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声音压的很低,被又一阵雷声盖过,也不知葛苇听到了没有。
没听到也好吧。顾晓池心想。
也许是她多此一举了。
本来她今晚留下,就是因为葛苇的那句:“要下雨了。”
不过顾晓池倒不是觉得下雨的时候走不方便,而是她看了一眼窗外,又想到今天天气这么闷,觉得晚上可能会一直打雷,像夏天的那种大雷。
她怕葛苇一个人睡觉害怕。
所以葛苇说葛荇不喜欢别人睡她床的时候,顾晓池也没坚持,也没提出去客厅睡沙发之类的,而是老老实实给自己拿了一床被子,上床躺下。
有点想陪着葛苇的意思。
然而她说完那些话以后,葛苇很久都没有再发出声音。
也许,已经睡着了吧。
雷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顾晓池闭上了眼睛。
******
葛苇一直睁着眼睛。
她是面向窗户睡的,卧室的窗帘不遮光,一直要换遮光窗帘的也还没来得及换,今晚一闪电,所有的光就直愣愣的透进来。
葛苇的眼前被闪电晃着,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明明暗暗的,像她今晚的心情。
闻到顾晓池身上麻辣烫味的时候,暗着。等到顾晓池洗完澡,散发出跟她一样的玫瑰味时,明着。在听到顾晓池说那饼干,竟然是小师妹献宝给她的,又暗下去。
窗外忽然好大一声雷,葛苇本来在想心事的,猛然被这雷声一惊,吓得一哆嗦。
身后的顾晓池忽然说话了。
“别怕。”顾晓池说。
她之前还以为顾晓池睡着了呢。一动不动,一点声响也没有。
葛苇的心里暖了一下。
顾晓池又说:“没事,我在这里。”
这句话和雷声混在一起,几乎被雷声湮没,可葛苇就是听到了。
她好像拥有了一种特异功能。无论人群再拥挤,她也总能看到顾晓池;无论环境再嘈杂,她也总能听到顾晓池。
葛苇忽然觉得有点想哭。
她知道自己是一只纸老虎,平时看上去耀武扬威的,其实特别怂。怕黑,怕打雷,怕鬼,也怕寂寞。
还怕顾晓池走掉。
后来顾晓池真的没有走。
还跟她说:“没事,我在这里。”
葛苇缓缓的伸手,很轻微的动作,连顾晓池都不能发现的那种轻微。
她有点想去摸顾晓池的手,可手伸到一半,摸到的却是自己这床被子的边缘,阻隔了她的手通向顾晓池的路。
两人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可被子已经分开了。
背对背,好像隔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葛苇又默默把手缩了回来。
但顾晓池在这里,她发现自己真的不怕了。
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后来有没有再打雷。
******
等葛苇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光已一片大亮。
已经到第二天早上了。
下了一晚的雨,空气中一直蓄积的水气散去了,天反而变得敞亮起来。
葛苇本来昨晚是缩在床的一边睡的,这会儿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床的中央,四仰八叉的,睡成了一个很豪迈的“大”字形。
也不是她睡相不好,而是身体好像有潜意识,睡着了,放松了,就想往顾晓池那边凑。
她伸展了一下手臂,又伸了伸脚,想装作刚睡醒不经意的样子,去碰床另一边的顾晓池。
结果床的那一边空荡荡的,葛苇伸手伸脚的忙了半天,伸了个寂寞。
葛苇一下子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我cao。”她低低的骂了一句。
床的那一边不仅空荡荡的没人,还连被子都已经收走了。
她猛地翻身下床,拖鞋没穿好就开始往衣柜那边走,还差点被拖鞋绊了一下。
一把拉开衣柜的门,发现顾晓池昨晚盖的那床被子,果然已经叠的好好的放进衣柜里了。
葛苇又啪啦啪啦的趿着拖鞋冲到客厅。
一看,果然顾晓池的书包已经不在了。
顾晓池……走了?
葛苇的手机刚才就被她捏在手里了,这会儿举起来就拨出一个电话去。
不是打给顾晓池的,是打给韩菁的。
韩菁的声音迷迷糊糊传来:“你知道现在才几点么?叫魂呐?”
“我cao,我cao我cao。”葛苇说:“你赶紧到我家来一趟,你姐们儿好像失恋了!”
