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医院的路上,燕溪舟一直目光古怪地看着穆长云。
前方红灯亮起,穆长云踩下刹车,侧头问道:“你看了我一路,怎么样,琢磨出了点什么没有?”
没有,就,侧脸还挺帅的。
燕溪舟看着他的俊脸,思维开始发散,下意识摇头。
见对方含笑看着自己,他恍然回神:“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
“你……你不是穆长云?”
“我当然是穆长云。”
“那你刚刚……?”
穆长云挑嘴笑,伸手摸了摸燕溪舟的耳廓,坐正了身子。
前方的绿灯已经亮起,他慢慢踩下油门。
“我们先去医院,这些待会儿再说。”
……
医院病房,万玉芝正在输液,人已经睡着了,穆展守在她的身边身边,见穆长云来了,便示意他出去谈。
“妈情况怎么样?”
“没事,医生说是情绪起伏太大,加上最近因为……的缘故没有休息好,才会昏倒,给她开了点营养液,再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穆展疲惫地说,“那边呢?”
“交给那几个朋友了,他们办事靠谱。爸,如果我把舅舅交给警察……”
穆展明白他的意思,拍拍穆长云的肩膀:“你妈这边放心,我会说服她的。”不过她已经知道万玉宏的前科,恐怕也不会再存什么恻隐之心了吧。
他再次叹气,歉疚地看着穆长云:“对不住了,长云。”说完转而面对燕溪舟,看他良久,慢慢鞠了个弓,“燕先生,谢谢你救了我儿子。”
燕溪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愣怔半晌,有些无措地说:“啊……这个……那啥……应该的,朋友嘛,朋友……”
穆展笑笑,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又对穆长云说道:“你妈这里我守着就行。我听说你今天是匆匆从医院赶过去的,你和小燕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又嘱咐了几句,两人才离开医院。
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
两人错过了午饭,家里又没有存粮,好在穆长云翻箱倒柜,找出了几袋傅朗带过来的泡面。
他烧水煮面,没多久就出锅两大碗热腾腾的面条。
燕溪舟也是饿坏了,接过面条埋头苦吃,最后把面汤喝完了,才长吁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穆长云早就放下了筷子,杵着脸看他吃饭。
燕溪舟瞥一眼他的碗,里面还剩下半碗面条,一愣,皱眉问道:“你不吃?”
“本来就不太饿。”今天劳心劳神一天,等事情办完闲下来后,反倒没觉得肚子饿,只是心神有些疲惫。
“哦。”燕溪舟扶着肚子,看着穆长云面前的碗发呆。
“你不问我了吗?”穆长云突然问。
“什么?”反应过来后,燕溪舟瞪他一眼,“问!怎么不问!穆长云你好样的啊,说过不骗我,你又食言!”
穆长云笑呵呵:“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今天要不是万玉宏闻起来,我都忘了。”
“哼。谁信你。”
“那我现在慢慢跟你说?”
燕溪舟吃得太饱,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他撇嘴,懒洋洋说道:“急什么,我现在暂时不想知道,先等我睡一觉。你可组织好语言,让我知道你有什么隐瞒的,哼哼——”他比了个割喉的手势。说罢站起身,往卧室走去。
最后把穆长云一人傻呆呆地留在了饭厅。
……
燕溪舟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梦中回到了曾经熟悉的世界。
深山野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树叶摩擦的扑簌声迅速靠近,周围的小动物被这响动惊得骤然停下,直立身子探查张望片刻,忽然四散逃离。
下一刻,一个瘦弱的身影飞奔而过。
正是十多岁的燕溪舟。
他手上提着一只狍子,身后还追了一只长牙野猪。
“你个蠢猪,跟狍子一样蠢!有本事来追爷啊!”他边跑边笑,成功挑衅了野猪。
野猪尖哮一声,速度加快。
眼看就要被追上,燕溪舟忽然手脚灵活地蹿上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四脚并用地抱着树干。
“哈哈哈哈——看你奈我何!有本事上来啊!”他扒着树干,不停耀武扬威。
野猪没法爬树,只能守在树底下暴躁地刨地,用力撞击树干。
燕溪舟根本没有在怕的,利落地爬到粗树枝坐下,不时扔些叶子果子砸底下的野猪。
一人一猪正在僵持之际,忽然传来一阵树叶摩挲声,下一刻,一个一桌脏污的小孩出现在双方的视线内。
糟了!燕溪舟心中惊呼不好。
野猪立刻被转移注意力。
在它看来,眼前的小孩和树上的小孩是同类,都是入侵它的地盘、戏耍它甚至威胁它生命的可恶人类。
野猪前蹄划地,朝那小孩跑去。
小孩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愣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眼看再不逃跑,恐怕几息之后,身体就会被野猪的獠牙刺穿。
忽然凌空一只野狍子砸向野猪,野猪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燕溪舟利索地下地,手舞足蹈:“喂,我在这里,你来追我啊,蠢猪!”
