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捏着怀里人的脚心,将两人纠缠时注入他体内的魔气疏导出来。张逢夏眼下乌青,元神累极了,半梦半醒之间眉头不安地拧着。幸亏他魔气不侵才能受得住十多日灵肉交缠,换作凡人早就癫狂了神智变成魔奴,但他的元神终究受累。
将他裹了棉被搂在怀里,那人难受地低喃一声,炙戈只是将他抱得更紧。再也不放手,这个人谁也夺不走。
殿门外,丞相枯难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踱步,嘴里嘟嘟囔囔。
陵弦坐在石雕上,懒散地啃着果子,好笑地看着枯难。
“喂,老头,你这棵墙头草眼神够犀利,回回挑了好主子,废物一个,活得倒安稳。”
枯难吹胡子瞪眼,两手叉腰骂道:“你,你莫要诬赖人,我对魔尊大人忠心不二。倒是你,去了趟人界啥也没捞着,丢尽魔界的脸。”
陵弦不气恼,两手交替抛着果子,笑侃:“人界太无聊,我们这位新来的魔尊不错,跟着他更有趣。”
枯难哼哼,把胡子吹得飘逸:“你就嘴硬吧。哎哟哟,尊上怎么还不出来,军情十万火急要他定夺啊。我还是进去死荐吧,大不了掉脑袋。”
“你的脑袋不值钱,我怕你一进去就被捏爆元神喽。”陵弦笑得前俯后仰,抹掉眼角水渍。
枯难胡须拖地上,大腹便便如同一只鼓胀的青蛙,问:“何意?”
陵弦歪头往殿内一努嘴,咧嘴露出两排锯齿尖牙:“魔尊从人界带回个修士,正宠幸着。你有几个脑袋敢去死荐。”
枯难差点惊掉下巴,垂着双臂语无伦次:“魔……尊上……宠幸修士,他站得起来?”忽觉说漏嘴,赶紧捂嘴,可惜晚了。
陵弦蛇瞳精光大作,跳下雕像揽着小老儿,怂恿:“什么什么,我们的炙戈大人不能人道?这么带劲,快说说怎么回事。”
挣脱不开陵弦的钳制,气呼呼瞪着他,说:“出了这门别说是我说的,整个魔界都知道,尊上不爱美色,男魔女魔自荐的多了去了,爬上床的都宰了,尊上从未看上眼。我们魔哪有压抑自个儿的,定是有心无力呗。”
陵弦诧异地瞅瞅大门,嘴里啧啧有声:“得,这都二十天了,是要把之前积攒的都补回来啊,也不怕把人弄死。”
猛地拽枯难胡子,在他哀嚎声中调侃:“你就要有魔后了,好好伺候着吧,哈哈哈哈哈。”
枯难眨巴小眼,开始放光。
殿内床上,张逢夏悠悠转醒,只觉腰间箍着难受,一条精壮的胳膊像要将他勒断。
“松手。”拍打罪魁祸首,那人一动,就浑身难受。
张逢夏倒吸凉气,抬腿踹人,又是一阵难受,还连带着抽筋了。
炙戈呵呵笑着,拉过他的腿轻柔按摩,把扭着的腿筋顺开。
“逢夏,你睡了三天了,可好些了?”
张逢夏不想服软,奈何里里外外就是输人一筹。腿上抽搐缓解,舒服得叹气:“该起了。”
殿门在枯难和陵弦面前打开,魔尊大人不是神清气爽,而是一脸忧心。
“尊上,十万……”屁股被陵弦踹了一脚,枯难收声,察言观色一番,才小心翼翼问:“我该筹备封后大典了?”
陵弦在后头偷笑,炙戈一瞪眼,绕开枯难往参事殿走去:“独孤西风呢?”