******
韩菁嘴上骂着葛苇扰她清梦,结果半个多小时就赶到葛苇家了。
早高峰都还没到,她一路飙车过来,倒是很快。
葛苇来给她开门的时候,头也没梳,脸也没洗,脸色又苍白,穿一身白色的睡衣跟女鬼似的。
直接带着韩菁往客厅走,韩菁一看茶几上,好几瓶洋酒都摆好了。
葛苇问她:“你带蒜香花生米了么?这点默契应该有吧?”
韩菁瞪了她一眼。
还是从包里掏出两大包蒜香花生米,扔在茶几上,砰砰两声。
葛苇这才点了点头:“可以,是我亲姐们儿。”
“你亲姐们儿想问问你。”韩菁瞥着葛苇:“你等我的时候,有摆酒的这闲工夫,怎么不去梳个头洗把脸,换件衣服再见我?”
“现在那重要么?!”葛苇直瞪她:“你姐们儿都被人甩了!”
“什么情况啊?”韩菁在茶几边坐下,放下包,问葛苇:“你们家小孩儿不是被你迷的五迷三道么,你怎么就失恋了?”
“她跟我分!居!了!”葛苇撕开蒜香花生米的袋子,往手里到了一大把,全塞进嘴里,咬的嘎嘣嘎嘣的,然后又喝了一大口威士忌,直接对瓶吹的那种。
韩菁看的直皱眉,也不知葛苇嘴里现在是什么味儿。
“到底什么情况?”韩菁一边问,一边不经意间看到,客厅垃圾桶里有一大碗麻辣烫,袋子都没拆碗盖都没揭开的那种,随口问了一句:“这麻辣烫打包回来怎么不吃啊?”
“快别提麻辣烫了!”葛苇烦躁的一挥手:“都怪这倒霉催的麻辣烫!”
葛苇把她和顾晓池闹别扭的事跟韩菁说了,韩菁笑的哈哈哈的。
韩菁说:“这就叫蚍蜉撼大树,一物降一物!我就看看你们俩谁能别扭的过谁。”
葛苇瞥了她一眼:“你乱背歪诗这一点怎么也随我呢?”
“唉,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葛苇又叹了口气:“你说我们俩怎么就这么别扭呢?你和小平的恋爱怎么就谈的风平浪静的?”
“我们俩人格健全呗。”韩菁说:“你们能跟我们比么?”
“你骂谁人格不健全呢?”葛苇边喝威士忌边瞪她:“我们怎么就人格不健全了?”
“你们俩都缺爱。”韩菁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所以一逮着真爱,就都有点用力过猛。”
葛苇若有所思。
她想了想才说:“晓池这小孩儿,是挺敏感的,所以我更不想委屈她。”
她知道,顾晓池说着不想公开,但其实内心,根本不想一直藏着躲着。
做贼似的,谁不委屈。
于是葛苇想着,一点一点把她和顾晓池的关系公开出来。那张背影照,是她想先试试舆论的风声。
生怕舆论有什么过激言论,会伤到顾晓池的心。
韩菁陪葛苇喝着威士忌,瞟了她一眼:“你和顾晓池的那张背影照,是你自己放到微博上的吧?”
葛苇:“知道还问。”
她也问韩菁:“我和金萱一起吃早饭那照片,是你故意没控评的吧?”
韩菁也笑:“知道还问。”
两人碰了碰杯,都干了。
葛苇又给自己和韩菁各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晃了晃,盯着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
“和晓池的关系,我不可能一直藏着。可我怕贸然一曝光,影响你公司,又怕舆论压力太大,晓池承受不住,毕竟她不是圈里人,所以我想着,先试试水。”
“我这也是那天晚上,群里一老粉把照片发我,我临时兴起。”葛苇说:“没来得及跟你商量,不怪我吧?”
“这事儿我们之间还需要商量?”韩菁瞥着她:“骂我呢你这是。”
葛苇说:“我知道你懂,所以第二天我和金萱那照片出来的时候,我一猜就是你,都不用问你。”
韩菁点头:“那时网上对晓池的风评,还看不清方向,我想有人把你和金萱的照片放出来,分散一下火力也挺好。”
葛苇点点头。
她一直在吃韩菁带来的蒜香花生米,很大的一袋,很快就被她吃了快三分之二。
韩菁都忍不住问她:“你不会是佯装跟晓池闹别扭,就为了骗我两包花生米吃吧?”
葛苇骂她:“滚!”
韩菁又问:“不过你跟金萱聊那么热乎干嘛?”