仇恨目标出现,野猪登时刹住脚,转而又朝燕溪舟跑来。
燕溪舟不再爬上树,他半蹲下身,在野猪冲到他面前时,双手忽然抓住獠牙,翻身骑上野猪背脊。
这举动无疑彻底激怒了对方,野猪开始毫无章法地左奔右突,撞树甩身,企图甩掉身上的燕溪舟。
燕溪舟毕竟年纪还小,没多久就坚持不住,手上一松,被甩在地上,又在野猪顶向自己时,紧紧抓住它的獠牙。
燕溪舟双臂颤抖,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獠牙的尖端距离他也越近。
天要亡我!
双方僵持之际,一个身影悄然靠近,趁野猪不备之际,小孩高高举起石块,重重砸向野猪的头颅。
野猪一声尖锐的嚎叫声响起,想要闪避攻击,奈何前被燕溪舟制住,后头的小男孩迅速又狠厉地又是一下。
几下之后,野猪彻底没了声息,轰然倒地。
燕溪舟突然被砸,好悬一口气过去,四肢乱刨:“救命,救命!我要被压死了!!!”
那小孩急忙扔掉石块,帮燕溪舟一起把野猪推开。
两人累得气喘吁吁,燕溪舟更是四肢无力地瘫在地上。
过了良久,他才转头:“谢谢你啊。不过我也是为了救你,要不是你,我能跟它耗上一天一夜……不,三天三夜!”
那小孩羞赧地笑笑,没有说话。
燕溪舟手脚并用爬起来,看着野猪的尸体咕哝道:“哎哟喂,为了杀这家伙,可折腾死我了。不过这也不是我自己杀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了。算了,想那么多!”
他从背后抽出长刀,把猪头割了下来。
一转头,就见那小孩满脸好奇地看着他做这些。
“喂,吃东西吗?烤猪肉!爷都多久没吃这好东西了!”
小孩愣了片刻,慢慢点头。
“吃。”
第81章 自此,燕溪舟在这片……
自此, 燕溪舟在这片森林中也算有了个伴。
两人饥餐渴饮,燕溪舟负责打猎,小孩儿知道许多野菜, 丰富了两人的菜单。
有了小孩, 燕溪舟的丛林生活也不那么难熬了, 否则每一次被放在森林中,等他再次出森林, 都像个野人重新回归社会似的, 要适应好久。
唯一可惜的是, 燕溪舟不知道小孩儿叫什么。
小孩儿说他没有名字, 燕溪舟也不在意, 整天对着他“喂喂喂”地叫唤,小孩也应得开心。
安稳日子过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 兵戈交击之声打破了平静。
燕溪舟疾奔到山洞门口,就见小孩被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抓着, 脸色煞白,双唇开开合合, 他却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他又气又急,欺身上前想去救人, 奈何功夫远没有那人好。
双方你来我往,那人耍他耍够了, 狞笑着高举长剑,狠狠捅进小孩的腹部。
小孩目光蓦地瞪大, 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经受如此遭遇,喉头一哽,吐出鲜血。
燕溪舟目眦欲裂, 咬牙切齿:“你竟敢!我杀了你——”
“嘶——”一声痛呼在他耳边响起。
燕溪舟猛地睁眼,哪里还有什么森林小孩和坏人,他如今正躺在床上,眼前还是那个熟悉的房间。
——不,不全对。
身旁还多了个热乎的大活人。
他用力推了穆长云一把:“你怎么又跑过来我床上了!”
穆长云差点被推得摔下床,痛呼一声:“好痛!”
燕溪舟眼疾手快地又把人拽回来。
“哪里痛?我推着你伤口了?”
