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池摇摇头。
葛苇说:“那我先去吹头发?”
顾晓池又点点头。
葛苇笑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笑顾晓池的寡言,转身重新走进浴室。
门没关严,半掩着,呜呜呜的吹风机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一同传出来的,还有葛苇沐浴露的香气,伴着蒸腾的热气。
好像有薰衣草。还有什么,顾晓池闻不出来了。
反正,就……挺勾人的。
顾晓池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书上。
通天羽冠。衣毛冒皮。
顾晓池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葛苇吹完头发,又走出来:“你去洗吧。”
黑色的头发蓬松的,披散在肩头,像狮子,显得整个人小了好几岁。
顾晓池犹豫。
葛苇笑:“我不会轻薄你的,普通朋友。”
顾晓池反倒红了脸,站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向浴室走去。
开了淋浴,钻进去。
镶嵌在墙角的架子上,还放着葛苇自己带来的沐浴露。
顾晓池鬼使神差的拿起来闻了闻。
清醒过来,觉得自己太猥*琐了,又赶紧放下。
快速的洗头发,又冲洗身体。
浴室里,葛苇身上的味道,被热水的蒸汽无限放大,她不想久待。
很快就关了水出来,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擦干身体。
镜子挺大的,蒙了一层厚厚的水气,白白的,看不到镜子里的自己。
顾晓池的眼神,本是漫无目的的落在镜子上,忽然一怔。
向着镜子的角落凑过去。
那一片的水蒸气更薄。
其他的区域,都蒙了葛苇和顾晓池两人洗澡后的水气。而这一片,是葛苇刚才涂抹过的。
她好像写了什么字,又涂掉了。
指尖画出弯弯绕绕的一堆线,把她原本写的字完全覆盖。
顾晓池研究了很久,也没看出她写的是什么。
只好走出去,裹着浴袍。
葛苇已经换好自己的睡衣了。黑色丝绸,长袖长裤,挺正经。
顾晓池都没想到,葛苇会这么正经,这么配合。
她坐在沙发上剪脚指甲,抱着膝盖,头低着。
顾晓池可以看到她头顶的旋,圆圆的一小颗,很可爱。
葛苇这样张扬又跋扈的人,是很难跟“可爱”这个词扯上关系的。
葛苇听到顾晓池出来,抬头看她。
脸上架着一副黑色的框架眼镜,显得更小了,好像比顾晓池大不了几岁。
葛苇笑了一下,挥舞着手里的指甲钳,问:“要剪指甲么?”
顾晓池觉得,自己刚被水蒸气熏过的脸颊,红得发烫。
她知道葛苇在暗示什么。
那是顾晓池陪葛苇去沙城录节目的时候,两人还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她也像今天这样,和葛苇待在酒店的房间,帮葛苇吹完头发,葛苇让她陪自己睡觉。
顾晓池误以为这个纯洁的“睡觉”,是那种意味的“睡觉”。
很尴尬的告诉葛苇:“我……忘剪指甲了。”
这会儿葛苇挥舞着指甲钳,显然是在逗她。
顾晓池红着脸:“我……”
没想到葛苇很快埋下头去,继续剪指甲:“好了不逗你了。”
倒是顾晓池一愣。
没见过葛苇调戏人的时候这么快放弃的。
好像她自己也很后悔刚才的玩笑。
葛苇剪完指甲,叫顾晓池:“你过来。”
顾晓池走过去。
葛苇把右腿架在沙发扶手上,睡裤撩到膝盖处。
小腿上隐隐的伤痕,在落地灯的灯光照射下,明显起来。
顾晓池低头,刚好可以看到那个伤痕。
今天顾晓池和葛苇都没有去泡温泉,顾晓池也没问,就是想着葛苇的伤,或许还没全好。
现在看起来,倒是好得差不多了,看来医生料理的很好。
就是有很隐约的疤。
那个疤的形状挺奇怪的,不大,像人咬过的齿痕。
葛苇问:“是不是挺丑的?”
