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池想了想:“其实我反而不想公开。”
葛苇问她:“你不想公开?”
顾晓池点头:“我想安静的画画,像周老师那样,不受外界太多打扰。”
当时葛苇跟着点了头。
她当然会尊重顾晓池的意思,只是,心里滑过一阵失落。
后来,葛苇明显没什么心思回答收尾的问题了,节目草草收场。
走出镜头外的时候,她看到韩菁在跟节目组吵架:“怎么能临时问台本里没有的问题?这是直播!你们讲不讲起码的游戏规则?”
葛苇上去拉了她一下:“算了。”
反正以后肯定不会跟这个节目组合作了,直接拉黑,不用在这里多费唇舌。
韩菁还在愤愤不平,骂了一路。
走出演播厅的时候,太阳都还没落山,韩菁深吸一口气,不骂了,摸出烟丢给葛苇一根:“抽了再走。”
蒋一涵和小平去车上等她们。
葛苇笑笑接了,两人点烟,站在演播厅外的花坛边。
葛苇站了一会儿觉得累,靠在花坛边沿半坐着,韩菁沉默的站在她对面。
其实大夏天的,蚊子挺多,葛苇全身只有脚踝露出来,抽着烟,不一会儿就要弯腰在脚踝上拍一下。
韩菁穿短袖,在自己胳膊上打的噼里啪啦的。
还是被咬了,葛苇觉得脚踝上一阵痒的出奇,弯腰去挠,抬头又看到,韩菁的胳膊上也有两红点。
不过两人抽烟抽的挺顽强,被咬成这样,都坚持着没走,非要抽完手里那支烟。
好像她们从来就是这样。
遇到事儿了,也不说什么,说什么都觉得矫情。就互相陪着,抽一支烟,或者喝一顿酒。
在狂风漫天的海堤上是。在蚊子一堆的夏日花坛边也是。
烟抽完了,两人一起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韩菁这时才低声问了一句:“乔羽的消息,你想听么?”
葛苇脸上的表情怔了一会儿。
“说吧。”她的声音比韩菁还轻。
“慕雨家人报案以后,前期调查了一段时间,把她扣了。”韩菁压低了声音说:“估计在里面也待了一段时间吧,现在又出来了,听说她妈到处托关系,找了最好的律师。”
“诱导自sha这种事情,本来定罪就很难,你做好心理准备。”
葛苇沉默的点点头。
也没说什么,往蒋一涵停车的方向走。
韩菁看着她的背影。
良久,喊了她一声:“葛苇。”
葛苇转头。
韩菁犹豫了一下,问:“你是想乔羽被定罪,还是不想她被定罪?”
葛苇说得很坚定:“如果她不被定罪的话,怎么对得起慕雨。”
说完又自顾自的往前走。
韩菁看着葛苇的背影,很久之后,长叹了一口气。
一直到葛苇上了蒋一涵的车,韩菁才往自己车的方向走。
上了车,小平坐在副驾上问:“苇姐还好吗?”
韩菁沉默的摇摇头。
葛苇这人吧,也许是戴面具戴惯了,什么都习惯藏在心里不说。
乔羽的真面目被揭穿以后,这段日子,她绝口不提乔羽,每天跟顾晓池甜甜蜜蜜缠缠绵绵。
可她越像没事儿人一样,韩菁知道,她内心受到的冲击越大。
曾经愿意以命相托、全心信赖的人,到头来,竟是杀害另一个最重要朋友的凶手。
葛苇信了乔羽十年,乔羽在她心里,一直是那个大学时初遇时清冷高洁的女生,干干净净的,又特勇敢,暴风雨的时候只有她一人会跳下船,救回葛苇的一条命。
当初,葛苇、慕雨和乔羽,三个人是那样要好。事情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了这样坏的地步呢?
韩菁本以为,葛苇是不太能接受乔羽竟是sha人凶手这个事实。但今天这一问,她发现,葛苇心里的纠结其实在于,她一边恨着乔羽,一边恨着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察觉。早一点,早一点的话……
是不是就能救慕雨一条命。
韩菁看到了葛苇心里的不甘,叹了口气,小平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韩菁揉揉小平的头:“再给我点支烟。”
******
葛苇到了家楼下,又抽了一支烟才上去。
夏天蚊子是多,刚才脚踝上还是一个蚊子包呢,一支烟的功夫,变三个了。
月亮已经爬上来了,夜色还不重,是一种淡淡的蓝黑,像是放了很久的墨水,连浸在里面的心事都跟着褪了色。
葛苇抽着烟,想起她们大学排练的时候。
那时候慕雨演一画家,怎么都找不着感觉。
那部舞台剧葛苇是女一号,抽不开身,乔羽就每天陪着慕雨,邶城的各个公园转了个遍,去写生找感觉。
最后这部剧很成功,谢幕的时候,慕雨还抱着乔羽的脸亲了一口,乔羽难得笑的挺开心的。
葛苇又抽了一口烟,望着天上的一轮弯月。
为什么,为什么人会这么多面?