“哎——你刚才睡着睡着,也不知道梦到什么,大叫一声,还咬牙切齿地掐了我一把,现在还痛着。”穆长云摩挲着腰侧,表情有些委屈。
燕溪舟眉毛倒竖:“你还敢说!要不混来我床上,我能掐得到你吗?!——衣服掀起来!”
不等穆长云动作,他就不由分说掀开了对方的衣服。
穆长云主动侧了侧身,让燕溪舟看到被掐得红通通的后腰。
看来刚才自己的劲确实挺大的。
“该!你说你这是什么破毛病!”燕溪舟眉头紧皱,有些心疼,“等着,我去拿冰袋。”
他赤脚跳下床,没多久就弄了一袋子冰过来。
“趴好。”被掐的位置在后腰,躺着敷不到,燕溪舟把穆长云推了趴下。
穆长云的衣服被掀开,露出劲瘦的腰肢。燕溪舟心道,这人因为受伤,都快一个月没运动了,身上却还是没长肉。一时有些羡慕嫉妒,又有些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目光在穆长云背上逡巡,最后定格在了背后的一个伤口处。
那伤口大概有四厘米左右长,缝针后愈合的伤口像条丑陋的肉蜈蚣,贴在穆长云的背后,刺目非常。
这又是什么时候弄的伤?
脑海中忽然闪过刚才梦境中的画面——在他印象中,小孩好像伤的也是这个位置。
他神思游荡。不知道自己被带走之后,小孩儿最后如何了。这件事他一直没敢问左右护法,怕对方的回答坐实他的猜测。
就如同他对爹娘的态度一样,只要一日没找到尸体,两人就都还活着。
现在想想,自己确实有种鸵鸟心态。
他自嘲地摇摇头。
“溪舟……”穆长云忽然嗓音沙哑地叫了他一声。
“什么?”
“我那里的伤已经好了。”
燕溪舟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伤口上,正不停摩挲。
而穆长云整个背部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不知道是因为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燕溪舟仿佛触电一样猛地收回手,脸色轰然涨红,心道对方这个姿势不错,看不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他眼睛乱晃,胡乱找了个话题:“那啥,你这地方怎么受伤的,我以前都没注意。”
穆长云做了几个深呼吸,冷静下来后才说道:“当初‘他’出车祸时,听说钢管直接从背后穿透的。”
燕溪舟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我没什么感觉就是了。我……清醒过来时,已经是三年后了,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都已经愈合。”
“你这伤口,跟我认识的一个人还挺像的。”
穆长云顿了顿,问道:“和谁像?”
燕溪舟摇头,想起对方看不见,又道:“不提也罢。”他拿开冰袋,检查红肿的地方,冰敷后已经消下去许多,便把冰袋放到一边。这东西不能敷太久,不然容易受寒。
“行了,明天应该就好了。我说你,没事别往我的卧室跑!这次是掐你,下次我没准就踢你了!”
穆长云“哼哧”大笑:“你这床不行,太小了。不如你来我的卧室睡,这样我就不会老往你这里跑了。”他这话带着几分试探,身后忽然没了声音,穆长云有些悬着心,忍不住想转头。
忽然转动的动作被一只手制止。
“穆长云,你那些手下知道你这么流氓吗?”
穆长云又笑了:“应该不知道,况且我干吗去对他么耍流氓呢,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燕溪舟咕哝:“你也知道自己在耍流氓啊。”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不去,去你那屋子麻烦死了,整天跑上跑下,你不嫌烦,我嫌烦!”
“没问题,我这就把卧室搬下来。咱们一言为定,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千万别食言而肥。”
燕溪舟瞠目结舌:他们一言为定了啥?!
……
燕溪舟原本以为要把穆长云原先的卧室搬下来,恐怕得废一点心神,谁知道穆长云是个彻底的行动派,当天晚上就定好了床,第二天一早,家具公司的人就上门。
房子的一楼不止一间客房,穆长云挑了个采光最好的,让人把床搬进去,敲敲打打一番,新床就替换了旧床。
只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客房就焕然一新。
“我搬下来了。”他笑眯眯地对燕溪舟说。
燕溪舟:……
燕溪舟面对穆长云这迫不及待势在必行的架势,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特别想问:至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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