“累了,正睡着呢。”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炙戈猛一止步,漫不经心的一眼瞥来寒意凛凛:“我让你助他元婴解封,小心点,他毕竟是修士未经天劫淬魂。”
枯难缩了脖子,在炙戈杀气下乖巧隐身,只有陵弦,依旧吊儿郎当:“唉,我干的都是苦差事,要融化一块冰疙瘩,火气不够旺会冻伤自己的,尊上,我想要赤练蛇。”
“枯难,把埋骨地的通行碟给他。”
交接了通行碟,炙戈负手道:“陵弦,明日带三千魔兵去泛海深渊捉拿叛军。”
陵弦收起嬉笑,正色道:“再给我两千人马,还有我的屠神刀,当年留在魔界,现在你手里吧。”
炙戈示意枯难准备,陵弦领命离去,枯难犹豫地目送他,轻声问炙戈:“尊上,陵弦大魔当年叛出魔界,您就不怕他取回了兵器,带五千兵力……谋反,毕竟他是万年难遇的魔将,颇有才能……”
“疯狗拴上了狗链子,你怕什么。”炙戈冷哼:“更何况,泛海深渊有他的故人在,他有心无力。”
枯难哼哼着,这位大爷任何时候都运筹帷幄掌控全局,有时看起来很讨厌。
“枯难,把离心草送到陵弦殿内,传令让独孤西风来见我。”
“是,尊上。”
独孤西风精神不好,元神浮动。魔界的空气对其有影响,想来陵弦的某些举动对他损伤更大。不过,解封元婴总是要付出代价的,除了陵弦,炙戈想不出其他人选能让独孤西风动情,只有大魔的煞气能松动渡劫期的天山心法。
“魔尊,找我何事?”独孤西风万年不变的冷淡语调带着明显倦意。
炙戈将离心草交给他,问:“天山功法能隔离魔气,我想请你帮我炼制离心丸。”
独孤西风观察手中的紫色新鲜草药,锯齿边缘布满瘤体,令人不快的外观是魔界植株无疑,但是他居然没在其中发现魔气,一丝都没有。顿时惊讶。
植株靠空气土壤孕育,其中必带有生长地的气息,魔界生命怎能没有魔气。
炙戈看穿他的心思,解释道:“俗话说物极必反,阴阳相生相克,世间万物皆如此。凶煞之物必有克制,强者亦有致命弱点。掌门不必惊讶。”
“是魔气诞生之地?”独孤西风福灵心至。
炙戈顿首:“不错,是我从泛海深渊找到的,能助人拔除魔气。”
“给张宗主用?”、
“是。”
“不妥。”
“为何?”
独孤西风只拿了一小会儿,离心草上已结霜,他说:“离心草隔绝魔气,再加上天山功法,炼制的丹药会让人忘情绝义。”
炙戈不屑冷笑:“一枚丹药而已,呵呵。独孤掌门,你不通事故自然不会明白,情到深处不是任何外力能改变的。若给他人服用我得斟酌一二,逢夏嘛,他连心魔都生不出来,如何与我离心。”
“那你何必给他用丹药,魔界的一切都无法影响他。”
炙戈望着远处戾气聚集的巨大乌云在天空盘旋,悠悠道:“我要他永生永世陪着我,就不能给他一丝反悔的机会。”
“什么意思。”
炙戈看着他,笑意带着一丝寒意:“按我说的做吧,离心丹今后你也用得到。”
打发了独孤西风,炙戈再次回到寝殿,发现张逢夏刚刚醒来,正迷糊着。
坐到身边揽着他,忽然就被拽倒在他身下。
“去哪了?”张逢夏控诉着,眼里都是怒气,却叫炙戈笑开了颜。
他将手枕在脑后,放松了身体任他压着,另一手卷着脸上垂着的发丝调侃说:“丞相大人听说我带人回来宠幸,吵着要我立后,这不,刚刚打发了。”
张逢夏嘴角抽搐,拍掉炙戈的头冠,拉开他的衣襟,被炙戈按住手:“别撩拨我,我白日宣淫被臣子非议,反正我脸皮厚他们打杀不动,就怕叫我生个孩儿就难为我了。”
“……”张逢夏用力锤他,放开他下床穿衣。
炙戈从后头搂住他,安抚:“不生气了。如今到了魔界,过往一切都如云烟散去,好好与我过日子,再也不生气了啊。”
张逢夏深吸一口气,反身抱住男人,叹息:“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留你在人界。”
“哈。”炙戈满足地在他颈项吸口气,说:“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留你在人界。”
张逢夏推开他,怒瞪:“……”
☆、抓鱼
炙戈取了外衣亲自替他穿上,配上华美的腰带扣,居然是一块仙气缭绕的灵石雕琢而成。
他驾轻就熟地穿戴,缓缓道:“你懊恼的事情正是我的痛心之处,逢夏,事已至此你我无法改变,何必要执着于不可得。”
手被紧紧握住,炙戈低头亲吻他的手背,继续说:“当我得知启天决是修魔功法,就知入魔是迟早的事情,我在意的不是身份,不是三界六道一个安身之处,而是与我相守一生的那个人,他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所以你不必内疚,这一切都是我自私的决定,让你长留魔界不得飞升,因为我只能在魔界,所以也要你在魔界,你恨我吗?”
