙发上,又困又醉地眼皮子直耷拉。
很快地,元已非察觉到了祈衡的靠近,他借着对方的力气从沙发上坐起来,晕乎乎地喊,“祈衡。”
“嗯?”祈衡细细打量着他诱红色的眼角,千头万绪又不知从何说起,“醉没醉?”
元已非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有点,但我不耍酒疯的,你别怕。”
“我不怕。”祈衡扬唇。
都说越是外表清冷不爱笑的人,这笑起来的时候就越迷人。
元已非打从心底喜欢祈衡的颜,这会被笑迷得晕乎乎的,忍不住借着酒意撒娇,“祈衡,我一直在等你,哪儿都没去。”
“我知道。”
26/30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