多面到她到底没能早一点察觉,那样的亲近之下,包含着怎样扭曲的心理。
慕雨,对不起。
******
灭了烟,葛苇的表情又恢复如常。
安寒来开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妩媚的笑脸:“葛影后,你回来啦。”
葛苇拍拍肚子:“料都在这儿呢,你等等啊。”
她说的是那些要告诉安寒的八卦。
安寒嘻嘻嘻的笑。
葛苇换了拖鞋,就往厨房的方向走。
她已经听到了厨房里的动静,是顾晓池在炒菜。
她走过去,环住顾晓池的腰,脸贴在顾晓池的背上。
顾晓池颠着炝炒牛肉丝的锅,没回头,却不忘问葛苇:“累了?先喝点绿豆汤么?没放糖。”
葛苇摇头,一张脸就在顾晓池的背上蹭来蹭去的,像猫。
抬起头才发现:“Cao,粉底蹭你衣服上了。”
衬衫上黄了一片。
顾晓池关了火,放下锅铲,转过身来。
她轻轻的还住葛苇的肩,抱着她,把葛苇的头按进自己怀里。
“没关系。”她说。
抽油烟机还开着,声音很大,葛苇没听清,问她:“什么?”
头埋在顾晓池怀里,声音嗡嗡的,显得有点遥远。
顾晓池把葛苇抱的紧了一点,又说了一次:“没关系,不是所有事,你都能提前发现,也不是所有事,你都能控制的。”
这次葛苇听清了。
顾晓池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温柔,温柔又坚定。
抽油烟机的声音呼呼呼的,也没能把顾晓池的这句话,给搅碎了吸走。
顾晓池抱着葛苇,像哄小孩儿似的,拍着她的背。
葛苇总觉得,顾晓池说的“没关系”,不是指她蹭脏了衬衫这件事。
葛苇伸出手,环抱住了顾晓池的腰,紧紧的。
“嗯。”她把头埋在顾晓池怀里说。
眼眶有点热,不知是不是因为顾晓池刚才炝炒了牛肉,厨房里的烟没抽干净。
葛苇吸了下鼻子,觉得就算不是因为油烟,好像也没关系。
想哭也没关系。心里还有那么多的不甘、纠结、愧疚、难过,也没关系。
顾晓池还在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的。
温柔的像是刚刚说过的那句话:“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回应小天使们的好奇!展现一下咱们苇姐某天晚上的某浏览器搜索记录:
【说错话惹对象生气了怎么办?】
【对象不理我了怎么办?】
【怎么跟对象道歉最有用?】
【制服真的you惑吗?】
【哪个职业的制服最有you惑力?】
……
hhhhhh~作者姨母笑=v=
第86章 迷宫
因为今晚,只有葛苇、安寒和顾晓池三个人吃饭,顾晓池做的菜挺家常。
芹菜炒牛肉,清炒猪肚菇。
葛苇洗了手,坐到餐桌边。
还穿着刚才的黑衬衫、牛仔裤,抽了一张纸,想在吃饭前把嘴上的口红擦掉,又歪着头,摘下了两条珍珠耳线,随手放在餐桌上。
安寒悄悄的瞟葛苇。
其实她有点不敢正眼看葛苇,葛苇虽然摘了耳线、擦了口红,可她没用卸妆油,嘴唇上红色的印子还在,整个人看起来跟刚才直播时,没什么区别,还是艳光逼人。
刚才还是屏幕里遥不可及的大明星,这会儿却坐在自己对面、晃着脚等开饭。
安寒觉得这一幕好不真实。
顾晓池最后过来的,给她自己和安寒各端了一碗米饭,又给了葛苇一个空碗,坐到葛苇身边。
安寒问:“葛影后不吃米饭么?”