张逢夏嘴唇颤抖,心中千言万语从对方的口中尽数倾吐,还让他说什么,都被说尽了。
“……”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为对方着想受苦觉得理所当然,较真起来哪有对错,平白给自己添堵。炙戈当年抛下他必有苦衷,他该体谅该大度,该死的,他就是生气。
抓住他的头发啃咬他的唇,留下一个狰狞血口,很快只留下一点鲜红,已然愈合。
抹开这抹艳红,张逢夏瞳孔变深:“我没你这般巧舌如簧,秦晌,记住你说的话,你懊恼的事情正是我的痛心之处,莫要在伤口上撒盐。若你要征战沙场,我披甲上阵,若你放弃尊位浪荡三界,我破开封印魂魄相随。你是我的执念,我早已毒入骨髓,别想替我刮骨疗伤,这毒我甘之若饴。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你的背离,生死相弃,我必生不如死。”
炙戈默默看着他,仔细把他说的每个字记在心里,张嘴轻轻咬着他的手指,恨不能将他整个拆骨入腹。
“我答应你,哪怕要炼狱轮回永不超生,我也要绑着你,和我一起永不超生。”
人魔两隔,他们无法元神交融,只能用凡俗之人的方式确认彼此的心,隔着肉身传递灵魂的爱意。
替他绑好头发,束上冠,炙戈说:“魔界元婴封印,你会像凡人一样饥饿劳累,我让人准备了吃食,看看合不合口味。”
“好。”
一黑一白两道俊逸身影跨入后院,一片世外桃源的景致,中央摆着一桌佳肴。
炙戈给张逢夏寻的衣衫在阳光中闪着磷光,似乎是水中生物的鳞甲皮肤所制,不见针脚又无魔气,加上他腰间的仙界灵石,在一众魔族人眼中,他就是个浑身不染纤尘的谪仙。
而他身边这位,浑身黑金色装扮,纵使魔气敛尽,也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只是今日伺候着的宫人侍女觉得别扭,习惯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尊上时刻气势逼人,与谪仙在一起,魔尊居然收敛了煞气,脸上的宠溺笑容与那张冷酷面容格格不入,仿佛是个假冒的。
只有枯难知道,魔尊大人时隔百年终于解禁了,自然心情好,这位未来魔后风姿出众非同寻常。看看,魔气最浓郁的魔殿内,他居然分毫不染。
魔尊虽刻意将殿内魔气清除了,枯难看得真真的,微弱魔气绕路而走,不能近身,修士对魔气没有抵抗力,轻则入魔重则形神俱灭,连仙人都要忌惮三分,偏偏张逢夏不怕。
“嘿嘿,尊上,我按您的吩咐准备了菜肴,都是去除魔气的上品食材,请您和魔后享用。”
的确是精心烹调,炙戈回想当年初入魔界整日生撕魔兽果腹的日子,统领魔界后终日忙碌,对饮食不上心。直到今日与张逢夏共宴,才知魔界的吃食也能如此精致。当然,魔族大半是堕落修士,不会委屈自己,为了满足欲念手段比人界皇帝更荒诞不羁,更没有忌惮。
炙戈十分满意,道:“办得好,去库房领百年魔功。”
枯难大喜,小眼放光:“谢尊上赏赐。”
“都下去吧。”炙戈挥挥手,侍从们鱼贯而出,炙戈瞥见搁在面前的筷子,一弹指,两根筷子如两支暗器扎在枯难屁股上。
枯难捂臀回头,哀怨地看着魔尊,魔尊目不斜视取了张逢夏面前的筷子夹菜喂食,枯难哀叹,魔尊心情再好也是魔尊啊,半分马虎不得。
张逢夏目睹筷子飞出插入枯难**,不忍直视收回视线,就看见炙戈夹着黑色菜叶停在他嘴边,一手托着不让菜汁滴到他身上,满脸期许。
只有一双筷子……
张逢夏无奈一笑,张嘴含了。炙戈说得对,在魔界他的元婴自封,就如常人一般也会腹中饥饿,倒是久违的新鲜体验。
“好吃吗?”
张逢夏点点头,抢过筷子夹了一棵送他嘴里,笑容如暖阳。
炙戈瞧见这个笑容,菜什么滋味都忘了,又抢过筷子夹了肉送到张逢夏嘴里:“再尝尝这个。”
“嗯,这个不错,只是肉质略肥腻……”
炙戈将筷子掷到桌上:“来人,撤了……”
“等等。”张逢夏急忙制止,侍女已匆忙赶到,他连忙说:“听我把话说完,这肉独有一股香气,很特别。请问是什么肉?”
侍女受宠如惊,俯首回道:“是咕咕鸟。”
“咕咕鸟?”
“回魔后,就是一种长獠牙没毛的鸟,是魔界特有的鸟。”
张逢夏脑中描绘咕咕鸟形象,渐渐皱了眉头,又问刚才吃的黑色菜叶:“这个菜呢?”
“是唤夫菜,每到黄昏时分就会发出女子的哭泣声,因而得名。”
再指一道看似寻常的鱼料理:“这是什么鱼?”
“回禀魔后,这是尸鱼。”
“鲥鱼?魔界也有?”
“不是鲥,是尸体的尸。”小心抬头见张逢夏愣住,似是不明白,又解释:“是转生池里专吃渡劫事败魔修肉身的鱼。”
“住口!滚下去!”
炙戈雷霆震怒,侍女慌忙跪下浑身颤抖,连滚带爬离开花园。
炙戈站起来,取了水递给张逢夏:“逢夏,快吐出来。这些该死的奴才,居然拿这种晦气的东西做菜,全该杀了做花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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