顾晓池摇摇头。
葛苇撇嘴:“就是挺丑的。说起来,这还得怪你。”
顾晓池静静看着她。
葛苇也抬头看着顾晓池。
少女的眸子垂着,睫毛很长,被落地灯的灯光,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刚洗完的头发毛绒绒的。就连睫毛,也被灯光晕染的毛绒绒的。
从说做普通朋友开始,顾晓池对待葛苇,就一直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唯一表情出现波动,就是刚才吃晚餐,乔羽坑了顾晓池一把,而葛苇没有阻止的时候。
还是小孩子,拼命忍着,表情还是明显黯淡了下去。
像是被抛弃在路边,等不到人爱。
不过一瞬间,又恢复如常,淡淡的,甚至有一些冷,瞧不出任何情绪。
唯独这时,在灯光下,才变得温柔起来。
有些像以前的她。
葛苇的心里动了动。
终于,顾晓池问:“为什么怪我?”
葛苇说:“那天我泡澡,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就睡着了,伤口沾了水。”
葛苇的声音低下去:“又用了那个什么来路不明的绿药膏,也不知是不是中毒了,才留得疤……”
嘟哝着,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顾晓池的睫毛颤了颤。
她问:“我能看看么?”想仔细看看葛苇腿上的疤。
葛苇点头。
葛苇以为她要坐在茶几上,没想到,顾晓池直接蹲在她面前。
脸凑近她的小腿,很近,呼吸喷在她小腿的皮肤上。
刚洗完澡,有一些温热。
顾晓池看得专注,葛苇低头。这会儿,换她从高处俯视顾晓池了。
额发毛绒绒的,真的像小孩儿。睫毛这样看更长,扇子似的,随着她的眨眼,一抖,一抖。
眼神专注。
葛苇发现顾晓池这个人吧,有个特点。干什么事情都容易显得特别专注,跟人说话的时候眼神认真,让人以为自己在说什么特重要的事。
现在看个伤疤也看得这么认真,眼神温柔又专注。
葛苇问她:“你是在看什么世界名画么?我腿上有幅蒙娜丽莎的微笑?”
她心里有点烦,就想怼顾晓池。
因为她喜欢顾晓池这样的认真。也不喜欢顾晓池这样的认真。
喜欢顾晓池这样认真的对待她。但想到顾晓池也这样认真的对待别人,就烦。
太撩了。葛苇撇撇嘴,想着。
顾晓池站了起来,问她:“能去掉么?”歪头想了想:“那种激光什么的?”
葛苇笑了,懒洋洋的,头仰靠在沙发背上:“你知道得还不少,还知道皮肤激光能去疤。”
顾晓池站在她面前,很认真的看着她,这会儿,葛苇又变成仰视顾晓池了。
她发现这孩子真的无死角,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着看都好看。
太tm会长了。葛苇在心里说。
她歪了歪头,睥着顾晓池:“我不祛疤。”
顾晓池用眼神问她为什么。
葛苇反问:“你看过倚天屠龙记么?”
葛苇也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也不知自己现在有点近视,是不是因为当年看武侠和漫画。
顾晓池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葛苇说的是赵敏那段,在张无忌手上咬了一口,不给他擦药,偏给他用什么去腐消肌膏,让伤口烂得更深,在张无忌上手留下一道疤。
像一道永不磨灭的印记。在手上,也在心上。
独属于她的印记。
顾晓池抿了抿嘴,在沉思,好像在想要怎么开口。
还没等顾晓池说话,葛苇先开口了:“好了啦,逗你的。”
顾晓池一愣。
葛苇慵懒一笑:“当然要祛疤啊,姐姐我可是演员好吗?”
顾晓池点点头,没说什么了。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别的什么。
两人之间,一阵短暂的沉默。
葛苇仰靠在沙发上,仰视着顾晓池。顾晓池站在沙发前,俯视着葛苇。
落地灯的灯光,很柔和,又暗。让两人都对眼前人,瞧得不是那么分明,眼神反而稍微放肆了起来。
不复白日里的克制。
忽然。
葛苇一下子坐了起来,端端正正,撩到小腿的睡裤也放下来,裹到脚踝。
顾晓池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坐回书桌边,把《中外服装史》翻开。
身后的沙发上,葛苇坐在那儿叨咕:“不是说五星级标准么,隔音这么差,cao……”
是隔壁的房间,乔羽和Ben,传来……那种声音。
喘息夹杂着乔羽的话语,很容易了解到他们正进展到哪一步。
大概就是,正式开始以前,疯狂的互相摸互相啃。
顾晓池盯着面前的书页,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葛苇找来遥控器:“这电视怎么打不开?!”
