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晌三尸脑神跳:“鬼嚎什么,别烦我。”与六道后背相贴,他现在与六道一体同心,经脉运行催醒六道元神,元神清醒就能抵御魔头侵占。趁着此时魔头还没吞噬元婴完全掌控身体的档口,秦晌强行将魔头往自己身体里拽,一边拽一边向六道紫府喊话。
“六道,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六道萎靡的元婴忽的一颤,一双眼睁开,俱是厉色,毫发无伤。原来他受了秀无言暗算,猝不及防被魔头侵入。紧急之下只来得及护住元婴,全部功力龟缩于明心塔中罩住元婴,使元婴不被外邪侵入,魔头这才转而占据了他的头脑撕扯他未来得及转移的元神。
在秦晌一喝之下,元神挣脱束缚转入元婴,六道知道转机来了。睁目一看,紫府居然与外人相通,有人使用共生,将两人性命相系。
六道的第一反应是觉醒,这孩子从小就是梗脾气,最尊师重道,在场之人只有他会以命相救。再看不对,这个紫府太过广阔,不是觉醒这个修为该有的,另外,他扫视一圈没有找到元婴,究竟是何人,如此高深的修为居然没有元婴?
不过,此刻容不得他细想,魔头已经霸占他的肉身,再晚一步,他和助他之人都将成为魔物口粮。
六道元婴在紫府内合掌,再次使出金刚伏魔。与此同时,秦晌摆出和六道同样的姿势,又是金刚伏魔。
“噫?”觉醒诧异地看着神圣金光浮现秦晌掌心,这是标准的金刚伏魔起势,天衍宗弟子只有练到万邪不侵的最高境界才能施展,秦晌不可能是偷学的。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是天衍宗嫡传弟子。难道是师尊的师兄弟?觉醒回想之前对他的猜忌,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冥想三年。
盘踞六道全身的魔修受到内外夹击,两股力量不相伯仲,都强大无匹。他之前已经领教过金光照射洞穿元神的痛楚,一看情形不对,自己绝无胜算,不甘地哀嚎,化作一团黑雾遁走。
“哪里走!”六道托出明心塔向魔修罩去,在秦晌结界中魔修无所遁形。
眼看魔修就要被镇压,秀无言不知怎的突出重围,任凭肉身被多件灵器击中,一口心血喷在结界上,她的全部修为化作至寒之气,硬生生将结界融出个窟窿。
魔修趁机蹿出,周遭俱是绝顶高手,当头还有魔雷劫,他就近钻进了秀无言体内,在秀无言不可置信的呆滞中迅速侵占她的元婴。可怜秀无言身负重伤又真元耗尽,没有一丝抵抗遭其夺舍,捂脸痛苦哀嚎。缠绕黑气的元婴试图逃出肉身,被强行拖了回去。
“伏魔阵!”
“净灵咒!”