葛苇马上说:“想。”
顾晓池看了她一眼。
葛苇又说:“但怂。”
她笑笑解释:“晚上吃米饭太胖人了。”
媚眼如丝的瞟了顾晓池一眼:“这人就是被派来监视我的,内奸。”
“偏偏我还愿意听她的话。”
葛苇明明说的是普通话,也不是吴侬软语,偏偏尾音上扬,又带点暗哑,带着勾子似的,魅惑到血液里去。
安寒听的骨头都酥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餐桌底下传来,安寒悄悄往餐桌下面瞟。
葛苇跷着二郎腿,穿着拖鞋的一只脚,在顾晓池放着的左腿上绕啊绕的。
像水蛇,像柳枝,像缠上就再也摆不开的妖精。
安寒看的脸都红了,抬头看一眼顾晓池,却面色如常的在那儿给葛苇夹菜。
于是安寒懂了,这种黄金狗粮,是人家的日常。
安寒咳嗽一声,换了个话题:“葛影后也会胖么?我还以为就我等凡人会胖呢。”
“会啊。”葛苇一边吃顾晓池刚给她夹的芹菜牛肉丝,一边说:“你要是怕胖的话,可以多吃芹菜,好拉粑粑。”
安寒:……
顾晓池:……
现在安寒敢正眼看葛苇了。
葛苇刚开始嚷嚷着饿,吃了小半碗菜,缓过来了,开始跟安寒聊圈里那些事儿,报了一三个字的女明星名字,问安寒:“你知道她嘛?”
“嗯嗯。”安寒猛点头,手里的筷子都捏紧了。
来了,一手新鲜猛料,它来了!
葛苇说:“她分手那事儿,假的,避风头用的,其实结婚证都扯了的,两人的财产也早都捆绑在一起了。”
安寒的眼睛都快瞪成乒乓球了。
葛苇又报了一个男演员和一个女演员的名字,问安寒:“知道他们嘛?”
“嗯嗯。”安寒心想谁能不知道啊,这么红,还经常以恩爱夫妻的形象上各种节目。
“早离了。”葛苇拈了根芹菜丝扔进嘴里:“不过应该不会这么早官宣,他们还有好几个合同,以夫妻档名义签的,不然要赔一笔巨款。”
安寒的眼睛都快瞪成排球了。
葛苇讲着讲着,一拍桌子:“这不对味儿啊!”
她笑嘻嘻的看着顾晓池撒娇:“北鼻,炸盘花生米来呗?”
安寒觉得自己的双眼也瞪不成排球了:“北北北……北鼻?!”
顾晓池解释:“她平时不这样叫我。”
就为了一盘油炸花生米,堂堂影后,瞧她这点出息。
结果顾晓池还冷漠拒绝了她:“不行。”
还油炸,这大晚上的,疯了吧。
葛苇嘀咕:“讲八卦嘛,不就得花生米再配二两二锅头,才对味儿。”
安寒跟着一拍桌子:“我有!”
顾晓池惊了,眼睁睁看着安寒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包蒜香花生米,两小瓶二锅头,放到了餐桌上。
见顾晓池盯着,安寒有点心虚:“这花生……炒的……比油炸的好点儿。”
见顾晓池还在犹豫,她又一拍桌子:“你不是说这顿饭是为了报答我么!”
顾晓池叹了口气:“好吧。”
葛苇对着安寒笑逐颜开:“装备带的这么齐,你可真是专业听八卦的!”
吃着花生米,喝着小白酒,这味儿一下子就对了。
安寒问葛苇,一当红女星跟年下小狼狗恋爱的事:“是真的么?”
葛苇把一颗花生米搓了红衣丢到嘴里:“是呀,婚都定了。”
安寒又问葛苇,一整容女明星当小三的事:“是真的么?”
葛苇又抿了一小口二锅头,满足的一咂嘴:“是呀,原配应该快离了。”
反正一顿饭吃下来,安寒的双眼再没缩回过正常大小。
背上书包离开的时候,安寒意犹未尽:“晓池,你报答我的这顿饭,简直是满汉全席!”
显然说的不是餐桌上的菜。
葛苇笑嘻嘻:“以后多来听八卦啊!”
惦记上人家的蒜香花生米和二锅头了。
顾晓池和葛苇换了鞋,送安寒下楼,也为了让葛苇消消食。
两人的手在电梯里一直牵着。
走出电梯的时候,难得遇到一邻居,远远的走过来,两人的手,又不着痕迹的放开。
轻飘飘的一滑,原本紧牵着的两只手就散了,关在屋子里的那些亲密,在月光下再没有一点痕迹。
两人隔着一人以上的距离,像陌生人。
顾晓池轻轻呼出一口气。
月光晒在背上,她觉得有点儿凉,葛苇身上酒香混着茉莉花茶的香气,幽幽的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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