隔壁房间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
说实话,看着乔羽,顾晓池不觉得她是这么奔放的人。
总感觉这样的声音制造,像是故意。
有一些撩骚的话,也不知是说给Ben听的,还是说出来刺激葛苇的。
反正身后的葛苇,听起来确实挺受刺激,一个遥控器都能被她按得噼啪响。折腾了半天也没打开电视。
气得把遥控器往床头柜上一丢,“咚”的一声。
隔壁房间的声音反倒停止了。
在正式发生关系以前,莫名其妙的,戛然而止。
身后的葛苇深呼吸了一下,问顾晓池:“有烟么?”
她自己的没剩几根,放在口袋里,烟盒撕开给顾晓池当了画纸。口袋里的那几根,早就抽完了。
顾晓池站起来,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丢给葛苇。
葛苇接了,问她:“我在房间里抽你介意么?”
顾晓池摇头。
葛苇从自己风衣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了烟,重新跪到沙发上,面向窗户,把窗户推开。
她怕屋里烟味太大,开了窗,对着外面抽。
夜风吹进来。山里的风,带着一点凉意,清冷的,反倒把屋里又热又躁的气氛,吹得平息了不少。
葛苇抽着烟,薄荷的味道也是凉凉的。她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
夜风撩着白纱窗帘。呼啦,呼啦。
顾晓池手里的书,被风吹着,翻动了一页。
正捧着书发呆的顾晓池一愣。
索性合上书,站起来,走到沙发边上。
葛苇跪在沙发上,手肘撑在窗台上。而顾晓池,就站在她的身边。
两人一起站在床边。
往下看,是一片林海。有松树,柏树,枫树,还有别的一些什么,夜色太黑,分不清楚。
淡淡的月光洒下来。
葛苇说:“你看今晚的月亮挺圆的。”
顾晓池抬头。
夜幕很美,是一种很深的蓝紫色,像什么人的梦境,迷离,又不至于绝望。今晚是月圆之夜,月亮像一个巨大的银盘,挂在天边。
清辉熠熠。不染纤尘。
隔壁房间沉默了很久之后,传来隐隐开水洗澡的声音,还是能听得到。
顾晓池和葛苇,就在这样一片诡异的气氛中,一个跪在沙发上抽着烟,一个双手插在浴袍口袋里、站在一旁,并肩看着天上的月亮。
挺……奇怪的一幕。
后来,一个人在床上睡的,一个人在沙发上睡的。
床上的人,翻来覆去,被子窸窸窣窣响了一整夜。
顾晓池躺在沙发上,手向上举着,小臂搁在额头上。
眼睛闭着,却没睡着,能感受到银白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覆在她的眼皮上。
直到换成了清晨的日光。
天亮了。
******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是在自助餐厅遇到的。
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大杯黑咖啡,脸上挂着的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乔羽问葛苇:“睡得好吗?”
葛苇笑了一下:“还不错。”
顾晓池在旁边,一口口抿着咖啡。
她很少喝咖啡。这黑咖啡又格外浓醇,又酸又苦。
其实按这房间的隔音条件,乔羽应该很清楚,尽管她放了那样一件睡衣,葛苇和顾晓池,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
骗骗她还要多问一句:“睡得好吗?”
脸上带着笑,仔细观察葛苇的反应。
葛苇像是觉得窗口透进来的阳光太晒,摸出太阳眼镜,戴上了。
乔羽和Ben一起去自助餐台边拿吃的。
葛苇拿起桌上的奶罐,咕嘟嘟倒进顾晓池的杯子里。
顾晓池一愣,看了葛苇一眼,没阻止,任由她倒。
葛苇一边倒一边叨咕:“自己不知道加啊,苦死你。”
又扔进一块方糖。
乔羽取餐回来,葛苇正好把奶罐放下。
顾晓池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其实还是苦,不过泛着一丝丝的甜。
像葛苇很久以前,阴差阳错买给她的那块黑巧。
******
葛苇赖在韩菁的办公室里,把一个苹果抛上去,又接住,抛上去,又接住。
抛到第三次的时候,没接住,掉在地上。
韩菁不喜欢铺地毯。苹果掉在地上,叭叽一声,汁水都摔出来了。
韩菁:……
打电话叫打扫阿姨进来,葛苇说“阿姨对不起啊”,又把剩下的苹果都送给阿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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