“回魂化邪”
无数个净化魔修的符咒被各派掌门使出,纵使秀无言罪大恶极戕害同僚,被夺舍是一定要救的,不然世上又多个祸害人的妖魔。
他们动作快,魔雷劫却更快,被秦晌糊弄后忽然有了目标,一股脑将剩下的劫雷统统抛下,把净化的法阵轰得粉碎,终于落到了正主头上。
真是连一丝抵抗的机会都没有,亏得秀无言肉身千锤百炼修为颇高,身上的所有法宝都拿来挡劫,魔雷劫过后,地上还能见着人型。不过也只剩焦黑的形状,五官肢体都不齐全了,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封一才和百岁相士对看一眼,百岁相士道:“魔修应该死了吧。”
封一才看看天,摇摇头说:“魔雷劫已过,魔界大门未开,应该是被诛灭了。”
“哎,可惜了秀宫主,一念之差助纣为虐,最终作茧自缚。”
众人唏嘘。
魔雷劫过去,天空立刻放晴,比变脸速度都快。魔修已死,六道度过难关夺回肉身,睁眼见过身侧之人时,一双眼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抓着秦晌胳膊嘴唇颤抖,指关节发白,愣是激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晌看看天,又看看地,左右觉得不满意,喃喃自语:“还有最后一道雷劫,居然不来了。”
众人这才醒悟,是啊,因为魔修夺舍,六道渡劫中途引来了魔雷劫。如今魔修已除,这最后一道雷劫还会来吗?谁也说不上来。
“师尊!”不管雷劫如何,觉醒都是高兴的。自己的师傅打败了魔修转危为安,远比渡劫重要得多,他正要上前搀扶师傅感谢秦晌,却被秦晌拦住。
“等等,你们不要过来。”
封一才也道:“诸位稍安勿躁,六道真人劫数未过,还需观看片刻。”
观看?看什么?在场所有人都抬头望天,这晴空万里的连一丝云彩都没有,难道还来个晴天霹雳。
“该你使力了,别躲懒。”秦晌不知所谓的一句话压得低,只有六道听到了,他以为是在叫他,却发现秦晌根本没看他,而是定定望天。
“……”纳戒中的某人无语问苍天,他算是看清了秦晌,真是算无巨细啊。六道渡劫被打断,就算遭人陷害,身上不可避免带了不祥之气,最后一道雷劫是肯定不会来了。但有菩提子在就不同了,这是仙界灵物,带有最纯粹的仙气儿。只要他一现身别说是魔修留下的哈喇子,就是大魔在场也得忌惮三分,护主渡劫更不在话下。要不修真界将他当做渡劫至宝抢夺呢,先天优势人人眼馋。
子归此刻内心挣扎,他是铁定不会在人前露面的,度气又怕泄露了气息,思来想去只得把灵气传送给秦晌,让他做中间人去。
秦晌获得了子归的灵气,当即拍在六道身上。一霎那的工夫,六道就感觉五体清灵肉身不固,竟是飞升前兆。大骇之下,天空再现五彩霞光,隆隆声中,晴空霹雳猝不及防。
秦晌退避三舍,六道结结实实挨了一击,这一记雷真是地动山摇响彻九州,修道之人俱感到神魂离体差点元婴自封。突如其来的一击太过凶狠,秦晌等人都忧心六道是否能熬过去。结果定睛一看,那人好端端站着,周身丝毫无损,仙灵之气以他为中心,充斥了整个天衍宗,满溢出山坪,流到峡谷中。
天上仙乐齐凑,霞光万里,草木皆动容。从未有过的祥瑞之兆令所有天衍宗弟子喜上眉头。他们碍于师命不能接近明心塔,刚才又是雷劫又是魔雷劫的,都担心得紧。如今苦尽甘来,他们天衍宗启动法阵将仙灵之气锁在山门内,对门人修炼大大有好处,而六道顺利渡劫又出现祥瑞之兆,今后天衍宗在修真界的地位扶摇直上,无人可及,坐稳修真界第一大派的位置。
各大掌门排队道喜,六道已先一步来到秦晌身边,双手牢牢抓着秦晌肩头,眼中喜悦不加掩饰,一句话都不说,将秦晌狠狠抱住,猛拍他的背部。