葛苇吃着花生米,低着头不说话。
“跟俞导新电影的投资有关?”韩菁又问。
葛苇还在吃花生,没摇头,默认了。
韩菁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骂她:“傻不傻啊你。”
葛苇也跟着叹了口气。
“韩菁。”她抬起头来,看着韩菁的眼神有点迷茫:“你说,顾晓池跟我在一起了之后,会不会发现我很油腻?会不会觉得周老师或小师妹更好?”
韩菁被她问的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
今天还要回陈导的剧组拍戏。
韩菁盯着葛苇,没让她喝太多酒,吃的花生米倒是比喝的酒多。
葛苇有些担心的问韩菁:“我吃这么多花生,会不会一直放屁啊?”
韩菁瞥着她:“亏你还有偶像包袱啊,那你能不能先去把头梳了把脸洗了?”
因为她们这顿酒喝的太早,所以等葛苇洗漱完毕,韩菁载着她来到片场的时候,不仅没迟到,还早到了。
葛苇也知道今天要拍戏,喝酒就是意思了一下,挺清醒的坐在那儿,等着妆发师给她弄造型。
顾晓池没在。
韩菁替顾晓池去跟陈导打招呼:“晓池那边学业挺忙,从今天开始就不来剧组守着了。”
陈导一愣:“晓池已经很郑重的来跟我请示过了,你这边怎么又来说一次?”
韩菁当时就觉得,顾晓池真的挺不错的,跟葛苇闹别扭归闹别扭,该承担的责任,一点都不含糊,从不掉链子。
韩菁对陈导陪笑:“我们这不是尊重您吗!”
陈导不吃她这一套,走了。
韩菁想了想,能逗笑陈导这尊老派又严肃的大佛的,好像还真的只有葛苇和顾晓池。
两只截然不同类型的妖精。
葛苇化完妆,开始拍戏。
她对着镜头唱歌,妩媚又颓废。发现贺淼扮演的年轻教授,一直坐在台下看她,飘过去的眼神,有点撩,又有点躲。
陈导一直盯着监视器,这段戏的情绪很细腻,看着葛苇的表演,她觉得还行。
葛苇又自己喊了NG。
几场戏拍完,葛苇走出镜头,走到自己的躺椅边,坐下休息。
韩菁本来在跟副导演聊事情的,远远看着葛苇,坐在灯光下,额头都已沁出一层晶莹的薄汗。
韩菁回忆了一下,发现葛苇在演这戏的时候,自己叫NG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她跟副导演说:“不好意思,我们待会儿再聊。”
她向葛苇走过去。
“到底什么情况?”韩菁压低了声音问她:“你为什么不停给自己喊NG?”
葛苇的眼神,露出如今早一般的迷茫:“我唯一能做好的事只有演戏,我不能原地踏步,得不停提升自己吧?”
“顾晓池还那么年轻,她会不断成长,如果我老停在原地的话……顾晓池会不会很快就发现,我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好?”
第100章 找她
美院附近,周骊筠的工作室。
“晓池。”
顾晓池蓦的抬起头,才发现是周骊筠在叫她。
周骊筠看着她,好气又好笑:“如果画不下去的话,就不要浪费我的颜料。”
顾晓池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挤颜料的时候,走了神,调色板上好大的一坨。
又看了看自己的画板,一片空白。
她有些不好意思:“周老师,对不起。”
周骊筠摇摇头:“没事,你要是画不下去,不如去帮我看看齐笑的画。”
顾晓池点点头,站起来。
这就是她感激周骊筠的原因。周骊筠聪慧,通透,从来都是看破不说破。
她看出顾晓池无心画画,也不会来说教她,让顾晓池去帮忙教齐笑,反而让顾晓池不得不有点事情做,从胡思乱想中解脱出来。
顾晓池站在齐笑身边,看她的画。
齐笑有点害羞,下笔都有点抖。
顾晓池指了指她的画板:“明暗关系,好像不太对。”
到今天为止,顾晓池搬出葛苇家,已经到了第三天。
有时候回头想想,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跟葛苇闹成这样,已经变得很恍惚。
好像,好像她是因为,葛苇跟金萱一起聊天、抽烟、喝酒,本来说好了来找她,却只发了一条微信交代,后来连哄哄她都没有。
好像,好像葛苇是因为,顾晓池让葛苇等了很久,自己却和齐笑一起去吃了麻辣烫,还试图把齐笑给她的的饼干,拿给葛苇吃。
现在想来,都是些很无聊的理由。
其实顾晓池知道葛苇跟金萱肯定没什么。她觉得葛苇也知道,她跟齐笑肯定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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