熟悉他的人都愣住了。在他们眼中,六道是个非常严肃的人,宠辱不惊,一派宗师形象伟岸,何曾对一个人如此热情。就连觉醒都没见过自家师傅激动的模样。不过他什么都不说,一味与秦晌热乎,让一个人看得十分扎眼。
张逢夏眉峰一挑,脸色阴晴不定。他退到后方看着六道放开秦晌与各派掌门一一道谢,而后命令觉醒大摆宴席招待贵宾,待一切安排妥当,六道对秦晌说:“去追思崖等我,觉命,给秦师伯带路。”
秦师伯?!众人再惊,秦晌居然是天衍宗开山祖师的师兄,这是什么辈分。在场之人都只能算做六道晚辈,凤毛麟角之人与他平辈论交,突然又冒出个辈分更高的,众人看秦晌的眼神都变了,急忙再来拜他。
☆、追思崖
秦晌无奈地瞪了六道一眼,六道今个儿高兴,一张铜皮做的面孔笑得眼睛都没了,只当看不见。等各派掌门一拜完就遣弟子将他送走,似乎也知道秦晌不喜欢与人应酬,替他解围了。
张逢夏不便跟过去,去参加了六道的庆功宴。庆功宴在天女峰上举行,修真界的各色仙果琼浆不胜枚举,供人食用不加限制,都是增添修为的好东西。天衍宗气派,家底更是丰厚,主桌的各派掌门还能谈笑自如,其他随行的各派弟子就不同了,迫不及待多拿多吃,又怕丢了门派的脸面,反而拘谨。
今个六道顺利渡劫,进入大乘期,道贺之人源源不断。天衍宗弟子往来穿梭将贺信递到六道面前朗诵,都是修真界有名的人物,甚至散仙也来道贺,众人俱是大惊,更是对六道奉承吹捧。在场都是与六道关系亲密的,六道渡劫成功他们也脸上有光。只有一人,宴席开始时就阴沉着脸,一杯接一杯喝着奉天雨露,封一才瞧见张逢夏异样,目光中透出些许晦暗。
借着酒兴,封一才打开话匣:“没想到秦先生是天衍宗高人,上回稽云山上封某着实怠慢。不过当日封某就言,秦先生修为高深,又视名利为无物,必非常人,在咒法上的造诣更是无人能及。今日得见秦先生施展混元霸体功,更觉深不可测,叫人佩服。”
百岁相士:“难怪封掌门一力作保,此等人品怎可能与魔道为伍。我现在才明白,天衍宗弟子嘛,除魔卫道正气当头。”
都是恭维天衍宗的场面话,六道听了只当耳旁风,说:“师兄不喜宗派事务,是以云游四方潜心修炼,今日回来是天衍宗大喜事。”
封一才:“六道真人即将飞升,秦先生此刻回来天衍宗正是时候,有他坐镇天衍宗,真人大可放心了。”
气氛忽然一滞,人精都听得出封一才在试探六道口风,六道飞升后究竟何人当家,这才是在座最关心的问题。
觉醒起身拱手道:“天衍宗尊卑有序,天衍宗弟子自当听从师伯差遣。”
到手的掌门之位拱手让人,在座各位家长都观他神色,端正严肃,丝毫没有敷衍违心之相,不由暗暗点头。
谁知六道摇头说:“师兄最受不得拘束,觉醒啊,掌门人这种累人的差事还是由你来担吧。”
觉醒略一迟疑,领命:“是,师尊。”
还是觉醒当掌门,在座之人都松口气。
百岁相士:“哈哈,既然是六道真人师兄,修为一定深不可测,那招金刚伏魔使得如火纯青,我记得是天衍宗最高奥义。”
六道噙着笑意持起玉杯,淡淡说:“师兄在我入门时就已通晓天衍宗所有功法,千年来在外游历,专心潜修,想来修为早已超我千百倍。”
众人再惊,暂且不谈六道此言有多少抬高秦晌的意思。他们抓住两个关键词,六道入门时秦晌已经有了一身功夫,可见两人修行时间本就悬殊。而那以后已是千年时光,一千年让六道修成了修真界一代宗师,以此推算,秦晌岂不是连散仙也不须多让。
或许这一千年里发生了什么变故,致使秦晌至今没有渡劫,或许他的修为一直都停滞不前,封一才等人刚存有侥幸心理,又想起自己根本看不透秦晌修为,心里一沉,觉得还是不要乐观的好。
天衍宗大摆宴席七天七夜,于修士而言根本算是小请小宴,七天一到六道就遣人送客。诸位掌门急于回去安排布置,六道渡劫又来了个秦晌,今后修真界门派的排名该如何,他们心中没底。
“张宗主,我见你席间神色忧虑,还在担心师伯?”人已走光,觉醒见张逢夏还在厅内不肯离开,得了空闲来询问。
张逢夏环绕四周,问:“六道真人呢?”
“师尊去和师伯说话了。”觉醒贴心地说:“师伯刚回来,在和师傅叙旧,张宗主,我给您安排客房,你先住下,多等两日可好?”
张逢夏略犹豫,同意了,觉醒随后着人安排。
追思崖位于后山,从一线天穿过踏过百来个石阶就到了。这里是天衍宗属地却没有任何标识,除了石阶被磨得发亮几乎看不出人工修葺的痕迹。山壁上布满了苔藓和蕨类,透光处可见水汽形成的七彩虹色,浮在半空探入崖深处。
六道刚踏足崖上,就见到秦晌盯着一方被烧焦的草坪出神,看那样子,已经神游了好些时候了,头发上都是露水。
他叹口气来到秦晌身边,说:“当年师尊崩世,你意欲留下他的元神,罗天轮回盘逆行造成的烧灼千年来没有草木能遮盖了去。师兄,我以为你早看开了,原来跟追思崖一样,再也抹不掉这痕迹了。”
细看,草坪上并不是寻常焦黑的烧灼痕迹,枯草在阳光中闪着细密的金色,会让人产生金子反射的错觉。周遭草木春暖而发寒风枯竭,年年如此。只有这里不足一平的枯草,永远不会萌发,也从未凋零,就那么枯了,坏了,风吹雨打都不能减灭一分,杂草花籽也不能占了一厘。就好像秦晌和六道心里的伤痛,再也抹不去。
“别叫我师兄。”秦晌面无表情背脊僵硬:“尤只有你一个弟子。”
六道张张嘴,话语化作一声叹息:“即使你不承认,我们身上的功夫是同一人教的,我不会忘记,你手把手教我通背拳。”
秦晌抬头,看着六道一头华发,笑道:“木墩子老了还是愣,我已经灭婴重修,修习的根本不是尤的功夫,算哪门子师兄。”
六道绷脸,摆出一派宗师的架势,道:“我已经对外宣称你是我师兄,觉醒的师伯,绝无戏言。”
秦晌无奈摇头,喃喃道:“木墩子。”找个平坦巨石撩袍坐下,说:“这些年你混得不错,居然开宗立派闹出不小的动静。”
见他神色如常,六道也找块石头盘膝而坐,道:“在外闯荡结交了几个朋友,后来收了弟子,他们就推举我当掌门,小打小闹打发时间,没想到发展到今天地步。”
秦晌觉得理由当然:“混元霸体功锤炼自身,修习前期进展缓慢,考验心性意志力,能坚持下来的都是根基稳固心正不偏之人。纵使你无意发展门派,旁人也会将你和你的门人推上去,这个世道正气不盛,很需要你们来铲奸除恶。”
“不错,急功近利之人事事算计不利修行,反而是自持苦修之人得窥天道。”旁人都言六道历经辛苦才让天衍宗得到修真第一的位置,其实正如秦晌所言,天衍宗的凛然正气正是修行之人最该持有又万难坚守的品格,只要恪守本心,修行之人自会推崇备至。
六道关切地问:“师兄这么多年去了哪里,我看你一切尚好,可是找到师傅了?”
秦晌一怔,垂下眼帘掩住疲色,闷声道:“啊,找到了。他过得很好。”
六道仔细观他神态,有时过境迁的感慨,有辛苦疲惫的无奈,却没有了当年痛彻心扉的苦痛,不由眼前一亮,试探着问:“师兄,你已经……放下了吗?”
秦晌垮了双肩,叹道:“别提了。用了整整一千年的时间才看穿,你可别问我哭了几次,真是不堪回首啊。”
六道哈哈大笑:“终于又见到当年那个放荡不羁的师兄了,初一见你还以为师傅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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